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看着雙眼通紅的陳鋒,能夠真切體會到他內心的憤怒。
但不管怎麼樣,既然找到了弟弟,該說的話,就要跟他說明白了。
陳雪平靜的道:“弟弟,你身體裡流着的是陳家的血,這個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我聽說貪狼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希望你能像個男子漢,不要逃避。”
陳鋒冷笑一聲道:“就憑一塊玉,你就認定了我是你們陳家人?”
陳雪從兜裡拿出一張照片,是一張老照片,上面是一個年輕的將軍,意氣風發。
這位年輕的將軍,和陳鋒極爲想象。如果不是背景和軍裝已經不符合時代,陳鋒真的會認爲,這是自己在哪兒拍過的照片。
陳雪將照片亮出來,道:“這是我們的爺爺。雖然你的外貌和父親不太像,但是和爺爺有九分相似。”
陳鋒面無表情的問:“這個人是誰?”
陳雪道:“爺爺叫做陳布衣。”
“哦……呵呵呵……陳布衣,陳守業。”陳鋒忽然笑了起來:“原來是陳老。原來是這個陳家。原來我的家族這麼牛逼,是全華夏最鼎盛的家族之一。都說京城藏龍臥虎,不過我就算去了京城,也是正兒八經的第一線的太子爺。陳雪,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覺得很高興呢?”
陳雪怎麼會聽不出陳鋒話裡的譏諷之意?知道陳鋒對家裡的積怨已深,只得好言相勸道:“弟弟,你是陳家最優秀的晚輩,你說的,都是對的。只要你回京城認祖歸宗,你的的確確是京城第一線的太子爺。”
陳鋒冷哼道:“認祖歸宗?門都沒有!”
陳雪嘆道:“父親很想你,爺爺也很想你。”
陳鋒怒道:“閉嘴!我的父親叫李文鬆,陳守業?他不配!”
陳雪道:“我知道你恨他,但不管怎麼說,他終歸是你的親生父親。”
“夠了!”陳鋒大吼道。
附近的一對小情侶正好路過,陡然聽聞陳鋒這一聲吼,都嚇了一跳。
陳雪委屈的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衝我發脾氣,是不是沒什麼道理?”
陳鋒深吸了一口氣,道:“抱歉。但你知道嗎?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是被人拋棄的。幼兒園、小學、初中,都有人拿這事取笑我,或者侮辱我。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恨,恨那些把我拋棄的人。每當綺雲姐爲了保護我,跟那些混小子打架的時候,我不僅心痛,而且更加痛恨。我恨了陳家,有二十多年!”
陳雪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小男孩被人取笑是野種的畫面,同樣也想到了那個小姐姐爲了保護弟弟而受傷,小小的陳鋒只能捏着拳頭的憤怒和難過。
陳雪含着眼淚說道:“你能聽我說說嗎?”
陳鋒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陳雪開始講述一個頗爲老套的故事。一個風流的男人,在外面欠下了風流債,之後因爲家族聯姻的需要,不得不中斷了風流生涯,結婚生子。
然而正妻的肚子不太爭氣,只生了個女娃。外面沒有名分的女人,卻生了個白胖小子,來到了陳家。
陳布衣樂壞了。
陳守業原本也挺高興。
正妻林利瑤也表示出熱烈歡迎。
然而滿月酒那天,來了無數賓客,人太多了,一個照看不周,小陳鋒就失蹤了。
沒人找得到陳鋒,指望着陳鋒繼承家業的陳布衣,發動了所有力量,依然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實際上,陳守業正妻林利瑤的家族,林家同樣很有勢力。想要讓一個不會說話,不會走路的寶寶在這世界上消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失去愛子的親生母親,因爲憂心過度,心病太重,早早離世。
陳守業非常傷心,他對正妻有所懷疑,然而林利瑤這個心計城府極深的女人,把這事處理得太漂亮了,沒有留下任何證據。陳守業爲此一直鬱鬱寡歡,也沒有了上進心,開始混起了日子,得過且過。
實際上,就連陳家人都不知道。原本林利瑤吩咐下人,是要弄死陳鋒,然後毀屍滅跡的。
然而那個下人卻於心不忍。因爲她準備下手掐死陳鋒的時候,也許是知道自己要遭遇不測,小寶寶對着她,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純真得讓人心顫。
於是這個同樣爲人母的下人,悄悄的帶着陳鋒,來到了陳家的故鄉江海市,隨後經過打聽,知道李文鬆家裡條件很好,而且爲人良善,是個值得託付的好人家。
於是這個下人將陳鋒放在了李家門口,一直悄悄的躲在遠處,等李文鬆夫婦將陳鋒抱進去之後,這才悄悄離開。
這個下人得到了一筆賞賜,林利瑤爲了避免她露出口風,過了一陣,讓她離開陳家,從此不準踏足京城一步。
這個因爲一絲善念,留下陳鋒一命的下人,一直守口如瓶,後來卻因爲一起交通事故離開了人事。
從此這個秘密,就被封存起來。
直到此刻,直到陳雪見到了那塊九龍壁,見到了陳鋒,才確定了陳鋒的身份,正是在一個月的時候,就失蹤了的弟弟,陳家的嫡長孫!
經過部隊七年錘鍊,陳鋒的實力有目共睹。只要他會京城,喊一聲爺爺,喊一聲父親,那麼他就是陳家的繼承者。京城響噹噹的太子爺。
然而陳鋒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聽完這個老套故事的陳鋒,心裡反而平靜下來。淡淡說道:“連自己的孩子和女人都保護不了,他沒資格做男人。更沒資格讓我承認他的身份。”
陳雪道:“可是爺爺呢?爺爺一直在找你,那天給他打電話,說你可能是他思念了二十多年的孫子,還只是可能,他便高興得像個孩子。爺爺已經一百多歲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你難道不想去看看他?”
陳鋒沉默良久,道:“等他死的那天,我回去磕頭上香。你走吧,我還有事。”說着,陳鋒就掉頭離開。
“陳鋒!”陳雪挽留道。
“走!”
陳鋒厲喝一聲,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電梯,消失在陳雪的視野內。
陳雪一個人站了很久,只覺得非常孤獨。
最終,她深深的嘆了口氣,離開了這個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