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氣藹藹的陰魂大陸,沿海處的一片小小平原之上,隨着天上那輪倍顯暗淡的紅日的再一次的升起,冰冷的一天又開始了。
作爲維持部落繼續生存下來,每七天一次的,所必須的例行慣例,持着石質刀斧的勇士們,吭哧吭哧費了老大的勁兒,這才擡出了一口捆綁的紮實的肥大豬玀獸。
這頭豬玀獸是昨天勇士們冒着生命的危險硬着頭皮獵過來的,爲此,一位勇士胸前斷了兩根兒骨頭不說,其他的什麼小獸也都沒能獵到一隻。
全族的男女老少,除了必須的人之外,都已經整整兩天都沒有吃過什麼正經東西了。
所謂必須的人,當然是指有着戰鬥能力,能夠保衛族羣以及獵取動物的壯漢……他們每人分了巴掌大的一片兒黑乎乎的,似乎還發了毛兒的乾肉,連是什麼味兒都沒品出來,就一把塞進了腸胃。
而那個受傷的勇士則只吃了一半兒,他受傷了,今天就可以歇息,吃一點兒補充些必須的養分,這已經是最高級的款待了。以後的日子裡,他若是不能快速痊癒重新參加狩獵,那麼待遇還會一天差過一天,到了一定程度,甚至連點肉屑也分不到了。
而其餘的老少,在這天氣日寒,瓜果落淨的秋末冬初之時,也就只能隨便揀點兒什麼紮實的東西塞滿腸胃了。吃不吃得飽,全靠個人造化了。
看着這頭豬玀獸,族中的老少無一例外得再一次流露出了貪饞的表情,他們的眼睛在一瞬間就完成了,從暗淡無光到狼一樣猙獰而熱辣的可怕轉變。
餓啊,實在是太餓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寧願現在、立刻就撲到這口豬玀獸的身上,張大了嘴巴用自己尖銳的牙齒,一口一口,連皮帶血和着內臟一股腦兒的吞下去!
想來,那新鮮的血肉一定有着別樣的甘甜吧?
可惜想象終歸只是想象,老少們紅着眼睛,臉上帶着神經質般的抽搐,聽着肚皮之中越加響亮的交響樂,眼睜睜得看着勇士們將那口肥美的豬玀獸擡走了。
要知道,他們平日裡的食物本就不充裕,飢一餐飽一頓本就是平常之事,這兩天又持續餓下去,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啊。
原本夏秋季節剛剛積攢下來的一點兒肉膘兒,這一下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就癟了下來。
彷彿有着一根無形的繩子在牽引着一般,老少們眼巴巴的跟在勇士後面,這個只有百多人的小部落,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白骨如林的祭祀丘陵之上。
祭祀丘陵上陰風陣陣,大白天的都有着一股陰森森滲人的寒氣兒,凌亂而猙獰的獸骨散落一地,只有最壯碩不過的勇士纔有能力,以及敢於走上這個祭祀邪神的場所,然後獻上部落的血祭,如此纔可保得一族平安。
若是一週沒有血祭,邪神會自行將部落中的一人吞噬,除了骨頭渣子,什麼都剩不下來。一週不祭一週如此,時間長了,部落自然也就散了。
老少們停下,迷濛着雙眼看着勇士們一步步上前,也不知是瞧的那頭豬玀獸多一點兒呢還是瞧那勇士多一點。不過涎水滴落的表情還是徹底的出賣了他們,畢竟肚子餓時,食物纔是最實在的東西。
擡着豬玀獸的勇士們走向的祭祀丘陵,隨着離得那堆白骨越來越近,一股股彷彿蛇一樣的陰寒氣息緊緊的就貼上了他們的身體。
那彷彿蛇的身軀一樣的滑膩膩的感覺,貼着他們的體表,從腳底到背溝,從前身到後背,彷彿洗澡一般徹徹底底得將他們的全身都洗了一遍兒,彷彿是要試圖勾走他們身上的每一縷熱氣一般。
四肢都幾乎僵住了,一層雞皮疙瘩當下就起了來,強忍着從心中冒出的寒意,勇士們加快了自己的腳步,汗毛倒豎的大粗腿一個個邁步邁得飛快,同時眼睛眨也不眨得盯着腳底猙獰的枯骨,生恐哪段尖銳的遺骸一不留神劃破了自己哪一寸的肌膚。
他們知道,邪神是不管那麼多的,只要是送上門兒的血食,他們都很樂於接受,並不在乎這血食到底是一頭豬玀獸還是一隻壯碩的大活人。
甚至,相比之下,倒是一個大活人更加吸引他們一點兒。
但出於某種他們凡人所不知道的禁忌,獻上血祭的勇士們,雖然免不了要被那彷彿垂涎欲滴的邪神,用那陰氣從頭到腳得舔舐一番,但一般來說,還是不會倒黴得被當場吃掉的……前提是,身上不能夠有破損,尤其不能流出哪怕一些些的血。
很幸運,勇士們擡着不停地掙扎着的豬玀獸,終究在那錯綜複雜的獸骨之中掃出了一條小道兒,安安全全得到達了祭祀丘陵的正中。
甚至不及搽一搽臉上的冷汗,一個勇士就抄出了石斧,相當有技巧性的,用斧刃在豬玀獸的身上,嚓嚓幾下,就劃出了幾道兒不深也不淺的血道兒,如此,可使血液流速較緩,就可使得他們有了從容離去的時機,以免邪神迫不及待得將祭品吞噬,回過頭來又找他們麻煩……這都是祖輩用血淚靈魂積累下來,代代相傳的寶貴經驗啊。
就可見從那厚厚的豬玀獸皮之下,一縷血絲就緩緩地滲了出來,豬玀獸彷彿明白了自己即將到來的下場一般,拼命地發出了悲慘的叫,以及劇烈無比的掙扎。
那血流的就更快了,從剛開始只是一點點的往外滲,變成了一些些的往外流,一時間血氣大盛。
陰氣不捨得從幾人身上離去,臨走時又重重的“舔”了勇士們一下。
“啊!”
一個年輕的勇士猛地發出了慘烈的叫聲。
這是一位年僅十五六歲的青年,皮膚被曬得黑黝黝發亮,渾身的肌肉極紮實,臉上卻還有着一絲稚氣。
他是接替那位受傷的勇士而來的,從前沒有參加過這樣恐怖的“遊戲”,所以儘管事先已經聽到了細細的講解,並且記得一絲不差,也沒在行動中出過什麼紕漏。但終究是神經不夠大條,在邪神冷不丁得猛舔一下時,手臂下意識得就擺了那麼一下。
此時他的手臂之上,被一段尖尖的骨頭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傷痕,血像一道細細的紅線一般,慢慢地沁了出來。
四人的眼睛一時凝固了,要不是青年的心理素質還算是不錯,只怕他當場就要崩潰了!
“不怕,有辦法!”
老的勇士有着一些故老相傳的經驗,他拿出石斧,砰砰幾下就在豬玀獸的身上劃出了幾道碩大的口子,豬玀獸的慘叫之中,血嘩嘩得就流了出來。
“把血都擦身上!一個都不能少,快!”
說着,幾人都飛速捧了一大捧的鮮血,在身上胡亂的擦拭着。
“什麼都不要管,跑!”
一聲令下,四個渾身沾血的勇士,撒丫子分頭兒就跑了開來,那叫一個快啊!身後一溜兒青煙冒起,人就不見了身影,那彷彿叢林一般密佈的獸骨,沒有爲他們造成哪怕一絲的障礙,被他們如履平地一般的掠過了。
邪神放棄了那頭嗷嗷慘叫着的豬玀獸,陰氣彷彿觸手一般,向着四位勇士就圍繞了過去。陰氣以着飛快的速度,吸食着衆人身上的鮮血,不大一會兒,那塗抹在身上的鮮血就一絲也都不剩了。
青年的手臂之上,被如同螞蝗一般的陰氣吸攝着舔食着血液,只覺鮮血彷彿長江大河一般奔涌而出,其速度令他簡直就要發狂了。
快一點,再快一點,青年心中吶喊着,用比之世界百米跑冠軍還要快的速度,刷的一下,帶着一溜兒的煙塵,總算是跑出了祭祀丘陵的範圍之外,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喘着粗氣兒白着臉說不出話,出了丘陵,按照往常的慣例,邪神就不會再出來害人了。
自有人拿出獸皮帶子,將他的傷口包紮了住。
部落之中一番躁動,人人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管怎麼說部落的人口都不多了,能夠少死一個人,部落之中就多了份兒生的希望,就能夠繼續繁衍下去。
讓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的祭祀總算是過了去,族人們把心放進了肚裡,結隊回到了部落之中。
不多時族人們就紛紛的結伴而出,或者是去撿野果,或者是去刨些植物根莖,勇士們也收拾武器整裝待發,試圖去獵一些小獸,從而爲衆人填飽肚子。
“咦!那是什麼?”
有那小孩兒漫不經心的仰頭望天,忽的看到一物,不由的大叫了起來。
“那是什麼啊?”
有人仰頭一看,也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異的叫聲。
只見從遠處天邊,彷彿流星一般,一道土黃色的經天長虹斜斜的飛過,並且越變越粗越變越大,甚至漸漸的隱隱有股轟隆之聲傳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族人們都有些坐立不安,呆呆得看着那異物出神,臉上有着恐懼的神色。
在這世上,他們實在是最爲卑微不過的存在了,任何的一點變故,都能爲他們帶來死的威脅,他們又怎能夠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