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完成限制
血色蔓延之後，真正的三樓出現，這一層樓道，昏暗，陰沉，好似夜幕下的幽深小路，給人一種傍晚的錯覺。
而事實上，外面現在陽光正烈，一束一束刺眼的光線透過玻璃，撒入屋內，卻只表現出了燭光一般微弱的效果，與旁邊頗爲明亮的二樓形成了劇烈的反差。
明與暗，陰冷與溫煦在這裡形成一條明顯的分界線，短短的幾步，彷彿踏進了不同的季節與地域。
走到這裡，即便不是馭鬼者都能察覺到這種詭異。
“三樓房間很少，你左我右，趕緊找到那幅鬼畫。”羅異道了一聲，快步向前，靈異已經滲透一層樓了，不能繼續耽誤下去了。
“好！”張韓應聲道。
羅異動作很快，幾個跨步就來到了第一個房門之前，點點血色浮現掌心，把他的整個手掌染得血紅，這是用鬼域將自己與外物隔絕開來，這樣一旦觸發什麼惡鬼規律，有這一層緩衝時間，足夠他做好準備了。
房門擰開，一股鐵鏽和發黴的氣味傳來，裡面是一個雜物間，一些平時不常用的工具電器通通放在裡面。
羅異站在房門外簡單的看了兩眼，就轉身離去。
這種作態看似輕鬆隨意，甚至有些敷衍了事，但判斷卻是相當精準。
駕馭惡鬼到達羅異這種地步，很多信息會通過他暴露在外的鬼域回傳回來，因此有沒有靈異，恐怖程度有多高，僅僅幾個呼吸就可以確定下來，所以他不需要左顧右盼，露出一副徘徊遲疑，好似特別認真謹慎的樣子。
過程中，羅異又路過了一扇房門，最後在過道盡頭的房門前駐足下來。
“不要找了，鬼就在這裡！”羅異招呼一聲，這一次他沒有直接伸手開門，而是把手放在了門框之上。
短短一瞬間的接觸，羅異面色微變，他感覺身體內的祀神一下子安靜了下去，沒有以前那麼活躍了，這就好似人水中，雖然能看見也能動，但卻更加的費勁。
一種無形之中的壓制已經在鬼與鬼之間形成了。
張韓看到羅異的動作，也站過身來靠近房門，頓時，鬼皮開始沉寂，刺青鬼也受到了影響。
“隊長，我感覺廢了一隻鬼。”張韓臉色發白，眼神中露出些許驚懼。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鬼皮已經徹底不動了，就像他從未駕馭過一般。
“嗯，鬼畫的壓制比想象的強，而且這還只是鬼畫的一角。”張韓的到來，讓羅異敏銳的感受到了壓制有一絲的減輕。
羅異道：“不過不用太擔心，鬼畫在壓制惡鬼時，自身也同樣的受到了惡鬼的影響。”
就像是鬼差，每壓制一隻惡鬼，自身的名額就會減少一個，與其類似，鬼畫中的惡鬼越多，鬼畫暴露出來的能力就越弱，這是一件很好理解的事情。
但這個強弱也要分和誰對比，而且鬼畫的壓制與容納上限天然就很高，即便是鬼湖，也難以望其項背。
隨着兩人接近，原本就昏沉的環境越發暗淡無光，這是侵蝕加劇，靈異快速復甦的表現。
“隊長，你看後面。”張韓指了指身後。
羅異轉頭看去，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原本的過道已經消失，四周的房門也被隱去，只有他們前面，那處原本該是盡頭牆壁的地方莫名出現了一條幽深的小路。
這條小路上鋪着有些發黑的石板，兩邊也沒有什麼植物，寂靜詭異，就這麼從兩人腳下向外延伸，一直通往黑暗的深處。
即便是以羅異的目力看去，也發覺不到盡頭，彷彿無窮無盡一般。沒有人知道順着這條小道走下去的話會去往什麼地方，也許是地獄的深處，也許是厲鬼的身邊。
張韓從兜裡摸出一顆子彈，向着黑暗處拋去，很快，叮叮噹噹的聲音傳來，似乎子彈撞到了牆壁又落在了地上還回彈了幾下。
子彈是黃金的，不受惡鬼的影響。
因此它能在黑暗中找到現實的落點，普通人如果遇到有鬼域的惡鬼，也可以用這一招投石問路，避免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爲眼睛是會騙人的！
“隊長，回去的路已經被掩蓋，我們是進門還是走這條突然出現的小路。”張韓鬆開手掌，看向羅異。
他沒有提往回走，現在的目標是處理這幅衍生的鬼畫，而不是逃出惡鬼的鬼域。
“不，我們哪兒都不去！”羅異道。
張韓不解。
羅異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幅畫就在我們眼前，何必大費周章的四處尋找。”
“嗯？”
羅異不再解釋，他手上薄薄的一層血色紅光陡然加深，一片濃郁的猩紅浮現。
不止如此，在羅異的身後洞開一個血色的世界，一條冰冷泛着幽光的鎖鏈從中探出，向着面前的大門侵襲而去。
“這是？”張韓後撤一步，他雖然還沒弄明白羅異的意圖，但他知道隊長絕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鎖鏈接觸到門框之時，原本光滑細膩的實木門逐漸褪色，露出底下老舊，粗糙，佈滿歲月痕跡和滄桑的木頭架子來。
隨着羅異調動靈異，復甦的力量如潮水一般一遍一遍的沖刷其上，很快就將外面遮掩的靈異清洗一空，露出底下真實的面目。
而隨着血色撐開，鬼域侵蝕，周圍的陰暗也緩緩消散，四周的景色逐步清晰。
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木門，因爲他們已經在房間之中！
張韓感覺身上滲出冷汗，一股後怕的情緒爬上心間，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深入到了一個房間之內，而他根本毫無察覺。
這就是鬼畫的鬼域，恐怖而又強大！
即便是駕馭了兩隻鬼的張韓也難以逃脫它設下的陷阱。
紙上得來終覺淺，看靈異檔案和深入其間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受，張韓也第一次感受到了S級惡鬼帶來的無解與壓迫。
而這還並非真正的源頭鬼，只是具備其一小部分靈異的衍生品。
“這若是真正的鬼畫……”張韓不敢細想。
“或許只有隊長這類人才有資格面對吧，我們這些人恐怕只是個大一點的炮灰，根本無能爲力。”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幅畫是不具備移動的特性的，至少鬼畫的衍生品是如此，我們所有看見的東西都是它想讓我們看見的，是它虛構出來迷惑五官的。”
一旦被這種錯誤的感官所誤導，就會徹底的落入鬼畫的靈異，陷入到它的鬼域之中。
靈異之下，門框變成畫框，門板變成油畫，鎖鏈拖動，一副完整的畫像從牆上取了下來。
羅異伸手抓住一角，木質的紋理，上面還有一些老舊的浮雕，暗紅色的油漆像是鮮血乾枯之後形成的，那油漆斑駁脫落，透露出一種陳舊感。
“這幅畫有些奇怪。”張韓走近看着畫像，“怎麼有種似是而非的眼熟感覺。”
畫像上是一副巨大的迷宮，黑色白色綠色交織。
羅異道：“這是最古老的迷宮之一，設計大量借鑑了歐幾里得幾何學原理，旨在利用‘絕對空間’從混亂中創造秩序，以線、正方形、三角形、球體和圓錐體等爲主要架構，同時添加了巴洛克元素，將自然景觀引入其中。”
張韓瞪大眼睛，“隊長，你這都懂，伱剛說了一個什麼歐幾？”
“其實我也不明白，只不過我提前搜索了。”羅異舉起手裡的手機，裡面正是關於這幅畫作的搜索詞條內容。
“鬼畫的選擇絕不會是隨意的，它一定有它潛在的邏輯和道理，多留意一下沒準能有所發現。”羅異道。
“至於你說的熟悉感，應該來自於這裡。”羅異指着畫像最下端的一角，那裡是個細小蜿蜒的小道，“你仔細看看，這裡像不像門外。”
張韓仔細對比了一下，發現這一塊景色除了小無數倍以外，簡直和門口剛纔所見的一模一樣。
羅異指着油畫，“如果所料不差的話，剛纔看到的小道，還有鬼畫演化的木門，皆是這個迷宮的入口。”
“所以無論當時我們選擇推開門還是走上小道，都會陷入這幅畫的世界裡！”張韓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門口的小路已經消失了，似乎收起這幅畫，原本的靈異就都被限制了。
“這裡面有兩個人！”
突然，張韓驚奇的開口道，在迷宮裡面，出現了兩個極爲小拇指大小的點，但如果仔細觀察還是能察覺出這是兩個人，這兩人倒在地上，身下還有着一灘暗紅色的陰影，看上去有些像是血。
“這應該就是萬德路的侄兒萬科年和吳成的那個女兒了，他們應該就是在我們剛纔站立的位置選擇了進入房間，結果深陷在迷宮之內，被惡鬼殺死了。”
張韓嘆息道，“就連我都差點被迷惑，更別提他們兩個普通人了。”
“但是這裡爲什麼空缺了一塊？”張韓指着畫面正中央的位置，“難道是刻意的留白？”
那片地方沒有任何的顏料塗抹，只有一個人形的空白輪廓。
可以想象這塊地方應該是畫着一個人。
不，確切的說這裡應該是畫着一隻鬼。
羅異細緻入微的看了看，“不是留白，這裡就是欠缺了一塊。”
迷宮最大的樂趣在於解密，尋找出口，但這幅畫名叫《惡魔的迷宮》，並非尋常的解謎遊戲，什麼叫惡魔，傾盡人間之惡，使痛苦恐懼無休無止。
所以這幅迷宮圖其實是隻有入口，沒有出口的。
唯一的活路就是在入口處調轉方向，絕不踏出一步。
“但這是鬼畫，鬼畫如果欠缺了一塊，是不是意味着”，張韓遲疑了一下，繼續道：“鬼還在外面！”
“不錯，門外的小道消失了，但外界的陰冷卻絲毫不減，更爲重要的是，我們身上的壓制絲毫都沒有減輕，這足以說明畫上的鬼還在外面。”
當惡鬼規律並未觸發時，鬼與畫是一體的，屆時的它就像是一件靈異物品，是不會與惡鬼形成壓制與衝突的。
“現在就是要找到這幅畫像上的惡鬼，逼迫它回到畫像之上。”羅異將手上的油畫遞給張韓，轉身站了起來。
“隊長，爲什麼不是關押它，而是需要讓其回到油畫之上。”
“因爲真正的鬼畫在大京市！”
羅異說完轉身出門，他左右看了看，四周還是充斥着黑色霧霾一樣的東西，空氣裡面傳來一股似有似無的石粉氣息，聞起來有些像是油墨。
“在上樓之前，我已經下令所有人離開這棟樓了，而當時鬼畫的靈異還沒有蔓延到二樓，也就是說目前就我、張韓還有那個吳成三人陷在這裡，吳成已經死了，惡鬼要殺人，剩下的我們兩個就是目標。”
羅異分析着現狀，“如果我願意花點時間，甚至可以等在這裡，惡鬼一定會回來。”
因爲在這個房間裡，不只是有着活人，還有着那一幅畫。
衍生品上的惡鬼能力並不強，它不可能像真正的鬼畫一般把靈異鋪開，籠罩方圓數十公里，這一點僅僅看它目前影響的範圍就可以知道。
所以當週圍沒有了活人，或者活人沒有觸發它的規律時，它會消停下來，重新回到油畫之中，等待下一次靈異的干擾或者活人的觸發。
“但是我不想等！”
羅異從懷裡掏出一根白色的蠟燭，然後毫不猶豫的將其點燃。
頓時，黑色的火苗騰起，驅散了附近的黑暗，在地面上留下一團一團驚悚又怪異的陰影。
這片鬼域的範圍很小，羅異相信要不了多久，惡鬼就會被燭光吸引。
事實證明，羅異的判斷很正確，前後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張韓的聲音就再次響起，“隊長，這邊有動靜！”他聲音壓着很低，不想引起惡鬼的注意。
羅異猛然回頭，目光順着走道看向對面。
“吱~~~”
一聲難聽又悠長的推門聲傳來，儲物間的門從裡面向外被推開了，緊接着一道纖細修長的影子落在了地面上。
看到這個影子，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羅異的腦海之內，那是一個蓋着紅蓋頭，身軀幹枯瘦長的身影。
鬼新娘！
這兩個身影驚人的相似，或者說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伴隨着輕微到幾乎不能聽見的腳步聲響起，影子的主人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紅色中式長裙，然後是一雙貼在小腹外的清晰白皙的雙手，還有雙畫出來顯得極不真實的雙腿和腳上的繡花鞋。
“她的臉！”羅異眼神微眯。
朦朧、模糊、只有特別簡單的一個輪廓，甚至連五官都不可辨別，但當羅異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她應該是極美的。
毫無根據，沒有理由，看到便被影響到。
羅異垂下目光，想避免這種靈異的干擾影響自己的判斷，但當目光真個下移，那一雙手卻清晰的展現在了羅異的面前。
光滑，白膩，閃着瑩瑩的微光，以羅異的目力可以清晰的看到它上面的每一寸肌膚，潔白無瑕，指節纖細，線條優美，彷彿世間雕琢最精美的藝術品。
“這隻鬼只有這雙手是真實的！”羅異一下子辨別出來，“但只有一雙手就是S級的鬼畫”
羅異突然感覺壓力有些大，因爲他知道，鬼畫和鬼新娘，鬼櫥、繡花鞋，甚至是那輛寫着聘字的海林號列車都息息相關。
如果把它們完整的組合在一起，它的恐怖程度還要向上再提升好幾個層次。
“或許這次事件後我應該把鬼新娘關押了，它對我太剋制了！”
鬼畫無非就是鬼域的壓制，羅異有斬鬼刀專門破除鬼域，是以根本不虛，但鬼新娘招鬼的能力天然便剋制羅異這種惡鬼化的異類。
對他來說，鬼新娘這個A級惡鬼對他的威脅還要超過S級的鬼畫。
惡鬼一步一步靠近，她那虛構出來的繡花鞋踩在地面上輕飄飄的，就連細小的微塵都難以濺起，更別提發出腳步的聲音。
但此刻它已經擡起了雙手，似乎想要走過來搭在羅異肩頭。
羅異右手伸出，五指一下與刀柄上的鬼手相合，眨眼不到的功夫長刀一個開合，在空中劃過一輪半圓，恐怖的靈異沸騰，割裂的特性剎那間炸響虛空。
惡鬼的身軀消散，那一雙如陶瓷玉器的手掌莫名出現在羅異身後，張韓大喊一聲，兩條沾滿鮮血的手臂猛然間從胸口撕裂皮膚探出，惡狠狠的擒向那一雙撐開手指的手掌。
羅異手執長刀，斬鬼刀高高舉起，就要再次力劈而下，
下一刻，周圍的燈光突然一閃，窗外熾烈的陽光也跟着灑落進來，整個空間眨眼變的明亮起來，鳥叫蟬鳴響起，江邊的微風吹動玻璃發出輕微的顫動，陰冷的感覺也不再出現。
鬼域消失不見了。
那一襲紅衣的惡鬼也不見了。
張韓擡起手中的油畫，只見中央的空白再次被填滿，這幅油畫再次恢復了之前那平平無奇的樣子。
唯一的區別就是那段本來沒有出口的迷宮，此時多了一條縱向貫穿的裂縫，好似被什麼東西割裂了一般。
而此刻的大京市，一個帶着墨鏡渾身被重度燒傷的男人帶着一個豔紅妝容的女人正在急速的飛奔。
在他們身後，一隻一襲紅衣的惡鬼如附骨之蛆般如影隨形。
奔跑中身後動靜莫名一頓，李軍回過頭去，發現惡鬼竟然停下了腳步。
好似被什麼逼停了一般。
但這個停頓極爲的短暫，僅僅一個呼吸，惡鬼再次起腳。
向着這兩個觸發了規律的活人襲來。
李軍顧不得搞清楚其中的隱情，沙啞的喉嚨內大喊出一句，
“快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