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兩天的修養,小張偉的母親雖然還是面色難看,甚至經常暈倒,但是至少現在終於可以下地走路了。小張偉父親和奶奶的屍體還在那無良的醫院之中,無論如何也要儘快取回來。
“那個..大夫。”
輕輕敲了敲掛號處的玻璃窗,小張偉的母親想要找一個人幫忙找到丈夫和婆婆的屍體。
“嗯?什麼事?”
坐在裡面正埋頭整理文件的中年大夫擡起頭有些不耐的問道。這點資料他已經整理了五六次了,可是每到快結束的時候都會有人來打擾他,這讓他感覺很是惱火。
小張偉的母親被對方的口氣也是嚇了一跳,弱弱的道:“我是來取我丈夫和婆婆屍體的,那個..”
她的聲音很小,小到後面幾乎都無法聽清了。身爲窮人的她現在越來越感覺到在社會上多麼的難以立足,哪怕只是無意間的,一個人面對窮人和富人的反應是永遠不會相同的。
“哦~原來你就是那個死了婆婆和男人的..咳,節哀,節哀..”
這人一聽說是找丈夫和婆婆的屍體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麼巧合的事在他們醫院這麼多年可是很少見的。興奮的一拍大腿指着小張偉的母親,但是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失態的他趕忙乾咳了一聲連道節哀。
或許是爲了自己剛纔的失態做補償吧?毫不遲疑的叫過身旁的小夥子:“唉小郭!過來把這兩位帶到停屍間,就是被王大夫害死的那對母子。”說完,對小張偉母子報以歉意的微笑然後繼續整理着他手頭的資料。
“啊,那跟我來吧。”
小夥子答應了一聲,穿着拖鞋晃晃悠悠的就走出去了。
“謝謝大夫啊。”
小張偉的母親一面跟着前方的年輕人走向停屍間一邊道謝,或許是她爲他們這個無良的醫院竟然還能幫她把屍體留到現在而感到意外吧?
小夥子很是隨意的揮揮手,然後突然轉過身來神秘的問:“沒事沒事。對了,大嫂要不要我們醫院幫忙火化呢?我們醫院與很多家火葬場有聯繫的,保證煉的又快又好。”雖然不太理解這個又快又好的含義,但似乎這個醫院提出來的一定不是好事。
“那..那得要多少錢啊?”
不過醋出於禮貌,小張偉的母親還是試探着問了一下價錢。反正也是要火化的,如果他這裡真的便宜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的。
小夥子一聽小張偉的母親搭價立刻換上了笑嘻嘻的臉孔。
“不貴,才一千~”
這小夥子伸出的一根手指,在小張偉母子兩人看來是那麼的諷刺。
“啥?那不用了!”
小張偉的母親聽到一千兩字之後想都沒想便拒絕了對方的好意,一千塊錢足夠她們母子生活小半年了,怎麼可能全都扔在他們這個無良的醫院?
聽到對方拒絕小夥子的臉色也是變了變,但是沒有絲毫的憤怒:“也行,我們醫院是很人性化的,不會強求患者家屬的。好了,到了。”
恢復了吊兒郎當的狀態,一腳踹開了停屍間的大門。一大股寒氣在這冬日中宛如猛虎迎面襲來。
被小夥子指了一下,母子二人來到了小張偉父親的牀前。輕輕掀開蒙在屍體之上的白單,映入眼簾的是一具全身乾枯、皮膚青白、小腹凹陷、身體佈滿刀口的軀體。早已渾濁、暗淡無光的眼球緊盯着前來探望的兩人。或許是受熱眼球破裂、或許是水蒸氣遇冷的凝結,一滴晶瑩的液體自這軀體的眼瞼流出..
“磊..你死的好慘啊..磊..”
小張偉的母親一見到這屍體的悽慘摸樣頓時號啕大哭起來。無力的趴在病牀之上右手狠狠砸着冰冷的牀板卻不小心碰到了蓋在白單下的腹部。
掀開蓋在丈夫屍體上的白單,看着那以徹底凹陷的腹部疑惑的叫到:“磊?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變成這樣了!”人哪怕是死後腹部也不會立即乾癟,裡面的內臟就算腐爛了也是會有體積的。但是現在..
小夥子略微頓了下後彷彿很是隨意的回答到:“呃..是這樣的。因爲涉及了刑事案件,所以他的屍體被法醫解剖化驗了一下。”揉了揉鼻子,滿不在乎的把所有的責任推給了司法部門。
“你不用這樣看着我,這是必須做的。”
無視小張偉母親那充滿怨氣的目光,彷彿他也只不過是個臨時工而已。
母子兩人狠狠地瞪了這個小夥子一眼,一人推着一張牀轉身離開。滿是陰森寒氣與屍體的房間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唉~可惜了,有一個是老太太,還是撞碎了的。不然的還能湊出不少零件呢..”隱隱的,停屍間內傳出了幽幽的嘆息聲..
——2003年1月20日——大寒
小張偉的父親和奶奶死後已經有十天了,這母子倆整日都是以淚洗面。小張偉還是太小,雖然滿心的痛苦與難過,但還是無法表達。而且現在家中正是最困難的時刻,身爲家中唯一的男子漢,小張偉也一直在極力的剋制自己的情感..
但是他畢竟只是個孩子,他也會有挺不住的時候。
“媽..我想我爸和奶奶了..”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之上,看到無數個幸福美滿家庭與其擦肩而過,小張偉的眼眶中不自覺的留下了痛苦的淚水。
嘆了口氣,“我也想啊,可是想也沒辦法啊..咱們窮人家就是打官司都贏不了,怎麼可能給你爸報仇呢..”她明明知道這其中都是那個姓周的大夫和胖警察乾的壞事,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連法院都和他們是一夥,難道他們還能鬧到首都不成?
“還我公道!還我公道!還我公道!”
突然之間,前方人羣中突然傳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仔細一看原來是一羣人正站在信訪辦門口高聲吶喊。在這羣人的周圍早已經堵得水泄不通,無數的汽車瘋狂的鳴笛想要擠出一條通道,可是卻沒有任何人予以理會。這種情況在這個病毒橫行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見,若非是臨近春節恐怕街上也很難有這麼多人圍觀。
“大爺,他們在幹什麼呢?”小張偉的母親對着身邊一個看熱鬧的老大爺問道。
“遊行抗議啊,他們的親人被醫院給治死了,現在都鬧到信訪辦了。”老人家似乎在這裡已經看了有一會了,所以對這件事情知道的特別清楚。
聽到這句話小張偉的母親心中頓時燃起了一絲希望之火,有些興奮的問:“大爺,遊行抗議去信訪辦就能打贏官司?連醫院都能告?”
老大爺略作思索遲疑的說道:“沒準吧?估計是差不多,要不然國家弄個這機構是幹嘛的呢。”其實對這件事他也能捏不準,只不過是感覺差不多而已。
聽聞此言之後小張偉的母親終於下定了決心:“我要加入他們!我也去和他們一起去抗議!我就不相信國家都治不了他們!”
帶着小張偉快步走進遊行抗議的人羣,與其中幾位比較活躍的婦女聊了起來。不消片刻,母子兩人的悲慘遭遇立即迎來了這個團體的一致惋惜,並順利的加入了這個爲了正義而戰的臨時團體。
“進來五個代表和主席對話。”
終於,信訪辦的大樓中緩緩走出一位身着西裝的年輕幹部傳話,而且是信訪辦的主席親自接見。
通過七拐八拐佈滿了房間的複雜無比的走廊,終於來到了這個她們一直努力希望能夠進入的辦公室。
“主席你好。”
經過帶領他們進來的那個幹部的介紹後,五位代表首先禮貌性的問了聲好。當然,鑑於他們家的悲慘遭遇,小張偉母子也得以進入。
“各位同志們好啊。”
坐在寬大辦工桌後的主席很是謙和的與大家打着招呼,看上去異常的友善。房間中擺放了很多的鮮花,另外還有很多身穿黑色西裝的人站在一旁。房間的明面至少有四個攝像頭,這暗處還不知道有多少個攝像頭和竊聽器呢..
“我們不好,我們都已經家破人亡了,還怎麼好?”
一直領頭的婦女冷聲回道,一點面子也不給留。
“咳..附屬醫院的事吧?院方的人我們已經通知了,稍後你們可以詳談。”
輕咳一聲,主席大人似乎也大致知道他們這羣人的目的而且也已經通知了醫院方面的人,似乎很有辦事效率。
“爲什麼不能幫我們向上反映?我們有多少親人被害死了啊!爲什麼你們還不管啊!”
聽到和上次相同的回答其他幾位婦女頓時火了起來。上次就說找院方的人調和,可結果不過是他們這羣婦女被對方扔在了一邊,根本沒有人理會。
主席大人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後緩緩說道:“我們信訪辦也是有程序的,我們需要先考察,在證實了你們需要反應的這件事之後纔可以幫你們反應的。”主席大人表示他們也是在按規矩辦事,有很多必要的調查要進行。
另一個婦女恨聲道:“那你就去查啊!”既然說要調查爲什麼還在這裡說那麼多廢話呢?直接說幫不幫忙不就好了?
主席大人攤開雙手道:“我們已經在查了。”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是無奈,可是似乎與上次說的答案又是相同的。
“都半個月了還沒查完?”最開始那位婦女出聲質疑道。什麼還在調查,大概是根本沒有查吧?每一次的態度都是出奇的好,可惜就是一次正事沒辦過。
“這你不懂,我們是正規的國家機構,要確保你們所說話的真實性。另外你們還要提供足夠的證據和相關資料,不然我們這邊也是很忙的。”
主席大熱也是一臉的無奈,讓人沒有絲毫的辦法。因爲他說的理論上沒錯,可是事實上大家都知道他只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你們可不可以做些人事!你究竟有沒有死過老公!國家養你們怎麼不給我們辦事呢!”
一位脾氣火爆的婦女終於無法忍受,指着主席大人的鼻子就開始大罵了起來。或許是這個房間進的次數太多了,敷衍的話也聽到的太多了,現在的她終於無法忍受了。不過另外幾位當然不能親眼看着她做傻事,當即狠狠把她架住。
“這位大姐請自重,我們是國家公務人員,辱罵我或者我們信訪辦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主席大人很是平靜的說道,彷彿對對方的辱罵毫不在意。他這裡安裝了這麼多攝像頭,一旦對方動手他就有權利動用司法部門強行拘捕這些人了。
看到幾人平靜了下來,主席大人清了清嗓子建議到:“其實你們可以去檔案館查一下他們醫院的檔案,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雖然他明知道那會是一個什麼結果,不過信訪辦的作用不就是這個麼?從中調解不給**添麻煩…
“怎麼樣?都說點什麼?”
幾人剛剛走出那令人壓抑的辦公室便被一大羣人呼呼啦啦的圍了起來。人們一個個眼含希望的注視着小張偉的母親她們,非常希望她們能夠帶給他們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可惜..
“和沒說一樣,就是說去什麼檔案館。誰知到這個檔案館在哪?”那個一直領頭的婦女搖了搖頭,然後高聲詢問衆人誰知到檔案館的位置。
“算了,大家打車去吧。”看到陷入了沉默的人羣這五位代表都是嘆息了一聲準備打車前去。
“師傅,去檔案館。”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幾人坐到車裡後對司機說道。
可惜司機卻根本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個地方。“檔案館?啥地方?我就知道圖書館,沒聽說過這地方啊。”想他開了十多年的出租車竟然也有不知道的地方頓時詫異了起來,難道根本不存在這個地方?
不過老司機不愧是老司機,開到了市**附近後根據感覺終於找到了那不起眼的檔案館的牌子。
一行人下車後呼呼啦啦的走進了檔案館,看到了一個似乎爲工作人員的人問道:“我們想查附屬醫院最近兩年的檔案。”
說實話,他們都不清楚這檔案館究竟是幹嘛的,但是既然主席說來着有可能查到些什麼所以他們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