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眼前一晃,又回到那張椅子上。
頭頂的石博煢還在不斷旋轉。
除去這塊圓形光亮區域,整個房間都沉入黑暗。
陸堯起身一路走向大門,而走出長廊,伊莎貝爾如他要求的那樣在等待,在一羣黑影人中,少女使徒顯得鶴立雞羣。
他們離開水德樓,沿橋廊返回云溪閣。
還沒跨入大廳,他看到趙珍珠在石屏風處等候。
“黃先生。”趙珍珠一看到他,立即眼睛一亮。
陸堯還注意到。
這裡不止有趙珍珠,委員會的工作人員幾乎都在,只是在廳內,他們都在沉默地注視着自己。竈神丁漢臻則是端着一個玻璃茶缸,表情有些古怪。
宋詩宜快步過來:“黃先生,你在石博煢裡呆了3個多小時了……”
陸堯無語。
說好的無記名競標呢?哥們就在裡面呆久了一點,所有人都知道了是吧?
雖然早就預料到這是大概率的事,但他還是有點不爽地看向趙珍珠。
好歹做做表面功夫啊你們這。
“這個……”趙珍珠有些訕訕地說:“原本此事保密,可先生您在裡面待太久了,自始皇帝陛下之後,上一位能在石博煢內堅持那麼久的還是武安君。”
武安君?
這個封號有點耳熟。
“武安君曾在博弈中堅持了半個時辰,按照你們的歷法,就是1小時12分。”
趙珍珠一臉莊重地拱手說:“先生之武勇,令人生畏。”
陸堯問:“武安君是?”
“大秦武安君,便是我國名將,昔日大良造,如今「人屠軍神」白起大人。”
難怪覺得耳熟。
這位可是重量級,戰國四大名將之首的殺神白起。
聽這架勢,似乎白起一直從始皇帝時代活到了現在?
陸堯的詢問得到了肯定。
“武安君與「筆祖」蒙恬大人,以及鄙司的拱衛使徐福大人,是僅剩的三位始皇帝時代舊臣了。您力破武安君留下的記錄,實在讓人驚歎。”
趙珍珠的話再次饒了回來。
宋詩宜那邊也投來好奇的眼神。
遠處竈神爲首的一干天庭幹部,也密切關注這邊。
陸堯沉思片刻:“我知道你們有疑問,這樣,我就正式回答這一次。有什麼問題一次問完,之後我就無可奉告了。懂我的意思吧?”
趙珍珠臉上頓時興奮,宋詩宜則是吃驚,後面的竈神丁漢臻則是露出一縷迷之微笑,其他人卻是表情各異。
陸堯想得清楚。
想要他們不問,那是不可能的。
石博煢事關秦始皇占卜國運和與靈族接觸的方法,不論大秦帝國還是委員會所代表的天庭,都不可能放過這種重量級情報。
所以陸堯索性直接公開情報,免得他們老盯着。
他也要求先去休息半個小時。
因爲這一番在石博煢裡戰鬥也太累了——哪怕站在旁邊看刑天以一當百,也是看得很累的。又沒有零嘴和飲料,戰場的激烈環境很容易讓人精神消耗加劇。
陸堯的想法是給他們一點緩衝,也讓自己回房間捋一捋,再次確認只透露的部分。
在「知己知彼」中他也考慮了很久,大夥兒都一分鐘出來,就自己賴在裡面太久,出來肯定會有各種打探和質疑,對此也早有預期。
他和伊莎貝爾還演練了一下對話。
再次下樓時,陸堯發現下面已經被佈置出了一個臨時會場,一張長桌橫在中央,後面是兩張椅子,周圍則圍繞着一張張座椅。
竈神的兩使徒紅珍和白心正維持秩序,確認身份後才讓外界人士有序進入。
座椅上已經坐了三四十個人,還有一部分人站着,要麼看似像是用道具打電話,要麼正在調整手裡的板子,似乎在做準備的問題。
陸堯心裡嘀咕。
還真成新聞發佈會了。
他一現身樓梯,就變成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焦點。
陸堯現在也逐漸習慣,在宋詩宜陪同下一路走到那張桌子前落座。
宋詩宜確認了陸堯的態度後,她看向周圍人:“黃甲先生此番辛苦之餘,百忙中還是決定,將就石博煢博弈經歷做一個簡單答覆,以解諸位疑惑,並以正視聽,杜絕謠傳與不實消息。請諸位有序而友善的提問,謝謝大家。”
陸堯對此是滿意的。
宋詩宜當助理也不錯。
到底是女團出身,公關和應對公共問題還是有經驗的。
陸堯開口:“我先講一講整個過程。進入石博煢後就是一場艱難的遭遇戰,裡面會出現主神級的兵靈,它們都是經驗豐富的戰鬥傀儡……”
他略去了後半部分地堡和尉級對戰,只說一路勉強依靠強大道具硬抗兵靈,目的也是看是否能得到什麼獎勵。直到遭遇能指揮其他兵靈的中士,以及大量刷新的兵靈,他果斷選擇了割肉離場。
宋詩宜確定陸堯講完,這才說:“下面是提問時間,有疑問勞煩舉手。”
話才落下,下面人齊刷刷手臂高舉。
陸堯心裡感嘆。
這就是成年人面對利益的主動性嗎?換成大學上課那會兒,誰舉手誰纔是異類。
他先點了最近的一個穿黑色唐裝的老頭。
宋詩宜則說:“那麼,付部長您請提問。”
陸堯一愣。
付部長?
這就是委員會那位【天財星君】,本次委員會競標的雙話事人之一?
付部長長得慈眉善目,臉上掛着老人的和善笑容。
他說:“我想問一問,能詳細談談兵牌嗎?它有什麼具體功能?是否代表一種戰利品的兌換物?有沒有兌換和利用渠道?”
到底是老江湖,一開口就直指利益關鍵。
其他人紛紛關注。陸堯稍微停頓了一下,答覆說:“我個人覺得,兵牌可能是一種軍功計量單位。不過可惜,我沒有找到兌換處,也沒能完成整個車輪戰的挑戰。除此之外,我也並未找到兵牌的其他用法。”
“多謝,瞭解了。”付部長點點頭。
下面又有人舉手。
陸堯這次直接選趙珍珠。
趙珍珠旁邊立有一根Y型支架,一側是一個怪異的鳥籠,裡面有一隻白嘴黑羽鳥。同時還有一面雲紋銅鏡,鏡面被打磨得非常光滑細膩,光可鑑人。
她拱手說:“拱衛司想用「鴝鵒官」收錄現場問話,以「留影鏡」記載光影,不知可否?”
陸堯點頭:“可以。”
現在趙珍珠扮演着大秦記者的角色,攜帶錄音鳥和攝像鏡也正常。
“我想請問黃先生。”趙珍珠落落大方道:“您在裡面遭遇兵靈,是否知道它們到底是如何產生的?而那片仙靈之地還有無其他不尋常或值得注意之處?”
陸堯看到,趙珍珠身旁還坐着一個男人。那男人長髮披散,嘴角鬍子拉渣,看似有些放蕩不羈,他穿着一件簡樸而皺褶的黑衣長袍,埋着腦袋正打瞌睡。
這人和趙珍珠並排而坐,極可能也是拱衛司的人。
陸堯答覆說:“兵靈是從邊界之外產生的,不過無法注視到它們具體成型過程……那個地方,在我看來,其實很有可挖掘的地方。我推斷,如果能擊敗那位中士兵靈,應該就能更進一步。”
“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多做針對性的準備,提高道具、奇觀、以及個人作戰能力,儘量以少次數,但能造成更大破壞力的方向去走,這樣能符合石博煢的規則。”
陸堯想的是,得將大夥兒的關注點從自己身上回到石博煢,讓他們去卷,而不是盯着自己這個新時長的創造者。
“最後,我個人提供給大家一點實戰經驗。”
他強調:“進去後一定要先下手爲強,兵靈喜歡囤積兵力以造成數量和戰力優勢。如果能進去就對它們展開攻勢,會比被圍攻好得多。”
臺下衆人臉色肅然,聽得很認真。
又回答了幾個人的疑惑後,陸堯有些乏味了。
大夥兒來去都是那幾個問題。
提問的人還包括希臘神話、烏有鄉的人,以及一個穿着僧衣的大金鍊子佛門和尚。
最後陸堯一個眼神,宋詩宜頓時領會:“這次公開回答就此結束,黃先生遭遇大戰還需要休息,各位請便。”
在場人也都算是各方勢力小有名氣的角色,這時也都很得體地選擇離開,沒有再繼續糾纏。
有一個人站了起來,看向陸堯這邊。
是坐在趙珍珠身邊的那個男人。這時趙珍珠還在收拾銅鏡和鳥籠,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
陸堯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你的評級,是尉還是校?”
陸堯立即意識到,是那個男人在對自己傳音。看起來其他人並不能聽到。
“應該是校。”
那個披髮男子自問自答,他咧嘴笑道:“有空一起打仗。”
“……”
說罷那人轉身離開。
陸堯找到趙珍珠詢問這人的身份。
“剛纔我旁邊那位?就是武安君大人。”趙珍珠小聲說。
陸堯心裡嘶了一聲。
他問自己評級。看來之前白起已經通過了?
不對啊。
時間上不對勁。
刑天不眠不休地斬殺,沒有摸魚一秒,用了三個小時才幹掉了所有兵靈,走完了全部流程。哪怕算上自己消耗一些額外時間復甦兵靈,耗時也絕對在兩個小時以上。
白起一小時就團滅了尉級領銜的兵靈百人隊?
陸堯既懊惱又後悔。
本以爲刑天已經這片兒天下無敵,沒想到白起的強度還在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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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夠強啊。
唉。
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哥們還是回吧。
……
趙珍珠揹着一個鼓鼓囊囊的皮革揹包,快步到湖邊的男人身後:“武安君大人,您覺得如何?黃甲到底是什麼戰力?”
白起看向遠方的湖面。那裡有一圈圈的漣漪,一隻水鳥在其上方盤旋。
“不知道。”
“啊?”趙珍珠一愣。
其他方面或許武安君涉獵不多,但談及戰鬥和戰爭,這位「人屠軍神」眼光毒辣,判斷極準。每次準備發起戰爭前,皇帝陛下都會徵求祂的意見,確認之後纔會正式決策。
“黃甲……至少是校級。”
白起嘴角一笑:“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趙珍珠不懂。
“我在石博煢中堅持了半個時辰,通過迂迴拉扯兵靈試圖完成斬首,可最終敗於那尉官之手,評級爲準尉,至今也毫無把握能贏。而他在裡面的時間遠超於我,如若我猜測不錯,他應是擊殺了每一名兵靈,或許尉官也被斬殺了……”
“黃甲之力,遠在我之上。”
“或許,他已非常接近昔日始皇帝陛下的層面了……”
白起此時卻在狂笑:“世間還有如此之強者,主神的力量原來還可以達到這個層次!我們這些不思進取的老傢伙,也該活動筋骨,出門睜眼看世界了!”
趙珍珠臉上先是驚駭,而後是茫然,最終變成了釋然和興奮。
凌駕於武安君。
比肩始皇。
這纔是黃甲的真正實力。
難怪「關聖帝君」向他發起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