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時，林燃等人終於離開BJ奧林匹克公園，去填飽自己飢腸轆轆的肚子。
郭皓訂了兩個大包間，隊員、家屬和員工零零散散也坐得下。
“今天這頓飯，權當是我們YM賽訓部的慶功宴……”
“皓哥，那上海的同事怎麼辦？”分析師Doom興奮的滿臉通紅。
已經起身的郭皓舉着盛有可樂的玻璃杯，“沒事兒先不管他們，等回上海再說。”
“這頓飯算是對咱們賽訓部員工這兩個月來辛辛苦苦天南海北奔波的犒勞。”
幾名賽訓部員工不由得同情起上海同事，更有甚者潸然淚下。
沒辦法，這佛跳牆太好吃了，李姐一下。
衆人舉杯歡慶，以飲料代酒，玻璃杯輕碰發出的脆響在空氣中迴盪，包間裡充滿了歡愉氣息。
郭皓能當選去年的LPL最佳經理，口才自然不錯，一番客套話說的滴水不漏，還把包間裡的隊員家屬哄得開懷大笑。
飯局進行到一半，節奏終於舒緩下來，大家各自三五成堆聊起其他話題。
坐在林燃身邊的蘇橙發完慶祝奪冠的朋友圈，然後瞥了一眼剛下載回來的貼吧又開始笑。
“你怎麼又把貼吧下回來了？”林燃抿了一口橙汁，蹙眉說道。
“當時輸了比賽他們有人罵我也很正常，”蘇橙夾了一筷子蝦球，“現在拿了S7冠軍，他們總沒有噴點了吧？”
“還是少看這些東西，”蘇母有些不滿，“烏煙瘴氣的。”
“說起這個，”林明東斟酌片刻方纔開口，“我聽林燃說，橙子你明年不打算繼續從事這份工作了？”
蘇橙把剛填進嘴裡的蝦球嚥下去，趁着這短暫的時間思考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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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和今年是因爲大一基礎課程和公共課佔了很大比重，就算這樣我已經很難應付了，大二大三的專業課難度還要提升，我恐怕沒有那個精力再去準備職業賽場的工作了。”
剛纔一直在沉默的蘇父也點點頭，“這樣也挺好，急流勇退嘛。”
“明年我還得準備一下外語考試，”蘇橙把自己今後的準備全盤托出，“託福兩年有效期，大三考個高分出來這樣申請學校也要方便一點。”
“要出國啊？”林明東目光在對面的兩名年輕人身上掃了一圈。
他倒不是對出國有什麼意見，主要是異國戀在他看來不太靠譜。
蘇母眼中也流露出幾分擔憂。
“沒事，橙子大學畢業還有兩年半，到時候她去美國，我也跟着過去就好了，”林燃和女友相視一笑，“那邊一直有隊伍在邀請我。”
林明東猶豫片刻，“還回來嗎？”
“回來啊，”蘇橙回答的很快，“我念完PhD應該就回國申教職。”
“要不是國內不太認土博，我都不想出去。”
“老師也不錯。”林明東聽到他們還打算回來，鬆了一口氣。
蘇母起身去了趟衛生間，話題到此中斷。
林燃和女友腦袋貼着腦袋，打算一起去虛擬廁所抗壓吧解壓。
貼吧裡完全是一副喜氣洋洋過年盛況，吧友相遇開口就是大哥大嫂過年好。
此時有電話進來，蘇橙給的分組是大學室友，趁着女友接電話的功夫，林燃瞥了一眼微博。
果不其然，汪半壁先生髮了新歌。
然後熱搜前五全部被YM奪冠的消息包攬。
#鳥巢 YM
#YM衛冕成功兩度封王
#Ran二連Fmvp
#LPL第一賽區
#希望每個目標都有你
林燃蚌埠住了，夾了一筷子牛肉粒才把笑容憋了進去。
而後蘇橙滿面春風跑了回來，兩人繼續物理學意義上的接頭——頭頂着頭看手機。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寶藏。
【震驚！皇冠決賽竟創造史無前例的紀錄，連Ran也未曾達成！】
抗壓吧整活兒一直可以的，明目張膽的釣魚，但標題就是能讓林燃提起興趣。
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女人！
林燃戳了一下屏幕，點進了貼子。
樓主深諳水經驗要素，一樓先擺色圖吸引lsp，然後二樓說正事。
“……”林燃看了一眼圖片上的大白兔，慌亂移開視線。
蘇橙微不可察瞄了一眼自己，認命般的輕嘆一聲。
在樓下一衆吧友‘百度審覈是你爹？’的回覆中，樓主開始了他的表演。
【總決賽第三局，皇冠操刀瑞茲對陣燃哥蛇女，戰績0/5/2還不錯……
當然這個戰績是和他自己前兩局比較的，畢竟最大的敵人就是他自己，皇冠哥一局更比一局強嘛，看得出來還是有進步的】
囉嗦半天，他終於討論起正題，【賽後第一時間，身爲覆盤帝的我第一時間就去找了數據統計】
然後樓主貼了一張圖，是瑞茲的經濟、傷害面板，還有林燃蛇女的數據在旁邊做對比。
經濟面板看起來倒還正常，但傷害數據很有亮點。
和蛇女22000的傷害相比，瑞茲可憐的2.2k看起來無比寒磣。
蘇橙沒繃住笑出了聲，酒窩分外顯眼。
林燃人都傻了。
“2200也是人能……？”
他不敢往下說，趕緊夾了一塊排骨壓壓驚，蘇橙乜他一眼，“還不是你這個大惡人搞的事？”
“我當時哪會想這麼多，賽場上瞬息萬變，肯定不留手啊，”林燃一本正經，“誰成想瑞茲傷害會這麼低？”
下面吧友的反應和他先前一模一樣，連續數樓的問號之後纔有人感慨。
【2200是什麼鬼？平均每次陣亡只打440的傷害？】
【你以爲？第三局鏡頭切到中路我就看到皇冠在被Ran哥追着咬，根本就不還手】
【怎麼還手……瑞茲比蛇女手短一截的好吧？敢還手怕不是直接被一路追着咬死】
樓主的表演還沒結束，【我之後又找了一家賽事數據更細的網站，發現了一個UC小編看了都會流淚的細節】
他又貼了一張圖，瑞茲的傷害數字更加具體——2208。
最抽象的是，下方區分出來的物理/魔法傷害那一欄中，物理赫然顯示爲0！
【皇冠哪怕都沒普攻一次？我佛了】
【逆天，太逆天了】
【這個瑞茲真勾八菜……什麼是職業選手啊？那沒事了】
【職業選手就不能噴？我先來，我上我真行！】
【正常青銅死5次，打出來的傷害都比2200高吧？（狗頭）】
林燃忍不住拍腿叫絕。
“你別摸我腿。”蘇橙抱怨道。
“啊……抱歉。”林燃這才注意到剛纔接頭時兩人湊的實在有些近，手一不小心就放錯地方了。
他給女友倒了杯橙汁做補償，沒想到自己的手機突然來了消息。
微信頭像是隻很可愛的布偶貓。
他一眼就能認出是小虎。
跳跳虎：【恭喜恭喜，鳥巢奪冠厲害了】
林燃啪啪啪敲字。
我真不喝百事：【一般吧，也不是我們打的好，主要是對面打的不太行】
跳跳虎：【彳亍，又讓你裝起來了？】
林燃回了一個問號。
跳跳虎：【老闆給個紅包吧，討個彩頭】
我真不喝百事：【我沒錢，得還房貸】
話雖這麼說，他看了一眼微信裡的零錢，整數剛好就剩2200，索性給銷戶發了過去，這樣下次出去約飯就可以明目張膽讓對方請客。
跳跳虎：【老闆這轉賬有什麼寓意嗎？】
林燃直接把抗壓吧皇冠瑞茲的那個貼子轉發給他。
銷戶那邊等了足足半分鐘纔回消息。
【哈哈哈真的假的？瑞茲能一下不A打2200傷害？】
我真不喝百事：【純純的真，我打的時候都沒發現，他居然沒A過我……】
蘇橙又去打電話了。
這次請假，不少同學都知道了他們系裡有個跟着職業戰隊做數據分析工作的女孩。
YM一奪冠，自然恭喜信息不停。
而林明東正在和蘇橙父母討論下個月的烏鎮互聯網大會。
這種話題林燃插不上嘴，白色月牙喝了兩杯白酒，正淚流滿面和郭皓哭訴自己前些年的不易。
“那OMG的粉絲老噴我不給xiyang選Carry上單，一直給他拿大樹泰坦……一輸就噴我一輸就噴我，我人都麻了！”
他語氣哽咽，“我他喵不想給他選？你把可汗TheShy給我，我盤盤給他拿傑斯！”
白色月牙奪冠後有些放飛自我。
“那xiyang給他拿個傑斯，他能C嗎？他就沒那個能力你知道嗎？”
……
後面的話題再聽下去就得罪人了，林燃只能和備胎銷戶繼續聊下去。
【米德虎，以你的水平肯定打不出2200吧】
跳跳虎：【你在想屁吃？勞資會打2200？你在侮辱我的瑞茲？】
林燃仔細想想也是，銷戶的瑞茲可是招牌，怎麼可能就打這麼點輸出？
李元浩估計也知道林燃剛剛奪冠，沒多少時間和他聊天，寒暄了幾句便約定回到上海再見面。
觥籌交錯，當時間的齒輪轉動到晚11時，這場慶功宴終於告一段落。
郭皓付完錢，帶着一羣選手家屬去YM入駐的酒店拿房卡，這部分房費拳頭自然是不負責報銷的，得YM自己出錢。
不過拿了冠軍的郭皓財大氣粗，也不把這點小錢放在眼裡，這一晚上的餐費加房費，還不夠買一個召喚師獎盃的複製品。
林燃和蘇橙走在最後面，天空中的皎潔月光在他們身前拉扯出兩道細長影子。
女孩不停張嘴哈出白氣，自娛自樂玩的開心。
“你這樣容易灌冷風，”林燃皺起眉頭，“明天會拉肚子。”
“哦哦。”蘇橙連忙閉嘴。
前面柴犬嚷嚷着要喝可樂，他表哥滿臉無奈，答應一會兒回酒店就滿足他。
“我也要喝！”蘇橙拉着男友興致沖沖往前走。
“你不是不讓我喝嗎？”林燃沒想明白邏輯。
“對啊，”她點點頭，“你喝可樂，不行；我喝可樂，行！”
林燃一臉震驚，他沒想到還有這種雙標做法。
“睡前喝碳酸飲料對腸胃不好，”林燃還想阻止自己的女友，“會胃痛的。”
“哎呀，”蘇橙覺得自己今天難得放肆一回，“你也一起喝，咱倆去散散步，晚上回去等等再睡，這樣不就好了？”
“肘，跟我進屋。”她拽着林燃的衣袖，嘿咻嘿咻跑去路邊的全家便利店。
“百事好還是可口好？”蘇橙看着一排各式包裝規格的可樂，陷入選擇困難症。
“可口好，”林燃不假思索，他從冰櫃裡拿了兩個易拉罐，“這個比瓶裝的好喝。”
“厲害了林老師，”蘇橙眸光閃爍，“這你都有研究？”
“玻璃瓶裝的口感最好，然後就是聽裝，”林燃解釋，“機打的那種比較看商家。”
兩人又買了一大杯關東煮，一邊往外走一邊吃。
YM的其他人早就走遠了，幸好酒店就在前面，郭皓給他們發了消息，讓二人注意安全。
林燃總覺得不對勁，話裡有話。
在外面散步的時候，他還是給林明東和蘇橙父母發了條消息。
有件事得給大家報備一下……
林燃覺得不妥，又刪掉重打，斟酌詞句研究語法。
“你嚐嚐這個脆骨腸，挺好吃的，”蘇橙見林燃埋頭苦幹，“張嘴——”
林燃乖乖把嘴張開，待脆骨腸進口方纔咀嚼起來，估計是豬仔放少了，沒什麼澱粉味兒，濃郁的肉香在口腔中蔓延。
將消息發出去得到三位家長的一致許可之後，林燃方纔放心擡頭。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BJ信息科技大學附近，深夜11點學校外面早已空無一人，遠處宿舍樓燈火通明，五個小時之前這裡也許熱鬧非凡，爲不遠處鳥巢YM的奪冠歡呼慶賀。
蘇橙正沉迷於當飼養員，各種類型的關東煮往林燃嘴裡塞。
“你不吃嗎？”林燃又咬了一串潮汕牛肉丸，擡眼問她。
“吃啦吃啦。”蘇橙笑道，一雙美目像天空中稍彎的月輪。
月輪，嶽倫……
林燃往自己腿上重重拍了一巴掌，他覺得自己快得職業病了。
這種時候想什麼嶽倫啊？
“怎麼了？”蘇橙不明所以。
“沒事。”林燃鎮定自若，打開易拉罐拉環，二氧化碳製造出的悅耳聲音在深秋的寂靜夜空中迴響。
他和蘇橙都沒留指甲，打開這種易拉罐有些費勁，林燃索性幫她也開了。
二人坐在校園牆壁外沿，看着馬路上零星車輛穿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罐裝的喝起來確實味道很好。”蘇橙咬了一串魔芋絲結，爽脆的口感讓她舒適地眯起眼睛。
“巴浦洛夫說暗示是人類最簡單最典型的條件反射，”林燃點點頭說道，“我先前和你說罐裝比較好喝，你在主觀上已經肯定了這種說法……”
蘇橙低下頭，坐在牆壁外沿的她翹起腿，寬鬆的黑色休閒褲依舊擋不住她兩條長腿美如畫的曲線。
“哦不是，”聽完林燃的話她扭過頭來，“我的意思是……”
“只要是你推薦的，不論是罐裝還是瓶裝，我都會感覺很好喝。”
林燃被這一杆直球打進心臟，心頓時凌亂如麻，呼吸都停頓兩瞬。
“喏，這串給你了。”蘇橙遞來一串北極翅。
林燃把腦袋湊過來，短髮露出一截通紅的耳朵。
“咦你這是凍的嗎？”蘇橙直接上手摸。
修長柔軟的手指撫上自己耳朵，林燃身體一哆嗦，差點沒咬住北極翅。
而蘇橙入手是一片溫熱，溫度相當正常，哪裡是捱了凍？
那結果呼之欲出了。
“……不是吧不是吧？”她瞪大眼睛，“就這水平啊？賽後採訪的時候是梁靜茹給你勇氣在5萬多人面前說情話的嗎？”
蘇橙得意洋洋喝了一口可樂，頓時覺得自己先前離開飯局去打電話時，從室友那裡學來的套路很管用。
林燃惡狠狠咬着北極翅，原本甜絲絲的海鮮味道在他口中卻味同嚼蠟。
他看着蘇橙鬆開自己耳朵的左手，趁着還沒抽回去的空檔用力攥住她的白皙手腕。
手腕很細，他的手掌輕輕鬆鬆就能將其環住。
“喂喂餵你冷靜點……”蘇橙眉毛一挑，頓時心中慌了神。
這人不會惱羞成怒打女人吧？
而後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倒入林燃懷中，蘇橙眼疾手快拿穩手中的易拉罐，沒讓可樂傾灑在地上。
一秒鐘之後，她就捏緊了易拉罐，鋁合金材質發出獨特的聲響，裹挾在汽車呼嘯而過捲起的風聲中迅速消散。
兩條長腿不由自主向上擡了擡，曲線美得驚心動魄。
林燃此時卻無暇顧及。
7秒鐘之後，他覺得口腔中充斥着可口可樂的味道，方纔鬆開蘇橙。
不得不說，罐裝可口可樂味道確實頂級。
“我……”蘇橙嘴麻的發顫，任由甜絲絲的北極翅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怎麼了？”林燃開口問道，聲音低啞，“現在你知道是誰給我的勇氣嗎？”
蘇橙將腿蜷縮起來，剛纔的10秒鐘讓她緊繃的小腿有些痠麻無力，這種感覺旋即便反饋到身體的各個角落。
她原本因寒冷而有些僵硬的軀體迅速軟化。
蘇橙抿緊嘴脣，她現在覺得自己像個慫包。
“外強中乾。”
她聽到男友如此評價自己，頓時火冒三丈，擡頭就想讓林燃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但是在林燃眼中，女友泛着幾分淚花的眼裡卻盛滿了天空中的盈盈月光。
嘴脣還帶着點點溼潤，不像是可樂的殘留。
配上故作兇惡的可愛表情，讓他內心猛地一顫。
“別這麼看我，蘇橙……”
他想錯開視線，但蘇橙偏偏不依不饒，勾住肩膀強迫自己與她對視。
短短1秒鐘時間，白皙手指再度捏緊了可樂易拉罐。
接下來，她的腿繃緊了22秒。
可口可樂與北極翅的味道交織纏繞。
“我錯了我錯了……”蘇橙這次連聲音都軟了，“我認輸成嗎？”
“求你了，我腿都麻啦。”
這句話轉着圈打着彎在北四環秋夜的寒冷空氣中消逝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