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川自然不會和一個僕人計較，讓他站起身退到一邊。
寧小川走到醜婆婆的面前，微微拱手一拜，道：“婆婆來了皇城怎麼都不提前說一聲，晚輩也好派人去接你。”
“不用，老身只是在劍閣侯府藉助幾日。”
也不管寧小川同不同意，醜婆婆便向着侯府中走去。
她乾癟枯黃的五根手指，輕輕的搖了搖手裡的銅鈴鐺，一股古怪的音波傳出來。
跟在醜婆婆身後的五具屍奴聽到鈴鐺的聲音，立即睜開眼睛，瞳孔中發出白色的光華，像是聽到了某種指令，跟在醜婆婆的身後，向着劍閣侯府裡面走去。
這是相當詭異的一幕，看得劍閣侯府的那些侍女和僕人都臉色煞白，若不是寧小川尊稱老嫗爲前輩，他們肯定不會讓這樣的邪人進入劍閣侯府。
“這人到底是誰啊？”
“估計是某位隱世前輩，手段很玄妙，居然能夠召喚屍奴。小侯爺交的朋友，絕對都是武尊級別的大人物。”
寧小川也在好奇醜婆婆從哪裡找來這麼多屍體？
這些屍體的肉身都很強大，體內的血氣很旺盛，能夠在潛移默化中改變空氣中的玄氣波動。
很顯然，他們活着的時候都是武尊！
“咦！”
寧小川的瞳孔放大，盯着最後的那一具屍奴。
不正是姬寒星！
姬寒星的身體依舊被赤紅色的鎧甲給覆蓋，只是鎧甲上有很多血跡，眼神很空洞，跟隨着鈴鐺的聲音，一步步走進劍閣侯府。
“姬寒星！”
寧小川追上去一把拉住姬寒星的手臂，能夠感受到她的手臂帶着一股溫熱。
有體溫！
說明她沒有死。
寧小川的心頭大喜，再次喚道：“姬寒星！”
姬寒星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芒，手臂上冒出武道元氣，一掌向寧小川拍擊過去。
寧小川疾速後退，退到十多丈之外，怔怔的盯着她。
姬寒星也冷測測的盯着寧小川，森寒的道：“再敢碰我，取你性命。”
什麼情況？
寧小川覺得姬寒星的狀態很不對勁，雖然有體溫，有脈搏，有呼吸，但是卻根本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醜婆婆，她到底怎麼了？”寧小川問道。
醜婆婆盯了姬寒星一眼，道：“我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只剩半條命，心臟被自己給挖出，體內血液流失太多，能夠將她救活，已經很不錯了。”
寧小川恍然大悟，難怪他沒有找到姬寒星，原來她是被醜婆婆給帶走了。
“婆婆確定是將她救活了？我怎麼感覺她身上已經有屍氣？而且，我感覺她對我的怨氣很深。”寧小川道。
醜婆婆頓時怒了，眼睛開闔射出寒光，道：“明明是救活了！你是在懷疑老身的醫術不夠高明，不能做到起死回生？”
“事實擺在面前，她的確很有問題。”寧小川道。
醜婆婆嘆道：“當然會有問題，你將她傷得太深，爲了你，她甚至掏出自己的心臟。既然心都已經失去，那麼原本的愛也就轉化爲恨了。愛有多深，恨也就有多深。”
寧小川總覺得醜婆婆的解釋很牽強，明明就沒有真正的讓她起死回生，卻偏偏怪在寧小川的頭上。
醜婆婆從腰帶上的皺巴巴的乾坤布袋裡面，取出一隻白玉瓶子，瓶子的壁上冒出一縷縷寒霧。
“既然你覺得她並沒有完全活過來，那你就來將她的心臟給移植回去。”醜婆婆道。
“你連心臟都沒有移植回去，也算是將她醫活了？”寧小川的心頭更加無語，接過白玉瓶子，入手之後，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寒氣。
這是寒冰玉做成的瓶子，很多養心師都會購買，用來保存玄藥的新鮮度。
從樹上摘下一片碧綠的樹葉，放進寒冰玉做成的瓶子裡面，就算存放半年，樹葉也不會枯黃，葉肉飽滿，水分充足。
“小傢伙別吹牛，移植心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算是大養心師都未必能夠做到。”醜婆婆說道。
她終於承認不會心臟移植了。
寧小川也總算是明白醜婆婆爲何會一直跟着他，肯定是想從他的手中學習“心臟移植”的手段。
對姬寒星，寧小川自然相當愧疚，能夠彌補自然也就儘量的彌補。
“姬寒星，我一定會醫好你。”
寧小川向着姬寒星看了一眼，便立即去拿做手術的工具和藥物。
寧小川早就命人單獨打造了一套做手術的工具，就是打算用來醫治一些養心師醫治不了的病。
武尊的身體很強大，不會被病菌給感染，也不需要使用麻藥，但是，依舊需要“斷續玄藥”用來快速續接血脈，還需要恢復心臟活性的“生命玄水”。
三葉元命草的葉片也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可以用來刺激她身體裡面已經枯竭的“生命之源”。
“生命之源”就是生命的源頭，每一個人的體內都有生命之源，可以釋放出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當“生命之源”枯竭之後，也就是武者壽終正寢的時候。
這就是爲何武道修爲高深的武者都能提前推算出自己死亡的時間，那是因爲，他們體內的生命之源已經枯竭，自知離死不遠。
劍閣侯府，一座黑暗的密室裡面。
密室中，一盞青銅古燈懸浮在虛空，環形的燈槽裡面，流動着緋紅的地尊境武者的血液，在白骨燈芯的燃燒下，散發出白瑩瑩的光芒。
姬寒星平靜的躺在寒冰牀上，身上堅厚的鎧甲被寧小川給褪盡，只剩一層白色的裹胸綢子。
寧小川身邊的桌子上，放着很多工具：鉤針、鑷子、剪刀、天蠶絲線、棉布……還有十多種稀奇古怪的工具，另外還放着很多玄藥和玄丹。
醜婆婆站在一旁，盯着穿着白淨的衣服，不斷在姬寒星胸口縫合的寧小川，將寧小川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履都給記下。
整個手術過程，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很多時候蒼老的眼睛中會放出光芒，然後，輕輕的點頭。
直到寧小川將傷口完全縫合，醜婆婆才咳嗽了兩聲，道：“這些手段是霍師道教給你的？”
霍師道乃是金鵬養心殿的殿主，乃是玉嵐帝國四位大養心師之一。
寧小川曾跟霍師道一起學習養心師的煉藥法，所以醜婆婆才以爲心臟移植的手段是霍師道傳給寧小川。
“沒錯，正是殿主傳給我。”寧小川可不想廢那麼多口舌去解釋，於是便全部推到霍師道的身上。
寧小川取出一株三葉元命草，捏在手心，調動出陰陽明火，開始煉化三葉元命草。
“通靈奇藥！”
醜婆婆的眼睛生出光芒，盯着寧小川手中的三葉元命草。
她在古書上看到過關於這一種通靈奇藥的記載，名叫“三葉元命草”，可以增加武者的潛力，改造武者的體質。
但是，醜婆婆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下去，道：“只可惜最重要的部分已經不在了，只剩三片葉子罷了！這一株半奇藥估計已經生長九百年，離成長爲真正的通靈奇藥只差一步。可惜了。”
醜婆婆的眼力很驚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三葉元命草的品級和生長的年份。
寧小川將三葉元命草給煉成三滴白色的元命液，滴在姬寒星的心口的位置。
“譁！”
三滴元命液自動沁入細膩白皙的肌膚，融入身體，發出一層淡淡的乳白色光芒。
她的整個身體都被白光給包裹起來，像是變成一個白色的繭子。
原本被天蠶絲線縫合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皮膚很快便恢復得光潔如玉，連一絲疤痕都沒有留下。
“咚咚！”
她的心臟恢復活性，生命之源再次被激活，血液在體內流動形成一個大周天，將武道心宮裡面的元氣搬運到全身各處。
寧小川立即將她的衣衫給穿好，將釦子給扣上，腰帶給繫上，正要將手拿開……
姬寒星突然睜開雙眸，一把抓住寧小川的手腕。
她突然坐起身來，深深的盯了寧小川一眼，將他的手給放開，自行穿好鎧甲，走下寒冰牀，走出了密室中。
整個過程都沒有說過一個字。
寧小川向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微微的皺眉，道：“奇怪！明明生命之源都已經復甦，爲何她的體內依舊有一絲屍氣？”
若是說姬寒星先前體內的屍氣佔了三分之一的比例，當寧小川幫她移植心臟，喚醒生命之源後，她體內的屍氣便只剩百分之一。
但是，無論是三分之一，還是百分之一，她都不算真正的起死回生，依舊只能算是半屍半人。
這是絕大多數大養心師都在頭疼的事，哪怕死者體內的屍氣只剩萬分之一，十萬分之一，但是，依舊不能算是將她給醫治復活。
生與死看似只相差一線，但是，那一線卻又是無法跨越過去的鴻溝。
醜婆婆也露出凝重的神色，罕見的沒有駁回寧小川的話，道：“連老婆子我都以爲她會真正的活過來，可惜還是功虧一簣。她體內的屍氣看似只剩一絲，但是，卻和真正的起死回生相差十萬八千里。大養心師想要煉出起死回生藥，就必須要解決這個關鍵性的問題。寧小川將她交給老婆子我吧！老婆子會收她爲弟子，或許有一天能夠從她的身上找到起死回生的寶藥，讓她獲得新生。”
寧小川道：“我想和她談最後一次。”
說完，便走出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