氣氛沉默了好一會兒，李素開口了。
“一起吃點麼？”
“不。”
天華下意識的搖頭，同時移動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讓自己從李素身上移開，對他而言對方就如同那高懸虛空的皓月，吸引力太強了。
不過，當視線落在其身前擺放着的東西后，天華他僵住了，吐出來的話都凝在了半空。
生平第一次，他後悔了。
這都是什麼？
眼睛都快瞎了。
龍肝，小山那麼大一坨。
鳳髓，臉盆那麼大一盆。
鯤鵬翅，差不多半米了。
還有麒麟角、玄龜血、騰蛇肉。
以及足足人頭那麼大一罈子天庭瓊釀。
地府開啓一年半，裡面有多少好東西，他們自然是知道的，甚至於都親自品嚐過。
比如說他，就換了龍肝，此物對肉身大補，他早年曾受創，肉身深處留下暗傷，花了一千多年都沒能徹底養好。
等到那塊龍肝下了肚皮，不但傷勢痊癒了，肉體還得到了提升。
花了他不少錢，幾個月的辛勤累積一下子全沒了，足足十個陰金元，實在是貴的讓人痛惜。
至於說換到的龍肝數量，剛剛好五錢。
這會兒擺在面前的，怕不是有五斤，價值一千陰金元的地步。
在加上鳳髓那些，這一桌子上的菜品價格，起碼萬金。
一萬陰金元，截至目前在地府裡面的神話界修士加起來，都不一定有那麼多。
雖然作爲太乙修士，奇珍異寶，山珍海味見的多了，但眼前這一桌，依舊震動了他那個不爲外物所動的心。
天華深深吸一口氣，打算穩住自己的心境。
下一秒，卻見李素伸手抓了一把龍肝丟進嘴裡，嚼了兩下後，又用勺子挖了一瓢鳳髓喝下，十多種珍奇，瞬間被他吃了一圈。
嘶！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倒不是說這麼吃浪費，地府拿出來的奇珍都是處理好的，能迅速消化，不需要費什麼力氣。
主要是這些東西，不單單只是價值驚人，裡面蘊涵的澎湃力量更是恐怖。
就是他，一口龍肝下肚皮，都用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能量實在太強了，肉身扛不住。
這麼個吃法，會炸的。
當目光再次看向李素，卻發現對方肉身僅僅只是輕微震顫，就迅速恢復了平靜，那龐大無比的能量被他直接消化了。
好強大的肉身，不對，隨着李素不斷進食，其肉身正在發生驚人的變異，在不斷的增強。
那速度很可怕，彷彿每一秒都會長大數十米，變成一個龐然大物。
當然，他知曉這只是錯覺，只是對方肉身變強下，氣息泄漏出來對他所形成的衝擊而已，並不是真的如此了。
但，這依舊太過驚人了。
對方僅僅只是肉身，竟然給了他一種比真仙還要恐怖的感受。
李素掃了一個空盤子到對方不遠處，每道菜都弄了點到那個盤子裡面，也不多，當然不是怕對方吃了，而是以其肉身的情況，承載不了太多。
畢竟，不是人人都會九九玄功。
“我不太喜歡自己吃東西的時候，一旁有人站着看。”
天華吸一口氣，想說什麼，可目光不斷的被眼前盤子上的食材所吸引，想要挪開，卻發現他的肉身比他的意志要誠實的太多，太多。
好一會兒後，他吸一口氣，帶着感激之色道：“謝謝。”
於是，坐下了。
動作很小心，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龍肝，另一隻手虛託着送入自己口中。
下一秒，他忍不住的震動，其肉身彷彿抽筋了一般不斷跳動，反應很驚人，肌肉都膨脹了起來。
不怪對方，神話界煉體功法不多，更多是術法。
當然，肉身其實也不弱，只是相比起神通道法而言差了許多，遠比不上洪荒時期，大地巫族那種可怕身軀。
他們所食的乃是上古肉身堪比巫族的真龍，其肝臟作爲軀體造血器官無疑更是精華當中的精華，自然有些承受不住。
於是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本來打算前來見一見這個給截教幫了大忙，同時也好奇對方是誰，爲什麼要如此幫助截教的天華，直接坐在了李素不遠處，一起吃起了大餐。
本該第一時間關注的截教內鬼問題，反而被丟到了一邊。
這一頓，吃的時間可不少。
李素這邊是數量多，天華那邊則是消化需要時間。
整整大半天，除了天庭瓊釀之外，其他的東西基本上被吃乾淨了。
給對方倒了一杯，李素道：“喝點吧，這玩意消食相當不錯。”
天華嘴角抽了抽，只有上古天庭正神纔有資格享受的瓊釀玉液，居然變成了消食之物，實在是真不錯！
一口下去，全身都通暢了，因爲之前那些珍饈帶來的鼓脹不適感立刻消散，肉身迅速消化並且適應了過來。
用力吐出一口氣，天華愣神半響，才滿臉苦笑的朝着李素抱拳，道：“謝謝！”
就很難受了。
本來截教已經收了大恩，這會兒一頓珍饈賽過來，吃的時候是真相，吃完了那叫一個提心吊膽。
修行界，最怕什麼？
人情債啊！
這玩意欠了，可不像欠錢，能跑。
這玩意欠了，得還，並且還是必須還，甚至於拿命還。
雖然他吃的不多，但內容太豐富，相當上頭。
感謝後，沒等李素開口，他有再度開口道：“截教弟子天華，感謝閣下近段時間幾次出手相助截教，這份恩情，沒齒難忘！”
無疑，相比較吃的，李素幾次出手這恩情，才真可怕。
特別是最後一次，救出了幾乎必死的陽平等人不說，最可怕的是還打斷了黑山教的下一步計劃。
講真，當天華從弟子陽平那裡得到外城所有截教弟子的藏匿地點圖的時候，他心都涼了半截，冷汗立刻就冒出來了。
外城弟子，雖然實力不強，卻是截教的根，截教下一個千年的新生代，就李素見到的陽平身邊的人，天賦都不錯，若是成長起來，幾乎都是十火級別，甚至於還有更高。
整個外城，這樣的弟子足足有好幾千，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算得上是截教核心了。
千萬別覺得這個人數似乎好少，才十火什麼的。
事實上神話界能觸及十火級別的修士，數量是很少的，差不多百萬分之一的地步。
也就是說百萬個人裡面，纔會出現一個十火。
哪怕只是一千個，也意味着整整十億這麼一個總人口，纔能有如此之多。
並且，不能因爲聽習慣了十五火，就覺得十火價值低廉，所謂的神話之上是破限，想要破限意味着一個人最低也要擁有十火之才，才行。
所謂的神話之上，其實是從十火天才之中賽選出來的天才。
因此若是外城截教弟子全部被人殺了，對於整個截教而言，都是極其巨大的損失。
這裡面損失掉的不只是人，時間，金錢那麼簡單的東西，還有威望！
收徒，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
不是說拿個水晶球出來，別人摸一下，就簡單搞定了。
又或者想收徒了跑到街上轉一圈，就能碰到各種妖孽天驕，然後帶回來。
並不是那樣！
你要明白修行界的投資，是很漫長的，不是幾個月，幾年，幾十年，而是幾百年，幾千年，乃至於上萬年，纔會有成效。
這麼漫長的時間，中間發生什麼事情，都有可能。
找幾個天驕來培養，渴望他們成才什麼的概率太低了，幾百年後就全死沒了的可能性才更大。因此一個穩定的生源，每隔一段時間恆定輸送比較有天賦的孩童，纔是大教收徒的模式。
一場地府危機，截教新生代全死了，提供生源的地方會怎麼想？
雖然不確定黑山教會不會真的出手幹掉另外三教，但若是它不呢？佛門、鬼門、西闡教都有人活下來了，唯獨截教這邊死光了，別人又會怎麼想？
恐怕會覺得截教，抗緊急災害能力太差，其培養模式有問題。
種種念頭一旦形成，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截教在收錄弟子方面，無疑會遭遇很大的問題。
除此之外，就是內鬼了。
這種東西都能得到，意味着對方在截教裡面地位不低，而是極高，甚至於高到最高領導層的地步。
雖然這難以置信，但真正叫人後怕的是一旦那個計劃被對方得逞，下一步會是那裡？
外城全滅，中城跑得了嗎？
中城被滅，內城跑得掉嗎？
幾乎相當於全軍覆沒啊，特地來此，甚至於放下內鬼方面的事情，就是如此。
恩情太大，不得不還。
李素沒有迴應，反而道：“外城、中城都處理完畢了，內城那邊如何，能處理嗎？”
天華聞言，忍不住吸一口氣，片刻後一臉苦笑道：“不知道！”
“哦？是說有人會反對？”
天華搖了搖頭道：“天道誓言，好用是好用，也有不好用的地方。倒不是說天道誓言可以作假，而是能夠付出代價，化解掉。外城和中城對方不一定捨得，但涉及高層裡面的內鬼，黑山教那邊必然會給與準備應對的辦法。”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畢竟，這個內鬼可是連聖人都隱瞞了過了。”
李素怔了一下，也對，能夠混進高層，自然不是幾天，幾十天的功夫，涉及修仙門派，這個世界得千年，幾千年才行。
那麼多的時間聖人都沒發現，何況區區大道誓言。
“那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將有內鬼的消息放出去，外中兩層的截教弟子與內城隔絕開來。”
直接引爆嗎？
計劃倒也不算壞，中外兩邊的截教弟子已經被安置下，內城那邊亂了也就亂了，畢竟那邊人最少，哪怕無法齊心，出現混亂，也不會產生多大的問題。
畢竟，如今另外三教已經下場針對黑山教，截教不需要在在對抗黑山教方面花太多力氣。
大概，對方是這麼想的。
但很顯然，這不行。
因爲黑山教的戰力並不止那麼一點，不僅如此這一教的人在李素看來，相當沒下線，只要有利它們根本不會在乎自己合作的對象是誰。
死魂一族若是沒有神志倒也沒什麼，問題是對方可以溝通。
所以，不得不防。
那麼大的戰力，加上可以交流的死魂，截教內城最高戰力方面人心崩壞，絕不是什麼好事情。酆都這裡若是能保持平靜倒也罷了，若是不能，亂了的話，問題會非常大。
雖然李素可以幫手，可萬一內鬼也混入其中，那不是給他添堵嗎？
所以，團戰想要贏，內鬼必須死！
“算了，內鬼的問題我來處理，你這邊幫我把這份陰文心經傳過去，這是我對酆都內外兩城陰文感悟所化，完成修行後，能提升你們靈魂強度，承載更多的陰文。”
雖然有點煩，但顯然只能自己親自下場了。
一邊說，李素擡指一彈，一縷光直接印在了對方眉心，兩篇經文直接落入了對方識海。
“這滴血你也帶着，等我去了內城後，會通過它聯繫你。”
經文內容涌入，天華瞬間就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哪怕只是一眼，他都能感受到進入腦海的兩篇經文裡面所承載的東西，那是靈魂方面的秘法，雖然品級不高，只是下品，但價值可以說昂貴無比，萬金不換。
僵在原地，天華滿臉不解的看着李素，眼底全是疑問。
爲什麼？
爲什麼對方要這麼幫自己？幫截教？
這已經遠不是用一句有交情能做的事情了。
傳道，還幫忙處理內鬼？
開玩笑，就是天大的交情，之前幾次出手，也已經還了。
站在窗邊，李素輕輕一笑，身上所穿衣服閃過一絲特殊光澤，隨即他消失不見。
身軀猛然一僵，天華轟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整個人無比失態，更無比震動，他死死的看着已然失去蹤跡的窗邊，整個人無比震動。
“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