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就我的功勞了?”
肖囂一時只覺得驚奇又難以接受,同時,思維爆炸狀態的他,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些畸變生物……不對,是我的客戶……”
“真能是那些烙印者的對手?”
“……”
初一眼看過去,滿地都是畸變生物,各種類齊全,還是挺驚人的,但是,肖囂也立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些,都是剛剛出現了畸變徵兆的原住民,充其量就是畸變的形狀比較完美而已,但按照他們的等階來說,對於異鄉人,卻往往都只是剛剛覺醒的人就可以對付的。
這剩下來的八個烙印者,除卻烙印的力量,本身就都已經是異常成熟的異鄉人,這些新手怪對於他們而言,根本就只有被收割一條命運,即使收割對象比較多,又何致於害怕?
便對一個愛吃豬肉的人,忽然看到了一萬頭豬向自己衝過來……
……好吧,這比喻不恰當,場面還是很恐怖的。
但總而言之,這麼多種類齊全的畸變生物,真能是烙印者的對手?
在他心裡生出了這個疑問之時,那些蜂擁而上的畸變生物,已經與烙印者交上了手。
絕大多數烙印者,與肖囂想象中一樣,根本不將它們放在眼裡,隨手之間,便已揮出了威力恐怖的強化元素,準備將他們擊殺,那種力量上的懸殊,就連肖囂也覺得雙方根本不在一個層面,可讓他沒有想象到的是,畸變生物的品類,在此時發揮出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那一道狂暴的力量揮擊了出來,隨手一擊,便堪比軟軟。
照理說,可以直接殺死一片畸變生物,卻不料,這一擊確實殺死了首當其衝的幾個,但緊接着,旁邊的畸變生物便一擁而上,無數的觸鬚與手掌附着到了這個烙印者的身上,他的力量雖然強,卻已經無法隨意將這些人揮去,無數作用各異的能力,同時籠罩住了他。
畸變生物,每一種都有自己不同的能力。
便如老鼠人那種天生讓人作嘔,噁心的能力。
痛苦藤蔓讓人回憶起痛苦往事的能力。
窒息人偶讓人不知不覺中,忘記呼吸的能力。
開膛獵手那種影響自己心臟跳動的能力。
街尾女妖那種勾起人本能慾望的能力……
……
……
這些能力都只是低微的,因爲這些畸變生物大部分都只是D級。
可是當這無數的能力交織着涌來,便一下子形成了烙印者的噩夢,肖囂便睜大了眼睛看到,首當其衝的那個烙印者,冷不丁間便已經被淹沒,他慘叫着,奮力掙扎,撐起了烙印者的波紋,但卻效果極弱,哪怕是門形烙印,也只能對付來自於一個方向的敵人,而且……
……只能消散一到三種類型的能力。
他幾乎是瞬間被淹沒,人羣之中響起了驚恐的慘叫,與血肉咀嚼與吮吸的聲音。
“這……”
肖囂一時都覺得這視野衝擊力太強。
“爲什麼它們彼此間的能力不受影響?”
“爲什麼它們可以對烙印者這樣強大的層次形成壓制?”
“……”
頭一個問題,他靠着自己洞察者的本能,便已經觀察了出來。
哪怕是烙印者之間,彼此聯手時,能力都會受到影響,但這些畸變生物卻不會,它們每一個個體的力量,都是弱小,卻又清晰,都可以精準無誤的作用於那些烙印者的身上,而且彼此之間,不受影響,也不會誤傷……大概是,它們等級雖弱,但形狀都很完美的原因?
這特麼該怎麼形容?
自己這些客戶,每一個都變態變的很標準?
肖囂都拿不準,等回去了是不是要在酒吧裡給這些客戶設一個獎項了……
……最佳變態獎?
至於第二個問題,在他還沒有問出口來時,牧羊人便已經興奮的說出了答案:
“開始了,畸變生物的逆向吞噬……”
“……”
“畸變生物也可以吞噬神秘源頭?”
肖囂看到了那個烙印者被無數怪物分食的畫面,看着這些本來等級弱小的畸變生物,蜂擁而至烙印者的面前,就如同鬣狗、狼羣、蚊子、螞蟥……他們興奮而貪婪的分食着那個烙印者的血肉,任是那個烙印者,有着狂暴到連自己都忌憚的力量,硬是被他們啃成了骨頭。
而在這一過程中,肖囂分明感覺到,那些擠到了分食圈子最內層,吞到了足夠血肉的畸變生物,身上散發出來的精神力量波動,也在變得異常洶涌,它們居然在飛快的成長,而且已經有不少,隱約出現了進一步畸變,向着更完美的形態生長,滋生更強力量的徵兆……
它們在強行!
在沒有積分的情況下,通過對烙印者的吞食而強化!
“不是跟你說過了麼?”
牧羊人的聲音裡,既有得意,也有隱隱的激動:“我們不太能理解異鄉人眼中的神秘源頭有多麼的強大與神秘,但在我們的理解中,畸變生物,本質上與神秘源頭沒什麼分別!”
“神秘源頭對城市之中畸變生物的收割,在我們眼裡,就是一種吞食。”
“既然神秘源頭可以吞食畸變生物,那麼畸變生物反過來,當然也可以吞噬神秘源頭,只不過,雙方力量層次相差太大,這樣的情況很難出現……可只是自然狀態下很難出現而已,人類最擅長做的,便是幹予自然法則的運行,只要條件到位,任何離奇的事情都可能出現。”
“你的計劃很成功,將神秘源頭困在了黑門城母體之內,那麼,這個被困的神秘源頭,若想自保,便只有將自己分化,進入烙印者的體內,避免與黑門城母體力量的直接接觸,可這樣做了,對於他而言,無異於自我降維,從不可觸碰,不可想象,變成了實體存在。”
“烙印者擁有了他的力量,卻無法完美髮揮出這種力量。”
“這就給了其他的畸變生物一個機會,只要他們剋制住了烙印者,便會本能的將之吞噬,所以,我們也就看到了罕見的一幕……畸變生物對神秘源頭的,逆向分食現象……”
“……”
“還能這樣?”
牧羊人已經努力解釋的很清楚,但肖囂還是覺得有些離奇。
至於其他人,則更是難以想象了,小四與軟軟,都嚇的臉色慘白,兩人已經完全不敢靠近戰場,小四整個人縮進了垃圾筒裡,並且垃圾筒彷彿長了腳,正偷摸的往後面退,軟軟則是一開始,還握緊了手裡的金屬扳手,躍躍欲試,不知道是不是該衝上前去,幫一個忙。
直到一個畸變生物,或者說是肖囂的老客戶,冷不丁看了她一眼。
軟軟立刻把扳手藏到了身後,有點尷尬的露出了一個笑臉。
不得不說,這是肖囂見過的,軟軟最乖的笑臉。
至於大蛇姐妹,則是躲得更遠,呆呆看着眼前那恐懼的一幕,哆哆嗦嗦的說着:
“我們……我們本來以爲,拿人喂狗,就已經夠恐怖了……”
“可沒想到,他居然又偷摸升級了……”
“他居然,在偷偷的飼養畸變生物……”
“……”
“這也是計劃之中的?”
紅眼睛凌平與橋底老周,同樣回到了戰場邊緣,只是遠遠看着,不敢靠近。
“我們那位老會長,究竟留下了什麼恐怖的玩意兒啊……”
“……”
紅眼睛凌平低聲感嘆着:“爲什麼這麼多不合理的現象,都出現在了我們黑門城?”
“大概是因爲我們那位老會長,太想擺脫異鄉人的宿命了吧?”
橋底老周感慨的說着:“所以在別人都只是忙着兌換更多的強化元素,提升自己實力的時候,他卻一直在想着這些強化元素究竟是什麼,從何而來,想着這些化身成爲了城市的生命體,究竟來自於哪裡,又有着什麼樣的目的……這種思索,或許,都只是在浪費時間。”
“但有些時候,反而可以讓人完成了不起的跨越……”
“……”
頭一次見橋底老周說這麼多話,紅眼睛凌平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然後低聲道:“你說的都對。”
“所以……”
“……我們這位新會長,真的了不起啊!”
“……”
誰都不是傻子,新會長總是說這些東西都是從老會長那裡學來的。
那就信他好了。
但是,當初的老會長若是真掌握了這麼多了不起的東西,又怎麼可能輕易死在地獄組織手裡?當然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對於這兩個橫跨了兩代會長的人來說,並不重要,他們只是隱約在心裡建立起了一個完整的信任關係,開始說服自己,那張許諾中的船票價值……
……
……
瞬息之間,衆人想法各異。
但那些畸變生物,或者說,牧羊人口中的豪華地獄套餐卻已經向着烙印者蜂涌而去,幾乎有大半烙印者,瞬息之間被它們淹沒,混亂的精神力量交織成汪洋,其中楊佳也在烙印者之中,同樣也被不少的畸變生物盯上,隱約可見無數的血色觸手向着楊佳紛紛捲去。
肖囂都不由得心裡一驚:“哎……”
在這一刻,他都差一點要直接衝出去阻止。
楊佳當然不能被這些畸變生物吞食了,恰恰相反,被別人摸幾下自己也受不了啊!
“選好自己的目標……”
但還不等肖囂真的親自出手,便冷不丁有一道血色的影子忽然阻斷了那些意圖涌向肖囂的畸變生物,那是兔子老闆,她此時呈現出了一種肖囂之前沒有見過的形態,無數的血色絲線拖拽在她的身後,但她本人卻還隱約保持着原本的樣子,看起來妖異而又恐怖的美豔……
就是那種,一見到她,便被會勾出無盡的慾望。
偏偏又會本能層面恐懼她的類型。
她詭異的笑臉,迎向了那些準備涌向楊佳的畸變生物,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怖感:“冰山酒吧的回饋客戶大酬賓活動,我們都可以放開了玩耍,但老闆的女朋友還是要尊重的哦……”
“啊,是老闆的女朋友……”
一羣幾乎無法被稱爲人形生物的血肉堆裡,卻響起了興奮而驚訝的聲音:
“是冰山酒吧那個男公關出身的老闆嗎?”
“不對,是被粉紅少女幫的BOSS看上然後被提拔的老闆……”
“……”
種種詭異且戲謔的聲音裡,忽然之間,有沉重而陰冷的聲音響起:“伱們都錯了。”
“是那個曾經抱着電鋸切割了金標地盤幾十個人的老闆……”
“……”
戲謔的聲音頓時消失不見,隱約可見,那些蠕動的血肉都有些遠離楊佳的樣子。
“那個啊,粉紅少女幫第一殺手……”
“黑門城電鋸小王子……”
“惹不起惹不起……”
“溜了溜了……”
“……”
“……”
“它們……”
肖囂洞察者的能力,對戰場的掌控遠超旁人,他在這麼混亂的場面裡,仍然察覺到了這古怪的細節,倒是不在意這些人對自己的誤解,反正自己已經被人誤解習慣了,但是看到那些畸變生物真的在遠離楊佳的樣子,心裡卻生出了極度驚訝的感覺:“居然有自己的意識?”
畸變生物,不都是隻會無意識擴散的麼?
“畸變生物,本來就該擁有自己意識的,不是麼?”
牧羊人低聲笑着。
肖囂驚訝:“可我之前遇到的沒有。”
“只是你作爲異鄉人時遇到的沒有而已……”
牧羊人興奮而壓抑的說着:“你們遇到的,只是一些因爲承受不住痛苦,所以導致了力量失控的人而已,他們的精神意志已經崩潰,留下來的殘破意志、精神體等形成了一種綜合型的精神變異果實,這就成爲了神秘源頭的食物,當然,也是你們口中的強化元素……”
“不過,這在我們眼中,本質都只是一種,超現實精神單位。”
“我們黑森林,便一直在致力於讓人同時擁有超現實精神單位與意志,養殖場計劃的目的,乃至最早的先驅者計劃,都是爲了這個目標,當然,我們的計劃大部分都失敗了……”
“沒辦法啊,找不到這麼多有潛力的。”
“可不像你……”
“……”
他感嘆着,再再再一次表達了對肖囂的敬佩:“從哪找來了這麼多的蠱?”
“……”
肖囂總覺得,自己好像天生有種容易被人誤會的體質?
可到了這時,卻也無力解釋這麼多了,他有着洞察者與思維爆炸能力帶來的從容與冷靜,因此可以在這片混亂的戰場之中與牧羊人交談,觀察戰場的變化,如同局外人,但事實上,這片戰場,從來都沒有消停,洶涌的畸變生物,恐懼而憤怒的烙印者,一直在進攻着。
整個交流過程中,肖囂都一直受到了烙印者的反撲與各種強化元素的波及。
可是他並不急於出手,只是躲閃的途中,觀察着,這片戰場隨着這支畸變生物軍團的加入,而快速的向着自己一方傾倒,卻也明白,即將到了自己這場獵殺計劃的最後一步了。
畸變生物軍團確實強大,但肖囂也明白,這隻能做奇兵之用。
他能夠感覺到某種深層次的變化,隨着烙印者一個接一個的被吞噬,剩下的烙印者,卻也在實力逐漸的增強,縱是“渡先生”的力量,已經有一部分被畸變生物軍團吞噬,但更多的,卻還是分散到了其他的烙印者身上,所以,他們平均開來的力量,便也越來越強。
猶如一個個體,力量從一萬積分,不停飆升,直至十萬,二十萬,三十萬……
在表面上的優勢之中,這其實是一種恐怖的陰影。
肖囂本該做的,便是藉着自己此時的這份理智,去阻止這最恐怖的結果出現。
但他沒有,只是默默的觀察着戰場,等着這一幕出現。
同一時間,在烙印者之中,也有一個人,在靜靜的等待着這一幕的出現。
向來給人以莽到無腦印象的楊佳,此時居然表現出了異常的冷靜,她在看到了畸變生物軍團時,沒有表現出慌亂與激動,她在看到這些畸變生物軍團,只衝向了其他的烙印者,卻遠離了自己時,也沒有表現出被輕視的憤怒與衝動,而是索性退出戰場,安靜的等着。
兩人的目光穿過戰場,遙遙對視,便恍然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業先生……”
肖囂低呼了口氣,忽然輕聲詢問:“如果誕生了惟一的烙印者,它會是什麼層次?”
“不可預知。”
業先生溫柔的聲音,果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他耐心的,輕聲解釋着:“烙印者之所以強過其他的異鄉人,是因爲他們直接得到了神秘源頭賜予的權柄,權柄,本身就是一種達到了S級的力量,而當惟一的烙印者出現,便代表着,她成爲了惟一擁有權柄的人……”
“當皇帝的權柄,只歸於一人之手。”
“那麼,無論這個人本是什麼身份,她都會立刻擁有……”
“……堪比皇帝的權力!”
“……”
聲音平靜,但似乎也可以隱隱聽出些許的激動。
“皇帝……”
肖囂默默垂首,琢磨着這幾個字,隱約感覺到了自己心臟的跳動。
“她若會成爲皇帝,那我又是什麼?”
“……”
細想着這個問題,此時的黑門城裡,某個極爲隱秘的角落,一架古舊的黃銅唱片機旁邊,纖細的影子安靜站立,她姿勢優雅,氣質神秘,隱約有種,等待爲人加冕的古老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