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萱搖了搖頭,對着縣官說道:“小女子聽不懂老爺說的是何事?”果然是擅於僞裝之人,她柔柔的一句話,讓堂上的人不由得都覺得是冤枉錯了人一般。
那老爺放下了驚堂木,用手摸了摸官帽,似乎在想什麼一樣,一旁的師爺看這樣,捋了捋衣袖站在一邊。
那官差倒是走上前一步,指着柳如萱說道:“那小木屋之中的鞋跡難道不是你的嗎?”他們是跟隨着那印記一直追到一邊的湖邊,而後卻見她們在地上的泥跡在湖邊停了一會兒,便又走了。他們在附近打探了一陣,發現不遠處只有一家農戶,而農婦也說是她救了兩個女子。他們便根據她的描述,快速的追蹤,最後在客棧之中找到了她們。
柳如萱不曾想過竟然是這個原因,當時她自己精神也恍惚,竟然漏過了這等的疏忽,實在是何等的不該。但是她定了定心神,對着那個官差問道:“就以足跡定小女子的罪,未免太過荒唐?”
那官差看着她突然冷笑一聲,他沒想到這女子這般的狡詐,死活不認罪。眸子一沉,他不急不慢的從懷裡掏出兩件破碎的衣服,扔在了柳如萱的面前說道:“這兩件衣服可是你們的?”而後又從懷裡掏出兩塊碎布,說道:“這可是現場取得的證物。”
柳如萱的目光怔了怔,那分明就是當時在場時候,被那兩個男人胡亂扯下的,自己最最不堪的回憶。
看着柳如萱不發一言,而那一邊的丫頭已經完全呆怔,那官差說道:“至於人證嘛,我想那爲婦人應該可以爲證。”衣服從那位農婦那裡拿來的,即便她們兩個會否認不是她們之物,但是婦人也必定認得這兩女子。
柳如萱的心頭一跳,她沒想到這個官差竟然這般的仔細,內心開始變得有些慌亂,而那邊的蘭兒也已經嚇的瑟瑟抖動,她雖然不敢表現出來,但也可以看出正在極力的隱忍。
“可有不服?”官差看了柳如萱一眼,卻見她不發一眼,只低着頭,安靜的跪着,讓人看不出她正在想什麼一般。他向縣官行了個禮,便退回隊伍之中。
驚堂木往桌子上一擊,全場肅靜,只見那官老爺緩緩說道:“堂下女子可是知罪了?”他看着柳如萱那張秀美的容顏,不禁在內心中嘆息,可惜了這麼個美麗的女子。
柳如萱不言語,倒是她一旁的蘭兒,哭訴的一個一個朝着那縣官叩首,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人是我殺的,與我家小姐……小姐無關……”
柳如萱看着她的眼眸變得一片幽深,她不禁說道:“蘭兒……”
蘭兒卻打住她的話,只快速的叩着頭,嘴裡說着:“我殺的,我殺的,我認罪,你們放過小姐。”她的淚水一滴滴的從她的面頰滑落,看着蘭兒的額頭大力的叩在地板之上,一下又一下,額頭磕出了一片血漬。
柳如萱內心一片悽然,她多想把蘭兒護在身後,然後說人是她殺的,可是她終是沒有這麼做。
她看着蘭兒哭的花枝亂顫的小臉,倒吸了一口氣,說道:“沒錯,人是她殺的。”蘭兒,你若這麼替我死去的話,你也算是值了。
那蘭兒本來叩着頭的身子,在聽到柳如萱的話後,身子一怔,然後呆呆的看着柳如萱,不語,那目光漸漸變得複雜,一滴淚水順着她的眼角滑落。
柳如萱沒有看她,只是看着那官老爺又一字一句的說了一遍:“人是她殺的。”
那蘭兒的目光漸漸流露出詫異,而後是自嘲,最後變成了一絲絲的絕望,她知道小姐心腸狠毒,與表面不同,不過她最終還是將自己送出去了。
誰讓她只是丫環,只是個丫環……她心中怨,怨她這般的自私,可是能怎麼樣,她終究是一個丫環,一滴淚水打落在她的手背之上。
怨過之後,蘭兒的內心漸漸平靜下來,對着柳如萱露出一個異常平靜的微笑,柳如萱看到她的那抹微笑之後,心中涌現一抹蒼涼,她看着蘭兒那張小臉說道:“蘭兒……”
兒時的畫面向她涌過來,自己第一次見到蘭兒弱弱的縮在角落之中,面前的白布寫着‘賣身葬父’,當時因爲自己一陣好奇心起,便將蘭兒買下了,從此她的身邊便跟着一個快樂的小丫鬟。蘭兒聰慧,又深知自己的脾性,一陪伴,伴了自己十三年,期間,她曾打過,罵過她,但蘭兒經常偷偷的在一邊哭,而後將眼淚擦擦,又對着自己一臉微笑,甜甜的喚道:“小姐,罵蘭兒可以解氣的話,你就罵吧。”
殊不知,在蘭兒的心底,她不止是救命恩人,而且是將柳如萱當成自己的親人的。
柳如萱面上顯現一抹心痛,她朝着蘭兒的方向挪過去,大喊道:“蘭兒!”
蘭兒搖搖欲墜的身子,滑落於地面之上,柳如萱快速的將她抱在懷裡,顫抖着撫上她的面容,說道:“是小姐不好,蘭兒你不要怪我。”
她的嘴裡滿是鮮血,衆人一驚,原來那小姑娘咬舌自盡了,她一臉平靜的看着柳如萱,目光有委屈有倦意,還有其他的神色,就是獨獨沒有怨恨。
小姐,蘭兒的命終於可以還給你了。
然後一雙小眼緩緩合上,嘴角掛着一抹微笑,那是解脫的笑意。
“不——”
柳如萱大喊一聲,淚珠子一顆顆的滑落,打落在蘭兒蒼白的臉上,蘭兒爲什麼不怨她,她這麼的自私,蘭兒還這般待她。
不不不——
蘭兒我不會讓你白死的,“不會的……”她喃喃的說着,不敢置信的感受到懷裡小小的身子慢慢變得冰冷。
你等着,你等着,蘭兒,小姐會給你報仇的,她什麼都沒有了,連蘭兒也失去了,不……不會的,柳如萱的思緒變得混亂,蘭兒我給你報仇的,她的心一點點變得冰冷。
眼前的視線變得渙散,漸漸變得模糊,柳如萱突然覺得面前的視線一暗,整個人昏死過去了,手中卻還是緊緊抓着蘭兒不放,她的一顆淚水順着眼角滑落,最後沁入髮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