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詩宜告訴她：“你所說的話都將被我通過錄音記錄，你確認，你說的都是事實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
競子雯非常堅定地說：“我和【永安王】的見面，我都用鏡子記錄下來了。”
她走到身側牆邊，手指貼在一塊還未掉落的碎鏡片上，上面頓時浮現出一段影像。
宋詩宜仔細看了良久：“好。你還有什麼別的要說的？”
競子雯小心翼翼地看了陸堯一眼：“這位大神……是傳聞的【清源妙道真君】嗎？”
“這是黃甲先生。”
宋詩宜平靜地說：“他不是天庭成員，是我的一位朋友和搭檔。”
競子雯誒了一聲：“就是那位【龍潛君】？”
陸堯有點意外。
怎麼這個外號倒是流傳了出去。
宋詩宜說：“是的。”
競子雯眼睛陡然發光：“難怪這麼強！原來是隻用一招就擊潰了天庭戰神【關聖帝君】的【龍潛君】大人！”
陸堯：“……”
那不過是韓曉雨爲了報銷醫保，還有請病假去看張學友演唱會，所以故意落敗。
不知情的外人卻當真了。
鏡妖女又興奮地說：“我聽說，您之前在界區帶以天災赤虛爲食，還吐出了虛空之眼的殘骸！您真是太誇張了！”
陸堯驚了。
怎麼很多事傳出去，就變得離譜了起來？
再這麼謠言下去，怕下回就是【龍潛君】就是虛空之眼了。
競子雯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沒想到我竟然能和【龍潛君】大人交手……真是不可思議。”
陸堯對宋詩宜說：“這裡交給你，我在外面等你。”
“好。”
陸堯推門而出。
他發現鏡子屋是一個地下室的雜物間，就在安置小區二棟一單元，上面203就是那個偷渡通道所在的房子。
小區居民大多是老人。
整個小區都表現出一股暮暮沉沉的氛圍，最多的聲音是狗叫。
陸堯看到了三個年輕人出沒，不過兩個是進來貼小廣告的，還有一個是帶人看房的中介。
過了一會。
宋詩宜從地下室帶着競子雯出來。這位藏鏡人手腕上纏了一團衣服，看起來像是爲了遮掩手銬之類的道具。
陸堯能感覺到，競子雯還在偷瞄自己。
宋詩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件事還需要調查和筆錄，我已經呼叫了同事，可能要耽誤一陣。黃先生你們能等一下嗎？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好。”
陸堯看了看手機。
現在也才下午一點鐘。
半個小時後，魏映雪和三個陸堯從未見過的人一起來到小區。
此時魏映雪卻摘下了墨鏡，目能視物，腳步輕巧，顯然是切換成了【廉貞星君】的工作形態。
那三個來人和陸堯、宋詩宜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他們帶走了競子雯、醒來的張永和原屋主的老人，來去匆匆。
魏映雪笑着說：“我的出勤速度還行吧？”
“你先去處理一下現場。”
“一來就讓我做這做那。”魏映雪嘴裡嘟囔着，走入了地下室。
宋詩宜這纔看向陸堯：“黃先生，幸虧有你，不然這次可能會出現不少波折。”
“沒事。”
陸堯等着下文。
宋詩宜彷彿做出了某種決定一樣，她開口說：“黃先生，您對后羿有多少了解？”
陸堯如實回答：“就知道后羿射日的典故。”
“嗯。按照委員會既有資料，后羿有兩個身份，他既是古早時期東方地區的一位國君，又是神話中的射術之神，有着神與君王的雙重形象。”
宋詩宜緩緩講道：“后羿時射落的九個太陽，是帝俊的九個孩子。”
“可惜當事者早已消失，留下可信記錄很少。目前只知道，當初后羿是在鎮壓帝俊的九子作亂，那九個化作太陽的三足烏，在當時帶來了高溫災難。”
“談到后羿射日，就繞不開帝俊。”
她一邊翻開手機，一邊看着上面的記錄講述着：“在歷史尚未有體系地記載的時候，古中國的神話是非常多樣的，因爲當時有大量小國或部族存在，很長時間裡近乎於一種諸子百家爭鋒的神話時代。後來各種文化和信仰融合，神係數量纔開始大幅度減少。”
“后羿所處的時代，東邊是東夷神話爲主，西邊是炎黃神話的領地。”
“帝俊就是東夷神話的主神，也被稱之爲東方天帝。后羿是東夷神話諸神之一，他得到帝俊賜予的弓，用這弓射殺了帝俊九子。”
“不過，這是帝俊故意讓后羿去射殺九子，還是后羿自發行爲，至今都各有說辭。”
宋詩宜解釋道：“天帝賜弓代表了神對王的認可，這也是一種授權與賦能。射殺九子，也是剿滅和統一這九子分別所掌控的國家，獨留一子，因爲那纔是帝俊認可的唯一一子。”
“後一種觀點就更爲直接，因爲九日作亂導致百姓們無法生活，所以作爲君王的后羿就射殺九日。”“由於東夷神話受到了嚴重破壞，所以只留存一些散碎信息，真假難辨。委員會也很難釐清這一段歷史。”
“總之，后羿射九日確有其事。”
宋詩宜繼續講着：“射落九日後，后羿去崑崙求得了西王母的【不死藥】，但這藥只有一份，據說製作不死藥非常困難。後來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事。”
“【月神】嫦娥竊走服食了不死藥，爲了永葆【月神】稱號，被帝俊封印在【廣寒宮】。後來不論是崑崙還是天庭，都維持着這一封印。”
聽到這裡，陸堯心中有點奇怪。
初代嫦娥竊取不死藥，想要壟斷【月神】稱號，就值得歷代主神保持封印嗎？神話主導權不斷更迭，而這一對嫦娥的囚禁策略卻神奇地延續了下來。
他提出疑惑。
“除去最初的嫦娥十分危險之外，我看看……”宋詩宜用手指劃拉手機上的記事本，不久後她忽然啊了一聲：“對了，還有這個。”
“嫦娥試圖造就大量舊神，來創建出一個屬於舊神的全新神話體系。”
陸堯恍然。
這就好理解了。
立場問題。
不論是炎黃神話、東夷神話、崑崙、蓬萊還是天庭，都是傳統神明所構建的神話。嫦娥試圖搞舊神神話，那就是與所有現有神明爲敵。
舊神本身就極度危險，不僅是不死者，還會引發律則降臨。舊神神話一旦建立，對整個華夏神話都是巨大威脅。
對華夏神明而言，嫦娥這位舊神無疑是恐怖分子，違反所有既有神明的利益。
你嫦娥想搞新和聯勝，那肯定不行。
被關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陸堯又問：“后羿爲什麼會問西王母要不死藥？變成舊神有什麼好的？”
作爲一個正常神明，只要降維進入虛宙就有悠久的壽命，完全沒必要使用不死藥。
那東西副作用是會受到不死樹影響和控制，也會失去一部分理智，變得容易渾渾噩噩。
等於說將一個正常神變成了一個病神。
“不是爲了成爲舊神，是爲了羽化登仙。后羿射九日時也身負重傷，所以西王母見他捍衛蒼生，這才賜他藥。”
宋詩宜盯着手機屏幕說：“但嫦娥錯誤地使用了不死藥，所以才惡化成了舊神。”
啊這？
陸堯腦子裡閃過一道電光。
“你是說，正常情況下，不死藥是用來羽化登仙的，但用的不對纔會變成舊神？這是副作用？”
“對。”
宋詩宜點頭：“只是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委員會也是在獲得了很多解密文件後，才得知了這件事。需要按照特定的方式使用【不死藥】，就能順利地轉化爲羽人，進入時停區。”
“西王母過去可以說是一名主神級的科學家。她一直在嘗試改造神明，讓神明擁有更多的可選擇性，她與各方神話都有交集，而且與世俗王權也有聯繫。”
“神明是一種身份，或者說是一種基礎的權限。西王母在此基礎上，嘗試研究了羽化登仙變成羽人的路徑，這條路就是用【不死藥】。”
“她也摸索了進一步讓主神階進化的辦法，這個辦法應該是【王母蟠桃】的某種變化和使用方法，能讓神明獲得堪比不朽者這樣的不死之軀。除此之外她也嘗試了【魔神】的路徑，只是這方面缺少詳細資料……”
陸堯腦內飛速計算。
王母蟠桃自帶【天地同壽】，肉體壽命將會與同壽世界共存，隕滅後會在該世界規則下進行重生。在外界眼裡，的確相當於是不死不滅了。
不死藥則是羽化登仙的藥物。
這麼看來。
東王公羽化，崑崙內訌，看來不止是謀殺陸吾和背叛那麼簡單。
“東王公和西王母的戰爭嗎？我查查看。”
宋詩宜扒拉了一陣手機，而後她愕然地說：“東王公把不死樹帶走了……所以西王母對其進行了追殺。”
陸堯嘶了一聲。
這位更是重量級。
堪稱嫦娥PLUS版本，直接把關鍵生產資料都給連根拔起，難怪西王母急眼了。
都搞懂了。
“可惜。”
宋詩宜嘆氣：“不死藥被竊走後，傷勢越來越重的后羿也被逄蒙暗算謀殺。”
“不過後羿雖死，卻留下了【后羿射日】的史詩傳說。”
她說：“這個史詩我因爲【月神】稱號所以有一次機會，能送一個神明進入其中，可能有機會獲取【后羿】的稱號。”
“但這非常困難，因爲僅有一個神明能進入，要面臨九日的圍攻，如果無法將它們擊殺，就無法通過這一試煉。”
“可裡面受到的傷害都是實打實的，如果不能在裡面保護百姓，讓百姓都死於九日……那試煉就失敗了。”
“黃先生，你要不要試試？”
陸堯終於知道。
原來宋詩宜要和自己聊的是【后羿】稱號的事。
陸堯毫不猶豫地說：“好，多謝。”
有機會當然得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