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笑天聽到這話微微一愣,然後小聲自語道:“是嗎……安娜,有結果了嗎?我想看看。
安娜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點頭道:“恩……我這就把結果拿給你……”
安娜原本想隱瞞,但風笑天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瞞得過去?恐怕他自己早就覺得不對勁了,之所以還沒有去醫院做檢查,只是因爲事務繁多而已。
想必隨着時間的流逝,風笑天的病情會越來越嚴重,到了那個時候風笑天自己就能感覺到,所以現在瞞着他根本就沒有必要。
安娜蹲下來撿起地上四散着的檢查結果,整理好了以後顫抖着遞給風笑天。
風笑天不是傻瓜,看到安娜流淚他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加上安娜顫抖着的手,他心裡已經大致有了準備。
可是當他看到體檢報告的內容之後,風笑天卻覺得自己的心理準備有些不夠充足——我居然得了腦癌……並且是晚期……這……這不是在開玩笑的吧?
任何病人在得知自己得了絕症之後,大多都會有不敢相信的想法,風笑天自然也不例外,看到醫生的檢查報告,風笑天忽然就愣住了,他的腦子裡亂成一團,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結果。
風笑天愣了許久都沒說一句話,他的思緒從一開始的一團亂麻,逐漸平靜下來,風笑天甚至覺得自己不該有這樣的反應,他現在要做的應該是大喊大叫,應該極力的宣泄上天對自己的不公!
或者自己應該抱頭痛哭,應該把手裡的的檢查報告撕得粉碎!歇斯底里的發泄着心中的極度憤怒!
——腦癌晚期?自己居然得了這種病!這他媽絕對是世紀玩笑!自己的身體這麼強壯,怎麼可能已經是腦癌晚期?雖然……雖然自己小時候因爲貧困而有些營養不良,造成身體瘦小不堪,但後來營養卻補充得非常到位,並且每天都堅持鍛鍊身體。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會得這種病?這……這一定是搞錯了!
風笑天的思緒恢復平靜之後,忽然就胡思亂想起來,他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後來的迷茫,到現在的胡思亂想,可以說已經完全失去了分寸。
安娜看到風笑天不說話,她當然也不敢開口,她明白這個時候需要風笑天自己去消化這份體檢報告,無論她說什麼,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良久之後。風笑天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只聽他帶着一絲嘲諷意味小聲說道:“居然是腦癌晚期……原來我纔是腦癌晚期患者……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這真是太好笑了!”
風笑天雖然在笑,但是他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他想穩定自己的情緒,就算是身患絕症,風笑天也不想因此失去理智,可是他所有的壓抑都是無用的,對生的渴望、對目前所擁有的一切的迷戀,以及對死的恐懼。讓他開始變得奇怪起來,他就像是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對於風笑天來說,生活實在是太美好了。經過他的努力奮鬥,他擁有了他想擁有的一切,只要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就能徹底拋開一切顧慮。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可以醉臥美人膝,笑談天下事;他可以花間一壺酒,美人伴君側;他可以……他可以做這個世界上所有人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掌控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只是這一刻還未來臨。眼看着爲之奮鬥的目標即將實現,一紙檢查報告卻將他所擁有的一切擊得粉碎!相比較獲得,失去之痛人們往往是既不願意看到的,更何況風笑天即將失去的是每個人最基本的生命?!
失去生命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他爲之努力奮鬥的所有一切都會在他死後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他從一個撿破爛爲生的少年一路走到了現在,其中的艱辛和困難他有着最切身的感受,所以他纔對現有的一切更加不捨!
風笑天還沒成家,他還沒有自己的孩子,他還沒有完成對自己心愛的女人的承諾,他真的不想死……可是事實往往就是這麼殘酷,也許老天在給風笑天所有的一切的一開始,就埋下了風笑天今天命運的種子,即便風笑天再聰明,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依靠自己的智慧挽救自己的生命!
說來可笑,風笑天這樣的神級天才人物,到了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一步步的走向死亡,他無法可想,他已經陷入了絕望……
一旁的安娜看到風笑天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忍不住小聲說道:“風笑天……你……你……”
話到嘴邊,安娜卻無法再多說一個字,她的言語果然像她自己預料的一樣那麼蒼白無力。
風笑天仍然在笑:“哈哈哈哈!我居然是腦癌晚期患者!真是沒想到啊!哈哈哈哈……真是沒想到……沒想到……”
風笑天說到這裡聲音越來越小,隨後他小聲唸叨着:“不對……這一定是一場夢!我剛纔夢到自己回到了從前,回到了撿破爛的時候……那個時候雖然過得很艱辛,但卻很充實,每天沉浸於知識的海洋裡,沒有那麼多的牽絆,是多麼美好啊……”
風笑天頓了一下,忽然扭頭看了看四周,然後從病牀上爬了起來,只見他跳下病牀,揮舞着雙手大喊道:“這一定是一場夢!這絕對是夢境!我還是那個撿破爛的叫花子!每天遭受人們白眼的叫花子!每次上學都會被同學們戲謔的叫花子!炒菜的時候會爲了零點一五克油而斤斤計較的叫花子!”
“砰——嘩啦——”
風笑天一腳踢在了昂貴的x光機上,上面的玻璃被他一腳踢碎,玻璃渣落滿了一地,悅耳的叮鈴聲竄入風笑天的耳朵裡,似乎是在嘲笑風笑天不願接受現實。
玻璃渣飛濺之中,風笑天揮起拳頭狠狠地咂向這臺x光機,塑料的外殼經受不住風笑天強勁的力道,被砸得四分五裂。
風笑天一邊猛砸一邊大吼道:“我是一個孤兒!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從小就沒人疼愛!相依爲命的奶奶也死得早!我是個不祥的人!我根本就不應該活下來!我是多餘的人!一個多餘的叫花子!”
風笑天猛喘幾口氣,手上早已鮮血淋漓,但他彷彿感受不到疼痛,兀自猛砸不休,嘴裡怒吼道:“我早就該死了!爲什麼要活到現在?爲——什——麼——!我該被車撞死!被水淹死!被火燒死!被餓死!就是不應該活下來!這樣掙扎着活下來有什麼意義?到頭來一切成空!哈哈哈哈!所有的一切全都成空……成空……”
風笑天的雙眼赤紅,他忽然想起了黛妃兒,想起了王倩倩,想起了薇薇安,難道自己真的是一無所獲嗎?
這個念頭讓風笑天變得極爲矛盾,他不甘心失去這一切,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回頭再來一次,他想早點發現自己的病,這樣他就能夠提前挽救自己了,可是現實中沒有如果,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我……我是個多餘的人……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多餘的……”
忽然之間,風笑天有了自暴自棄的想法,他覺得自己經歷的所有一切都是那麼可笑,自己追尋的到底是什麼?幸福的生活?還是爲了滿足自己脆弱的心靈而掙扎?亦或是爲了迎合那個從小就歷經磨難的小叫花子的倔強和堅韌?
風笑天緩緩蹲下了身子,雙手抱頭蜷縮在了牆角,恍惚間他的眼前出現了這樣的場景:
寒冷的冬天,即便是在白天,太陽帶給人們的溫暖也是很有限的。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叫花子左手提着蛇皮袋,右手戴着一隻破舊烏黑的手套,在一個垃圾堆裡翻找着任何可以賣錢的東西。
在小叫花子的身後,一羣路過的行人對他指指點點。小叫花子自然知道這些人嘴裡在說些什麼,但他卻絲毫不爲所動——也許不是不爲所動,只是他倔強的性格讓他即便在被人指點的時候,也依然是那麼淡定,這只是一種表象,他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麼,無人知道。
很快的,小叫花子就把這個垃圾堆翻找完畢,他只收獲了兩個空酒瓶和一個破爛的鍋蓋,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也賣不到什麼錢,但正是這種積少成多的匯聚,才能維持着他繼續生存下去。
小叫花子提着蛇皮袋轉身離開這個垃圾堆,向着下一個垃圾堆進發。他的身材十分矮小,也很瘦弱不堪,如果把蛇皮袋直立起來,估計都能到達他下巴的高度,所以他提着蛇皮袋前行的樣子看上去極爲寒酸,也顯得有些可笑。
“你們看,那傢伙又在撿垃圾,真是丟人現眼!”
“哼!他除了撿垃圾還能幹什麼?這傢伙看着就討厭呢!”
“真不知道他活着幹什麼?家裡人都死光了,偏偏他還活着,真是掃把星!”
幾個路過的小孩看着迎面而來的小叫花子,語出不善。
小叫花子似乎習以爲常,對幾人的嘲諷看都不看一眼,雖然是撿破爛的小叫花子,但他也有着自己的堅持,雖然這種堅持看起來是那麼的單薄,但他堅信只要自己堅持下去,自己就是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