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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人員趕過去,爲沈靜雲進行急救。
沈諺非還在掙扎,他只想掙脫束縛自己的一切。但是對方的臂膀太有力,將他死死禁錮在那裡。
“噓……噓……你爬過去也只會打擾醫務人員對靜雲的救治。”
那個聲音沉冷而柔和,沈諺非忽然明白抱住自己的人正是沈思博。
是啊,自己的公寓爆炸了,沈思博怎麼會不知道?
“爲什麼會這樣……”沈諺非無力地向下墜,沈思博牢牢托住他。
沈靜雲已經被按上了氧氣罩擡上了救護車。
“大哥!我們也去!馬上就去!”
“我們當然要去醫院。”
話音剛落,沈思博將沈諺非橫抱而起,放在自己的車上,緊跟着那輛救護車開往醫院。
沈諺非呆愣在那裡,他不敢閉上眼睛。因爲一閉眼,他就會看見沈靜雲毫無生氣滿身是血的樣子,每一滴血色都侵蝕着他的呼吸他的神經。
“大哥……靜雲流了很多血……”
沈諺非的聲音發顫,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軟弱過了。
沈思博只是看着方向盤,沒有說一句話。
“如果他沒來找我就好了……”
沈思博握着方向盤的手指輕輕一顫。他沒有告訴他,自己還在書房修訂合同的時候接到衛子熙打來的電話,當他知道他的公寓發生煤氣爆炸的時候,被炸裂的又豈止是那棟公寓,還有他沈思博的冷靜與自制。任由那價值過億的合同像是垃圾一樣凌亂地落在地上,他瘋狂地衝下樓去,無數次撥打沈諺非的號碼,無數次聽到無法連接的提示,他的神經瀕臨崩潰。
當他看見那滿目狼藉的時候,他甚至連一步都邁不出去。直到聽見沈諺非呼喊沈靜雲的聲音,沈思博才感覺自己被冰窒的心臟終於再度躍動起來。
緊緊抱住他,沈思博知道懷中的這個人也許堅強也許倔強到傻氣,但是又那麼容易被毀掉。
即便他不斷嚷叫着別的男人的名字,沈思博發覺自己根本恨不起來。
車子駛入醫院,醫務人員早已嚴陣以待。沈靜雲被推進了手術室,沈諺非右腿骨折,當他的全身檢查結束,就連石膏都打好了,沈靜雲的手術還是沒有結束。
沈洛纓和嚴賦都趕來了。
“怎麼回事?聽說是瓦斯泄漏?諺非,我早就跟你說過搬回家裡來住了!如果你不是住在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沈洛纓得知沈靜雲大量失血現在還生死未卜的時候,眼淚止不住下落。
“沒通知王振坤吧?”沈思博看了一眼嚴賦。
“還沒來得及。等手術結束之後再說,現在通知王氏父女也沒什麼意義。”嚴賦掏出手機聯繫各大媒體,要他們將沈諺非的公寓爆炸一筆帶過。一旦沈靜雲受傷入手術室的消息傳出,華天的股價必然動盪。
終於,手術結束了,仍舊戴着氧氣面罩的沈靜雲被推了出來。坐在輪椅上的沈諺非甚至連他的臉都看不到。
“靜雲……靜雲……”沈諺非笨拙地搖着輪椅,沈思博硬生生按住了椅背。
“醫生,請問沈先生的情況怎麼樣?”嚴賦第一時間開口問。
“如果再晚送來五分鐘,我真的救不了他了。”主刀一聲將沈靜雲的傷情細細道來,太多專業詞語,沈諺非聽不懂也聽不進去,但是他知道,沈靜雲差一點就死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臟還懸在半空中。
沈靜雲被送進了加護病房,有沈洛纓和嚴賦看着,不出幾個小時,CANDY也趕來了,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拼命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好端端怎麼會爆炸。
“回病房休息吧。”沈思博開口道。
“我想……看他醒過來……”
“可是這樣的事情有意義嗎?醫生已經說了,靜雲至少要到明天中午纔回醒。”沈思博沒有向剛纔一樣強迫沈諺非,“而且這裡已經有洛纓和CANDY在了。你需要的是休息。”
“可是……”可是沈諺非已經開始犯困了。
明明腿部的骨折疼痛到令他絲毫睡意沒有,爲什麼現在那麼想睡了?
“而且剛纔醫生給你的止疼片裡有安眠成分。”
沈思博的嘴脣一開一合,沈諺非的眼簾卻垂落下來,腦袋向輪椅的一旁歪去。
嚴賦側過身來,“啊,他終於睡着了。”
“我會送他回病房休息。”沈思博推着沈諺非離開。
將沈諺非抱上牀,沈思博嘆了一口氣,指尖掠過他的髮絲,停留在他的鼻尖。
當他低下頭來,嘴脣輕觸上沈諺非的脣角時,口袋裡的電話響了,是衛子熙打來的。
“事情調查的怎麼樣了,爲什麼會發生爆炸?”沈思博的聲音再度冷冽起來,剛纔的柔情款款全成了錯覺。
“恰巧的是今天迅馳的殷總也遇上了車禍,他的意思是應該是長天實業在警告迅馳的人在法庭上不要亂說話。”
“警告?弄到瓦斯爆炸的地步難道不是要殺人滅口嗎?”沈思博的聲音徹底沉冷了下來,“衛子熙,我無論你用什麼方法,長天實業的那幾只蟑螂,我不想在看到聽到他們任何消息。”
“我知道你會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已經在着手做了。”衛子熙的聲音裡有幾分幸災樂禍的笑意,“對了,諺非還好吧?”
“問題不大。”
“那麼沈靜雲受傷的消息要不要傳出去?說不定明天早上一開盤股票市場就有所反應了。”
“不用。即使我們不說也會有其他人會泄露出去。”
沈諺非這一覺睡的很沉,只是他的眉頭一直緊皺不得放鬆。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光線有些刺眼,而太陽穴也疼得厲害。他想要坐起身,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右腿在隱隱泛疼。伸手向下摸去,那是一層厚厚的石膏。
“靜雲!”沈諺非驟然想起發生的一切,撐着上身跳下牀,石膏的重量比他想象中沉的多,差一點就跌坐在地上他抓住牀沿勉強保持了平衡。扶着牀頭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坐上病房裡的輪椅,剛來到門口就看見正在門外打電話的沈思博。
“你怎麼起來了?”沈思博快步走過來,他的尾音揚高,擔心中隱隱有一絲不悅。
“我要去看看沈靜雲怎麼樣了。”沈諺非執着地搖動輪椅,沈思博卻按住了他的手。
“算了,我推你去。不然你是不會安分的。”沈思博永遠不會露出無奈的表情,他垂下眼簾推着沈諺非行走在安靜的走廊裡。這一層是貴賓病房,除了醫務人員幾乎無人走動。
當他們來沈靜雲的病房門口,門那邊傳來女人的聲音。
“靜雲!你真的把我嚇死了……醫生說你差點就死了……”
是CANDY,她的聲音裡還帶着哭腔。即使不推開門,沈諺非也能想象她依偎在沈靜雲的身邊梨花帶雨的模樣。
“是差點死了,又不是真的死了。”沈靜雲的語調無力而疲憊,大量失血又經歷了手術,他最想要的就是安靜地待着。
沈思博正要擡手敲門,沈諺非攔住了他。
“不用了,大哥。二哥沒事就好。”沈諺非勾起脣角。
“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強逼自己笑。真的很難看。”沈思博推着沈諺非轉身,行向回去的方向。
病房裡的沈靜雲掠過CANDY的肩頭看着那扇門。
他知道有人曾經停駐在門外,他也知道那是誰。
“爲什麼不進來……”沈靜雲閉上眼睛扯起脣角。
用過午飯,嚴賦夾着公文包來到病房,他看了一眼CANDY,但是CANDY還是無自覺地坐在沈靜雲的身邊。
“CANDY,你去幫我買杯長島咖啡吧。”
“啊,爲什麼要我去?”
“如果不是你去的話,別人弄不清楚我的口味,萬一買速溶咖啡給我,就真的虐待了我的舌頭了。”
CANDY興高采烈地去了,卻絲毫沒考慮到像是沈靜雲這樣的傷勢是不適合喝咖啡的。
“如您所料,確實是長天實業在搞鬼。”嚴賦將文件送到沈靜雲的手中,點了點其中一些重要數據,“這些黑錢洗的很隱秘,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長天實業不乾淨,只怕還很難找出破綻來。”
“所以能看出問題的諺非真的很厲害。”沈靜雲露出一抹微笑,“這一次華天還有沈氏都不會讓長天實業有翻身的機會,我要他們死的很慘很慘。”
“您很少這麼記恨過誰……”嚴賦頓了頓,還是說出了口,“其實CANDY小姐配不上您。即使沒有王氏支持,您未必就不能贏過沈思博。”
沈靜雲哈哈笑了起來,捂着肚子,他笑容中的自嘲嚴賦第一次看見。
“嚴賦……你知道嗎,我無數次告訴自己和CANDY結婚不是爲了試探諺非,不是爲了看他難過的樣子,不是爲了逼他說不要娶別人。其實我高估了我自己,在他的心中也許我什麼都不是,甚至比路人甲乙丙還有惹人生厭。可就是這樣啊,我還在幻想着他會對我說我想聽的話。”
“對自己誠實才是最困難的事。”嚴賦淡淡地說。
“知道爲什麼我會提拔你做我的副手嗎?”沈靜雲揚了揚下巴。
“因爲我的作風像沈思博,而您清楚地知道您需要那樣的冷靜與嚴謹。這是我願意跟隨您的原因,因爲您從不否定自己的對手。因爲肯定,所以正視。”嚴賦微微點了點頭,“請您好好休息吧。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家媒體泄露您入院的消息,股價目前穩定。因爲受傷的關係,您和CANDY小姐的訂婚典禮挪後了三個月。當然如果您不想訂婚,我也能找到無數種方法讓王振坤無法因爲悔婚而找您的麻煩。”
那是自然,CANDY有着輝煌的歷史。
沈靜雲揮了揮手示意嚴賦離開。
趁着CANDY沒有回來,沈靜雲閉上眼睛靠在枕頭上。麻醉藥已經過去了,腹部的傷口疼的厲害。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忘記心上那被緩緩撕裂的痕跡。
明明兩個人就住在同一家醫院同一層病房,卻誰也沒有見過誰。
兩週的時間過去了,沈諺非作爲指控長天實業董事長的重要證人即將出庭。
清早,沈思博就來到了病房裡,不發一言替他整理襯衫,換上西裝,打上領帶。他的手指除了鋼筆和報紙之外,沈諺非第一次靜靜地欣賞他握着別的東西。
“我以爲你會說即使我不去,長天實業的董事長也要下地獄。”
“但有些事情如果不是你親自做的,就沒有意義了。”沈思博鬆開了手指,一個穩重的雙十結出現在沈諺非的頸間。
他想起自己當年讀的是貴族中學,校服都是需要打領帶的。自己總是在鏡子前掙扎許久,最後還是歐陽管家替他將領帶繫好。偶爾沈思博路過他的房間時,會駐足看着他們的身影。那時的自己總覺得丟臉,很想說歐陽管家每次進來爲什麼不把門關上。沈思博說不定在心裡暗自嘲笑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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