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意志 2
地面一片琉璃一樣的黑硬殼，分不清是石頭還是金屬或泥土，沒有青草沒有樹木，只有光禿禿的一片，所有的一切都融化爲一體。
這片爆炸區域完全變成了一個橢圓形的黑色凹地。
加隆小心的沿着這塊地方開始繞行，同時小心的檢查有可能躲藏人體的地方角落。
夜晚時分，只有隱隱的一點月光從頭頂落下來。他勉強能夠看到一點樹林裡的物體輪廓。
空氣很涼，還帶着一股子潮熱，這是大火過後的餘熱。地面踩着都是發燙，隔着靴子也能感覺得到。
加隆睜大雙眼，先是將這片橢圓形繞了一圈，沒有找到什麼。然後又逐漸擴大範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草叢裡，灌木裡，石頭縫，大樹樹杈，等等。各種可能藏人的地方他都仔細檢查了一遍，可惜的是沒有絲毫躲藏跡象。
反倒是在搜尋一處灌木時，差點踩碎一窩黑天鵝蛋。
漸漸的他的搜索範圍擴大到了湖泊邊。
加隆相信，自己在畫面裡看到的那個人，肯定就是叫埃寧的銀燈師。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也是最爲實際接近的機會。如果能夠找到那個埃寧銀燈師，同時在這樣危難的關頭救了他，那麼順理成章的請求學習成爲銀燈師，那就成功率極高了。
至於長時間的搜查，加隆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他修習密武時，不斷重複堅持鍛鍊自身，很多修習的小技巧很不舒服，甚至是痛苦的。他也堅持下來了。
可以說，就算沒有異能幫助，他也至少會在一定時間內，成爲一名優秀的武術家。只是異能給予了他登上巔峰的鑰匙。
比起當初，現在這點勞累不值一提。
他打定主意，徹底花掉這一晚上，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埃寧銀燈師，在那樣恐怖的爆炸中，對方肯定受了重傷。
沿着湖水，他開始慢慢檢視水面，很快，一個隱隱約約的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黑影漂浮在水上，一動不動，看上去很像人形。
加隆迅速走進，撿起一塊石頭對着扔過去。
啪。
沒動靜，石頭砸中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打在一坨肉上。
加隆心裡隱隱有了猜測，他走近過去。頓時看清了一點黑影的真面目。
那是一具渾身焦黑，捲縮在一起的人體。人體身邊，還浮着一根焦黑的短小手杖。
“或許就是他了。”加隆心裡一鬆，踩着水走近黑影。
伸手扳過這個人的身體，一張蒼白沾滿黑灰的人臉出現在他眼前，正是銀燈師埃寧。
“就是他了！”加隆心裡終於徹底輕鬆下來，“喂！你還活着麼？醒醒！”
他伸手拍拍埃寧的臉。按了按這傢伙的肚子，裡面居然沒有漲水。他又啪啪扇了埃寧兩記。
沒反應。
他使勁用指甲按了按埃寧的鼻下人中穴，連續數次後。
埃寧終於發出一陣微弱的呻吟。
“你怎麼樣？需要治療嗎？我送你去醫院。”加隆做出一副完全不認識他的樣子問。不知道怎麼的，說出這句話時，他總感覺怪怪的。
“不....不用....”埃寧虛弱至極的發出聲音。“孩子....我需要一點消炎藥....一點就好...”
加隆皺眉按了下埃寧的額頭，很冰冷。
“你太虛弱了。這兒剛纔發生爆炸，很不安全，我帶你去我那裡。”
他不由分說，直接將埃寧拖上岸，然後扶起慢慢朝着自己所在的小樓原路返回。
稍微折騰顛簸了幾下，埃寧便再度昏迷過去，沒了聲音。
加隆一路上小心的將埃寧拖回自己的小樓，沒有驚動任何人，他清理了埃寧身上的一些水草，將他放在躺椅上。然後升起壁爐的火，將其拖到爐火邊烘烤起來。
加隆蹲在壁爐邊，一邊撥弄着火焰，一邊往裡架柴。他回頭看了眼躺椅上的埃寧。
“我還是第一次這麼照顧別人，等你醒了，要是不好好報答我，我就和你沒完。”他自言自語的低聲說着，他不確定銀燈師是不是有什麼額外的偵查手段，所以乾脆一言一行都完全按照意外發現埃寧的步驟行動，而且連這個年紀年輕人的言行也照顧到了。
埃寧沒什麼動靜，躺在躺椅上，臉色倒是因爲火焰的暖意，微微有了一絲紅潤。
加隆轉過頭繼續燒火，心裡有些奇怪，埃寧明明被火焰爆炸一下炸中，居然身上沒有任何的燒傷，反而只有震傷。
他填好柴，又去找到小樓的急救藥箱，從裡面翻出幾片白色的匹舒寧，這是這個世界的最新消炎藥。從水房裡倒了一杯開水過來。
回來時，埃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清醒了。他坐正姿勢，在躺椅上看着紅彤彤的爐火，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腳步聲，他擡頭看向加隆這邊。
“是你救了我？”
“不然你以爲還有誰？”加隆反問，“這是你要的消炎藥，自己吃吧。”他走過來，將水杯和藥片都遞給埃寧。
接過藥片，埃寧丟進嘴裡灌了口水，吞下肚。
“多謝你了。”他將水杯還給加隆。
“你怎麼會浮在湖水裡？晚上的湖水冰涼刺骨，你就算想游泳也得挑個好時間吧？下午就不錯，我家裡的一些衛兵也喜歡這個時間在湖裡游泳。”加隆放下水杯在邊上桌上，“不過不是在黑天鵝的水區，要是被我父親發現，你就死定了！”他聳聳肩，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我父親最討厭別人污染黑天鵝水區的水源，他是這片土地的領主。如果你被他發現，或許上絞架還是輕的。”
“我很遺憾...其實我也不喜歡半夜遊泳，不過情非得已，我也沒辦法。”埃寧也學着聳聳肩表示無奈，他喝了點水，烤着火，說話順暢多了。口音有點抑揚頓挫的音律感，明顯不是本地人。
“我也知道你沒辦法，我理解你。”加隆點點頭，“很不巧的，我看到你和那個傢伙的爭鬥了，失敗者總是值得同情的。”
“你嘴巴真毒...”埃寧無語。
“你應該值得高興，因爲你活了下來，而他估計犧牲了。”
“這話倒是。”埃寧點點頭，臉上泛起一絲複雜。“你剛纔說，你看到了我們的爭鬥？”
“當然，很激烈，就像奇幻小說一樣，打得很精彩。”加隆老實的回答。
埃寧凝神打量起加隆來。
“你能看到我們的打鬥，看來你也是有資質的人。那麼，你救了我，有什麼需要我回報的地方嗎？”
“當然。”加隆很坦然的回答。“我想請你教我那種爭鬥的技藝。”
“你知道那是什麼？”埃寧低聲問。隨即他便反應過來。“也是，你都有資質了，肯定不會不知道這方面的信息。你的父母或者家族上應該有人是我們的一員。只是，你爲什麼不找家裡的人學習，而是找我這樣一個陌生人？”
“因爲我父親不教我。家裡太窮了沒辦法。”加隆果斷回答。家裡太窮...如果被溫德曼知道這個坑爹的理由...就算在銀燈師中，特里瓊斯家族也是處於上等財力水準，距離窮差了不知道十萬八千里。
埃寧面色一怔，隨即似乎被這句話勾起了什麼往事。
“也是...我當年就是太窮了....”看向加隆的眼神也漸漸柔和下來，“你放心，你既然救了我，你以後的費用我都給你安排好。”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加隆面露異色，這個時候要是還做出一副不動聲色的表情，那就太假了，完全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年輕人狀態。
“你可以叫我老師。”埃寧點頭，“我會教導你，直到你成爲真正的我們中一員爲止。就當償還你救了我的恩情。”
“就這麼簡單？”加隆有些愕然。
“就這麼簡單。”
“我總覺得有點太草率了...”加隆放低聲音。
“你有資質，看上去也不傻，又救了我一命。我有財力，知識和經驗。那麼一切都不成問題。你還想要什麼過程？”埃寧無奈道。
“如果沒有資質呢？”加隆忽然問。
“沒有就是不行。我問你，你救我是不是就是衝着學習銀燈師來的？”
“是啊，不然誰有心情大半夜還在森林裡面閒逛？你腦子有問題吧？”加隆一臉鄙視。
“好吧...”埃寧徹底無語了。其實他本來就懷疑這個年輕人是抱着特殊的心思目的來救他。但現在聽到對方一臉坦然的肯定承認，反而感覺是自己有些不坦然了。
停頓了一下。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他筆直的看着加隆的眼睛。“告訴我你的名字，年輕人。”他舉起那根焦黑的短杖，似乎要點向什麼東西。
加隆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個平靜的微笑。
“艾哈希亞，我叫艾哈希亞.特里瓊斯，不過我更喜歡別人叫我加隆。”
他單膝跪地，微微朝着埃寧低頭行禮。
短杖落在他的右肩，隱隱閃過一絲銀色。
埃寧看着面前的加隆，臉上露出一絲回憶的柔和，彷彿看到了當年單膝跪地的他自己。
“遵循古老的禮儀，我發誓，永不外泄源自老師傳授的任何知識和技藝。白銀在上。”
兩個青澀的聲音彷彿一齊響起，重重疊疊。分不清是加隆的聲音還是當初的自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