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卿很瞭解韓景簫,韓景簫的個性簡單善良,又很衝動,這次利用好了,絕對能幫她大忙。
看到韓景簫猶豫不決,她將韓景簫拉進了日料店,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耐心勸她。
“你想想,你哥被孟祈安迷得死心塌地,就算你猜的是真的,就算有照片做證據,他也不會相信。”
“在關鍵的事情上,還要靠你爸你媽把關才行。只要你拍到照片,是真是假,爲了韓家,他們肯定會調查清楚。如果這事是真的,到時候由他們出面也比你更有說服力。”
韓景簫聽得連連點頭,決定就按唐卿卿說的辦。
將買來的大包小包擋到窗邊,韓景簫拿出手機,從包裝袋的縫隙間對準了麪店裡的三個人。
唐卿卿,也悄悄地拿出了手機,將攝像頭對準了孟祈安。
麪店。
祈安坐在凳子上,疼的直不起腰。溫瑾華不停地向她道歉,想要揹她去醫院看看。
林天陽拿着乾淨的毛巾,輕輕地幫祈安擦着衣服上的污漬,不時擡頭觀察她的情況。
童童站在祈安的身邊,小小的手握着祈安的兩個手指,貼在自己肉肉的臉頰上,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希望自己能爲她減輕一點痛苦。
“安安,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不用,別碰我。”祈安用力掙開了溫瑾華的手,將臉偏向另一側,不想再看到他。
溫瑾華質問她的表情,令她現在回想起來都不寒而慄。
他所有的冷靜,是不是都是僞裝出來的,其實他比從前更加極端暴躁,纔對吧!
溫瑾華看到祈安那樣痛苦,急得來回轉了好幾圈。
估計祈安可能是不想這樣狼狽地去醫院,匆匆向不遠處的女裝區看了看,飛快向外走去,又不放心地走了回來,囑咐祈安:“你別亂動,我去給你買乾淨的衣服回來,換好再去醫院。”
說着,他大步跑出了麪店,急匆匆地往女裝區跑,不時回頭查看祈安還在不在。
終於,溫瑾華在美食街的轉角完全消失。祈安立即捂着小腹,站了起來。
“安安,你能走嗎,再緩一緩吧?”林天陽看到祈安疼得額頭上都滲出了細細的汗,心疼地趕緊站起來扶住了她。
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和記憶裡的感覺連通的一瞬間,令祈安想起了很多過往的回憶。
其中印象最深的,莫過於陰雨連綿的天氣裡,年幼的她因爲潛藏在腦海深處的可怕回憶,不敢在雨中衝回房子裡,抱緊了自己,躲在孤兒院後院的葡萄架裡。
雨越下越大,惶恐、無助、焦慮就像天上的烏雲和急墜的雨幕一樣,層層疊疊地將她越包越緊。
在她就要被絕望包圍時,是幼年的林天陽,從雨中衝出房子,在葡萄架下找到了她,溫柔而堅定地拉住了她的手,將她護在懷裡,穿過令她恐懼的厚重雨幕,回到安全的地帶。
如果說,韓景琛的幫助和關懷,
令她在最惶恐無助的童年感受到了溫暖和希望,那麼林天陽,則讓她感受到的溫暖和希望變得更加切近和真實。
褪色的記憶漸漸恢復了底色,生疏的感覺隨之一點點消散,祈安擡頭看了看林天陽,他關切的目光是那樣清澈溫暖,一如記憶裡的畫面。
同樣曾共同走過一段歲月,有的人變了,但有的人,沒有。
“陽陽,我想離開這裡,你帶我去醫院好嗎?”祈安看向林天陽,澄澈的雙眼中,凝滿了真切的信任。
林天陽從祈安看着他的眼神感受到了不同,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促成了這樣的轉變,但是他一直在等,等祈安可以變得像從前一樣信任他。
他還以爲,他要用很久很久的時間才能重新做到這一點,沒想到,這轉變會到來的這麼快。
只要祈安像從前一樣信任他,那麼他一定不會辜負她交付的信任。
“好,我帶你去。”林天陽認真地回答,更牢靠地扶住了祈安,轉頭看向小侄女:“童童,你拉着安安阿姨的手,我們一起去停車場。”
“嗯!”童童乖乖點頭,立即邁開小腿,“噠噠噠”走到了祈安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指,乖乖跟着一起走。
三人相依相扶的畫面,很快就被韓景簫和唐卿卿一張連着一張地定格到了手機裡。
三人離開後,韓景簫和唐卿卿打包了一點外賣,一起離開了商場。
又過了幾分鐘後,溫瑾華從女裝區趕回來,遠遠看到麪店裡已經不見了祈安的身影,一股火氣迅速衝到了頭頂,飛快衝進店裡,扯起了服務員的衣領,質問祈安的去向。
一樓停車場,祈安在林天陽的攙扶下,一點點走到了停車位,坐進了後排。
車子發動,緩緩駛出商場。林天陽不時通過後視鏡,查看祈安的狀況。
她的臉色已經比在店裡好了很多,額頭上也不再繼續冒出虛汗,但是她的眼神卻摻雜了很多複雜的痛苦。
他能夠看得出來,那不是因爲身體上的疼痛,而是因爲心裡的痛。
只有心裡的痛,纔會讓人有那樣渺遠的目光,有那樣深刻的難過。
行駛了一段時間,林天陽不忍心看祈安繼續那樣痛苦,忍不住打斷了她縹緲得不知道去了哪裡的思緒:“安安,你和那位溫先生,不僅僅是客戶和業者的關係吧?”
祈安飄到過往的思緒被林天陽拉回到眼前,對上他從後視鏡傳來的關切視線,垂下眼簾,深呼吸了一口氣,過了很久才輕輕應了一聲“是”。
然後,完全地合上了眼睛,痛心地補充:“我們是彼此的初戀。”
這個答案令林天陽心裡一沉,隨後,卻又鬆了一口氣,“你沒有選擇他,是對的。”
他最珍視的女孩,不應該嫁給那樣一個情緒極端,不懂得呵護和考慮她的男人。
“我和他的感情都過去了。我只是痛心他會變成現在這樣的人。”
祈安又想到了溫瑾華剛剛那個扭曲的表情。現在的
溫瑾華,身上已經沒有一點記憶裡的影子了。
她忽然覺得,真要多謝溫瑾華今天執意帶她到這裡來,讓她再也不能把過往的一切美好對應上。
對應不上,就會漸漸完全遺忘。記憶裡的人已經徹底不存在了,遺忘掉所有過往的美好,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祈安只是有點沒想到,她有一天,會將心裡的這些情緒,對別人說出來。
一直以來,所有的這些情緒和感受,包括感情也好,親情也好,她從來都只在自己心裡和自己說過,面對不同的人,她始終都只呈現自己最好的一面,盡力承擔起每一個她需要承擔的角色。
但是面對林天陽,她心裡什麼負擔都沒有,心裡的情緒,那樣自然而然地就表露了出來,完全不需要去考慮什麼,或是擔心什麼。
這種感覺真的很舒適,舒適得令她感到很新奇、很陌生。
她忽然想知道,這些年林天陽都過了怎樣的生活,重新面對她的時候,是否和她有一樣的感受。
探身看了看前排,童童已經睡着了。
祈安重新靠回後排,放低了聲音,問他:“陽陽,和我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歷吧。你是在我離開多久之後被領養的?”
“我不算是被領養,是被我親生父親找到,重新撫養。當年他爲了出國的機會,拋下了我和我媽,我媽不想撫養我,把我留給了奶奶,另外嫁人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林天陽說起來的時候,是微笑着的,不論是表情還是語調,都沒有一絲沉重。
可是祈安知道,這樣簡單的經歷概括的背後,藏有的是和她一樣曲折的童年經歷。這樣的經歷,對誰來講都不可能是不沉重的,甚至,可能因爲親生父母從前的背棄,更難面對他們。
她就想象不到,如果拋棄了她的親生母親在拋棄了她的若干年後,重新找到她,要撫養她,她會用怎樣的態度面對她。
也許,面對那個母親,會比面對被別的家庭領養更加痛苦和艱難。
林天陽在紅燈前停下,通過後視鏡看了看祈安,不出意外地對上了她很是複雜的目光。
那目光裡有理解,有心疼,也有對問到這個問題的歉疚。他能明白祈安對他的理解和心疼,他們曾分擔過共同的經歷,不過,他一點也不希望祈安爲此感到歉疚。
“沒關係,安安,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問,不可以說的。其實我對自己的經歷想得很開,太多比我不幸的人了,我經歷的命運不算什麼。追究過去也沒有什麼意義,能有機會原諒的就原諒了,生活會輕鬆很多。”
他微微彎了彎脣角,帶着超越同齡人的豁達:“生活總是要向前看。”
祈安默默在心裡重複着他的話,一些過往的經歷,開始不斷在她的眼前回閃。
從前有些被她牢牢刻在心底,耿耿於懷的事,因爲林天陽的話,她開始不確定自己那樣想,是對,還是不對。
比如,在她被領養後,發生的那起車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