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需要走多久。”
黃泉路上,胡唯一忍不住問了這句話。
這條彷彿沒有盡頭的路單單只是看着就讓人忍不住心裡毛躁,更別提一直這麼走着,胡唯一已經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可這四周的一切沒有太多變化,他看不到半點出去的希望。
這話一定程度上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楚玖和付擎小心翼翼的看向沈林,各自的表情都滿是緊張。
沈林的腳步慢了慢,他的表情毫無變化。
所有人的表情和情緒都可以有劇烈的起伏,所有人都可以表現出焦躁難安的情緒,唯獨他不行。
作爲目前他們這個小團隊的主心骨,沈林不能表現出太多的負面情緒,否則這個小團隊會在懷疑、恐懼、猜疑中分崩離析。
人心渙散在恐怖事件中的危機程度不亞於厲鬼。
焦慮、麻木、壓抑,這些統統被沈林壓在心底,他皺着眉頭看着這條路上的一切。
截止他們遇到那幫倖存者再離開已經有三個小時以上,可這三個小時的路程他們什麼都沒遇到,這條危機四伏的黃泉路似乎在他們這支小隊這裡失去了效果,付擎手中被沈林寄予厚望的買命錢同樣沒有發揮出想象中的效果。
這個臨時組建的四人小隊陷入了困局。
“我們這麼走下去的目的是什麼?”付擎忍不住發問。
總部的檔案記錄中,買命錢的持有者死亡週期都極短,最短的有兩天,最長的也不過七天,現在浪費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付擎來說都是煎熬,尤其是這走下去不知道還有多久的路,付擎很怕自己在這無窮無盡的黃泉路上走到死的那一刻。
“走動黃泉路的最開始。”沈林難得迴應。
“這條路還有開端和終點這一說?”付擎一愣。
在場的三人都有些懵,這條看上去走到哪都一模一樣的路他們一直以爲是無窮無盡的,卻沒想到還有開端和終點的說法。
“既然存在這麼一條路,那麼當然有起點和終點,黃泉路的特性註定了厲鬼在走上這條路之後,就只會走上終點。”沈林簡易的描述了自己對黃泉路的部分認知。
在這個階段吝嗇情報導致手握買命錢的付擎疑神疑鬼得不償失,他手中買命錢是這個小隊爲數不多的救命稻草。
關於民國時期“地獄計劃”的宏偉藍圖讓在場的幾人失神了很久,尤其是胡唯一。
作爲總部的楚玖和付擎在獲取情報方面有天然優勢,有關於民國時期的部分情報他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只是從來沒有知道過如此詳細的。
胡唯一則是還處於生存初期的掙扎階段,他從來沒想過有關於恐怖復甦的一切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馭鬼者自民國時期就已經存在的消息讓胡唯一震驚了很久,由此可以推測出,這個世界的陰暗面已經在普通人所不知道的地方持續了很久。
尤其是想到之前懵懂無知的自己時時刻刻處於死亡邊緣,胡唯一就忍不住嚥了咽口水,人類一直在恐怖環伺之中無知的苟活着,這感覺太糟糕了。
“所以,這條路的盡頭大概率存在一羣極爲恐怖的厲鬼,那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聯想到沈林之前的描述,胡唯一想到了這一點,他整個人本就頹喪的模樣變得有些抓狂,他甚至現在不敢往後去看,生怕一旦往後去看,就看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最起碼在目前的推測中,是這樣的。”沈林瞥了胡唯一一眼,沒有因爲是這傢伙的問題而默不作聲。
話已經說到這一步,不太重要的事就沒必要對他們遮遮掩掩。
“如果這條路從民國時期就在,那黃泉路的盡頭該聚集了多少厲鬼。”付擎和楚玖都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單單只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如果這條路存在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爲了吸引並聚集困住厲鬼,一定程度上降低恐怖復甦對現實世界的危害,爲什麼不採用環形結構?”楚玖邊說邊比了個圓環的手勢。
“莫比烏斯環,聽說過嗎?首尾相連,沒有終點也沒有起點,理論上只要成就這個模式,就可以讓厲鬼永無止境的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身爲王小明的助理,楚玖在學術方面的造詣不淺,她嘗試着用很普通的辦法解釋自己的想法。
對話有效的舒緩了付擎的緊張感,他舒了口氣說。
“或許是時代的侷限性,民國時期軍閥混戰,世界動盪,彼時的國內大多數人都是文盲,不能指望他們對這樣的學術性問題有一定研究,或許也正是因爲這種原因,侷限了他們的思維。”
這很正常,那個年代的混亂現在單單從歷史書上看都足夠驚心動魄,更別提親身經歷。
沒有人應該對那個年代的人要求更多,他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難想象。
“太可惜了,環狀結構的運用在現實世界的方方面面都已經證實了相當高效,如果當年的前輩有這樣的思維,或許我們這個時代的恐怖復甦會更加安定,也會留給我們更多的時間。”
楚玖有些遺憾,身在王小明身邊這麼久,時常看到大家聊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時間太短了。
是的,時間太短了,相較於民國三十多年的恐怖復甦歷程,現代恐怖復甦爆發滿打滿算也不過四五年,馭鬼者總部的形成都有些趕鴨子上架,更別提這些朝不保夕的馭鬼者,能形成如今這樣有規模的戰鬥力,推舉出具備代表性的十二隊長,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如果他們當年真的這麼做了,那迎接我們的大概是一場真正的恐怖風暴。”
沈林出聲。
“不要把過去的人想的太蠢,也不要把自己想的太聰明,單單我經歷的很多事情都論證了一點。”
“民國時代爲了徹底解決恐怖復甦所做出的努力是我們這些人無法想象的,他們實施了一個又一個計劃,可似乎因爲一個又一個問題失敗了。”
“黃泉路是這一批計劃裡成功的一個,它的成功具備卓越性,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沈隊,現實世界的很多理論都有證明環狀結構的優越性,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莫比烏斯環應該是兼容這種情況的。”楚玖還是忍不住出聲,帶着一股子倔強。
恐怖事件中的很多行動她都服從沈林,因爲楚玖心知肚明,她對於類似情況的處理和果斷、以及恐懼面前的心理舒緩都遠不如沈林,可現在是她的專業領域,她有權利有自己的見解和倔強。
沈林同樣對楚玖的反駁沒什麼過激反應,只要不是在恐怖事件中無畏的作死,沈林可以容忍很多問題,包括這種口舌之爭。
“一根高壓水管,從0開始輸送水流,水流的壓強會逐步擴大,問,當水管形成閉環,壓強卻逐步擴大,這根水管會怎麼樣?”
楚玖一愣,一旁的付擎反倒反應了過來。
“會爆炸,閉環狀態下,水管不可能承受的了持續增高的壓強,崩盤是遲早的。”
“這就是問題,當黃泉路形成閉環,厲鬼在這條路上永無止境的走下去,外來的厲鬼走進黃泉路無法出去,這裡的恐怖程度會一點點疊加,直到黃泉路無法負荷。”
說到這裡,沈林做了個煙花綻放的手勢。
“到最後.砰!一個無法預料的恐怖事件在多地爆發,這個世界完蛋可能會在下一秒。”
在場的幾人都愣了愣,單單只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讓人不寒而慄。
“解決持續增壓的水管要怎麼做?”沈林看向楚玖,這個最先提出問題的人。
楚玖深吸一口氣,認命一般回答。
“解放壓力,讓壓力迴歸正常態。”
“解放壓力的辦法是什麼?”沈林又問。
“最常規的辦法,打造一個蓄水池,只要蓄水池的容量夠大,足夠堅固,那麼在蓄水池溢滿之前,整個管道都不會都任何問題。”
這種邏輯對於學術出身的楚玖來說,太過小兒科,她的無奈是基於自己的學識和理論如今像是毫無用武之地。
恐怖事件解決中,安全最大化和楚玖所學的效益最大化很多時候得出的結論大相徑庭,這也導致她長久養成的思維模式在恐怖事件中毫無用處,甚至可能會帶來風險。
“所以,這條路一定存在開端和終點,終點位置就是那個蓄水池,爲了厲鬼所設的人間地獄。”胡唯一喃喃自語,他像是看到了出去的希望,這讓他狂喜,緊接着他的表情就變化連連。
“如果蓄水池存在極限,那是不是意味着這條路盡頭的人間地獄就是一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爆發。”
這話讓楚玖和付擎兩人又是一愣,緊接着在場的三人開始恐懼。
從民國累積到現在的恐怖如果驟然爆發,那帶給世界的絕望是無法想象的。
“這玩意現在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步了?是不是快到極限了?”胡唯一問出了在場幾人都很緊張的問題,他們齊刷刷的看向沈林。
“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未卜先知。路盡頭的人間地獄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沒人知道,它已經支撐了數十年,可能還可以支撐數十年,亦或者下一秒就會爆發,誰也不知道。”
“以鬼制鬼,飲鴆止渴,黃泉路暫時解決的麻煩是爲未來埋下的一顆巨大的定時炸彈,這顆炸彈大到爆炸的那一刻很有可能是全人類都無法阻擋的恐怖危機。”
楚玖想到這一點之後臉色就難看的要死,她似乎看到了那個絕望的未來,因爲她想不到以現在的狀況有任何可能性去解決這東西,這個世界被恐怖毀滅的結局似乎已經註定。
“往好處想,有那個蓄水池在,總比黃泉路統一爆發要好得多。”沈林開口。
他對上幾個人疑惑的目光,伸出了兩隻手,一隻有五個手指頭,一隻只有一根手指頭。
“電車難題,當一列火車行駛,廢棄的軌道上有一個人,正常的軌道上有五個人,你要救哪個?”
楚玖本來想說話,可話到嘴邊就被嚥了下去,這個時候聊人命不能被衡量純粹是幼稚思想,難不成火車快殺死人了,你跟火車演講上價值?
她很明白沈林再說什麼。
“一地的爆發,總好過多地一起爆發。如果蓄水池出了問題,我們還有一定的補救機會。可如果是整個黃泉路一起爆發問題,那縱橫版圖的這條路,我們哪怕拆東牆補西牆,都沒有可能補救。”
沉默是當下的黃泉路,幾個人被這糟糕的現實打擊的一句話都不想說。
直到付擎走着走着看到了什麼。
“前面似乎有光。”
頹喪的胡唯一頓時擡頭,他確實看到了光,那是真正的光芒,迥異於黃泉路中詭異的燭火,那光芒呈現亮白色。
這是這條詭異的黃泉路在正常情況下絕對不可能出現得光,這是來自現實世界的希望之光。
胡唯一想要怒吼,想要大叫一聲,想要狂喜的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瘋狂的衝了出去,直到衝出去好久,卻發現背後每人跟上來。
他回頭,發現沈林攔住了正在前進的付擎和楚玖,這讓胡唯一狂喜的表情慢慢收攏,直到陰沉如水。
“什麼意思?想卸磨殺驢?”
“這裡沒有磨,也沒有驢,路就在前面,你大可以自己走。”沈林淡淡開口。
“你他嗎的在跟我玩兒手段?這鬼地方的方向和看到的東西根本就有問題,憑我自己這輩子都到不了那裡,我不知道你們三個用了什麼手段,現在,就現在,他媽的帶我出去,出去之後是死是活我們再算,現在如果你們打算拋下我,那大家就都死在這裡!”
胡唯一面露猙獰,像一頭嗜血的狼,屬於他真正凶狠的本性在這一刻爆發。
胡唯一已經顧不得想那麼多,在這條路困了那麼久,他很清楚,這是他唯一出去的希望,他說什麼都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