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會議室房門關閉尚程勳離開後,原本安靜的會議室有了聲音,大家竊竊私語起來。
強姦罪可是八大重罪之一,更何況受害者還傷的很嚴重,對刑警來說就是大案,必須儘快將案件偵破,還受害者公道。
偵破是一回事,在省廳調研組即將離開江城的時候發生了重案,卻不知組長陳益會不會有其他想法。
反詐騙嚴打還沒結束呢又出了事,肯定不會高興。
葛全山和趙啓明欲言又止,最終都選擇了沉默。
陳益沒有提這個案子,當會議室的聲音漸漸停下來之後,開口道:“我們誰也不願意看到違法犯罪發生,但違法犯罪又不可能停止,好了繼續開會,剛纔說到……哦對,非常感謝各位同事在此次行動中所作出的努力,並取得了良好的戰果。”
“打擊犯罪是一項長期而艱鉅的任務,我們要這次嚴打行動爲契機,總結經驗,查找不足,再接再厲。”
“之後,以更加……”
總結會議上陳益說了很多場面話,這是一個領導的自我修養。
“散會吧,大家辛苦。”
話音落下,衆人站起了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接連離開了會議室,只留下市局刑偵支隊的人還沒有動。
陳益靠在椅子上點燃香菸,並將煙盒推給了葛全山和趙啓明,說道:“日程不變,調研組三天後離開江城,出現新的案子我們誰也不願意看到,希望嫌疑人能儘快歸案吧。”
破案的黃金時間是七十二小時,要是順利的話,調研組在離開之前案子應該能破,就算破不了,陳益也不打算插手。
調研組可不是江城警方的保姆,現如今犯罪風險極大基本沒有能跑的,要是連一個強姦案都破不了,那就是江城警方能力的問題了。
未來,這個案子他肯定是要打電話問一下的,要是沒破,那麼就要在調研報告中提一句,實事求是。
調研組在調研過程中遇到重案而且還沒破,江城肯定減分,那就不是陳益該考慮的了,他的任務就是把查到的看到的通通上報省廳。
幾人在會議室聊了聊後,陳益帶人離開。
“給你們放兩天假,在江城好好逛逛吧。”陳益邊走邊說道,“儘量多走走古玩市場和古玩街,聽聽當前羣衆的聲音,如果有什麼重要問題,隨時打電話告訴我。”
諸葛聰等人點頭,這個活輕鬆的很,玩的過程中就把工作給幹了。
另一邊,會議室的葛全山和趙啓明沒有走,正在討論剛剛發生的那起強姦案。
“啓明,陳隊長不太高興,是吧?”葛全山道。
趙啓明:“有嗎?沒有吧,咱們是警察,警察遇到案子很正常,陽城也經常發生案子啊,這兩年有多起命案,還有一起罕見的碎屍案。”
葛全山指了指趙啓明,教育道:“太年輕!這不是正常不正常的事,形式主義的作用就是讓面子上好看一點,如果三天內案子沒破,你覺得調研報告裡會不會寫上一筆?”
趙啓明:“我覺得不會,陳隊長人挺好的。”
發生一起案件就上報省廳,多少有點刻意針對了,哪個城市沒案子?他不認爲陳益會這麼做。
葛全山:“那要是其他城市的調研全部結束,調研組返回陽城的時候案子還沒破呢?”
趙啓明遲疑:“這……葛局的意思是陳隊長會問一問。”
葛全山:“大概率會問。”
趙啓明略微思索,說道:“強姦案是相對好查的案件,破案率很高,嫌疑人留下的痕跡會非常多,做了就跑不掉,而且基本都是熟人。”
“三天的時間……肯定能抓到吧?說不定今天就能結案。”
葛全山並不放心:“你去分局跟進這個案子,儘可能在調研組離開江城之前將案件偵破,我會給分局那邊打電話。”
趙啓明點頭:“行。”
能迅速破掉這個案子當然最好,不然調研組走的時候留下一個重案懸而未決,總覺得彆扭。
……
陳益閒了下來,不再過問江城警務,包括還在進行的反詐騙嚴打和剛剛發生的強姦案,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總體上,江城給他的感覺比睢城要強不少,主要原因就是城市的繁榮。
繁榮帶來的不僅僅是經濟,教育和人才引起也會相應受到重視,從調研角度看,江城的刑偵人才還是比較多的。
這次嚴打算錦上添花,希望未來的江城在犯罪率降低的同時能發展的更好,國泰民安。
夏嵐在跟諸葛聰他們逛了一天後很快失去興趣,隨後便一直跟陳益在一起形影不離,這裡說的是白天。
“交過男朋友嗎?”戶外的咖啡館,遮陽傘陰影下兩人相對而坐,陳益聊起了夏嵐的個人情況。
夏嵐笑着回答:“大學裡交過一個,畢業的時候分了。”
陳益:“畢業分手季啊,什麼原因?”
大學情侶畢業分手概率極高,這倒是正常,地理位置的變化、經濟的壓力、個人的成長等,很多因素證明從校服到婚紗的不現實。
浪漫的愛情畢竟只是少數,就算有小學同學攜手一生,也只是特例而已。
夏嵐:“感情淡了,人生目標又不在一個城市,只能分手。”
陳益:“到省廳後就沒想着再談一個?”
夏嵐無奈:“人際關係有點侷限,我不習慣吃窩邊草。”
陳益:“伱說的窩邊草指的是……省廳的同事嗎?”
同事當然可以談戀愛,但如果未來結婚的話,需要調崗,原則上不能同屬一個部門,同屬一個領導。
夏嵐點頭:“對。”
陳益思考切入點,想了半天覺得矯情,索性直接問了出來:“秦飛和林辰咋樣?”
秦飛是煙霧彈,他主要是想問問林辰。
八卦是人的本能,何況林辰這小子還是方書瑜的親戚,可以幫忙問問。
“啊?”夏嵐明顯一愣,隨後表情變得古怪了一些,“陳隊,你要當月老啊?”
陳益笑着擺手:“沒有沒有,這不是瞎聊麼,兩個小夥子都是單身都挺不錯,你要是真有意向,我可以撮合啊。”
夏嵐聽着有趣:“陳隊,你又不是四五十的人,說起話來老氣橫秋的,還小夥子呢,你也是小夥子。”
一兩個月的時間彼此熟悉之後,調研組成員之間聊天沒了拘束。
都是年輕人,有共同語言,陳益既是領導,也是朋友。
陳益開玩笑:“我早熟。”
“哈哈。”夏嵐笑出聲,“看出來了……你要說秦飛和林辰的話,秦飛好像不是單身啊?”
“不是單身?”陳益奇怪,想起了李雪,“你們平時閒聊說到這件事了?”
夏嵐:“那倒沒有,之前我們問秦飛怎麼到的市局,他說是陳隊下基層之後把他調走的,聊着聊着就提到城東派出所的工作生活,那裡有一個女同事好像和秦飛關係不錯。”
陳益點頭:“是有這麼一個人,但他們好像沒談戀愛啊。”
夏嵐:“沒談也快了吧?”
陳益:“也許吧,那……林辰呢?他身邊可是沒有女性朋友,這一點我很清楚。”
“林辰……”夏嵐認真思考了一下,說道:“比我小,我對比我小的男人沒感覺啊。”
陳益心中爲林辰默哀。
這就尷尬了,看來這件事能成的可能性不大。
不過出於姐夫身份的“職業操守”,他還是當了一回遠程僚機:“林辰也是我調到市局的,你知道爲什麼嗎?”
夏嵐:“知道,我們聊了很多,他是方法醫的表弟,而且是一個畫像師。”
陳益:“對,主要原因就是刑偵畫像,當我第一次看到他素描的嫌疑人畫像時,真的有被驚到,未來他會是咱們東洲國寶級的畫像專家。”
夏嵐反應不大:“是挺厲害,省廳裡的畫像專家都快五十歲了。”
她起點比較高,常人眼裡的天才對她來說頂多算優秀。
陳益看了看夏嵐,端起咖啡杯喝了起來。
對夏嵐的評價,他只能給出中規中矩四個字,能力不出衆,屬於女承父蔭了,這次能加入調研組還是走了魏劍風的後門。
這倒沒什麼,自己也是陳氏集團的獨子,大把花着家裡的錢沒有任何心理負擔,誰也沒資格說誰。
你要說對方心高氣傲吧,幾十天的接觸下來也不至於。
你要說謙虛不驕吧,那也不可能,畢竟是“大小姐”級別的人物。
工作上呢,做得很好,挺認真負責的。
總之,平衡點掌握的還不錯,不讓人討厭,但也沒有那麼完美。
人,本來就沒有完美的。
喝了兩口咖啡後,陳益開口道:“我記得林辰第一次出現場啊,是之前陽大的碎屍案。”
聽到碎屍案,夏嵐臉上笑容收斂了一些。
這個案子她當然知道,而且當時還專門找人瞭解過,偵查過程可謂一波三折,不到最後根本不敢說誰纔是真正的兇手。
你以爲嫌疑人被捕,其實是爲了替人頂罪,後來抓到了教唆頂罪的,最終發現他還是爲別人頂罪。
本來很簡單的一起案子,頂多就是強姦,讓嫌疑人一陣騷操作搞的跟拍電影一樣,鬧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詮釋了什麼叫不作就不會死。
情侶之間的強姦也不算太過嚴重,努力和解也就行了,真進去了能蹲幾年?非得殺人,不知道怎麼想的。
“哎,提起碎屍案,我印象太深了。”夏嵐開口。
陳益道:“剛接到報警的時候啊,恰好林辰提前來市局報道,聽說了命案後非要跟着來,你猜怎麼着?在現場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夏嵐沒有笑,表情嚴肅:“畢竟是碎屍案,現場肯定血腥的很,我要是在的話,反應肯定更加不堪。”
陳益:“當時我生氣了,把他痛罵了一頓。”
夏嵐:“啊?”
陳益笑道:“我說這就是真正的刑偵,給了他兩條路,要麼滾回分局,要麼留下努力偵破此案抓到兇手,他當時很堅定毫不猶豫選擇了留下。”
“看得出來,林辰內心是嫉惡如仇的,明白了他頭頂警徽的意義。”
“案件結束後,林辰更加努力的提升個人能力,希望未來能幫到我的忙,希望能把更多的犯罪分子繩之以法,這些我都能看到。”
“可以相信,他以後會成爲一名很優秀的刑警,而不僅僅只是畫像師。”
夏嵐沉默,攪動面前的咖啡杯,忽然反應過來,有些愕然道:“陳隊,你有點刻意啊,真要當月老?”
陳益佯裝不懂:“有嗎?沒有啊,閒聊而已,這不是剛聊到秦飛和林辰麼,話多了話多了。”
夏嵐不信,很是狐疑,之所以聊到秦飛和林辰也是你起的頭啊。
陳益輕咳:“說真的,你覺得林辰怎麼樣?”
夏嵐重新想了想,道:“陳隊這麼一說,感覺比以前好點,看他傻傻的樣子,還以爲就是一個呆畫家呢。”
陳益鬆了一口氣。
小辰子,姐夫只能幫你到這了啊,能不能和姐夫一樣“吃軟飯”,就看你的能耐了。
“對了。”夏嵐想起了前天的會,“分局那起強姦案,陳隊真不插手啊?也不問一問嗎?”
陳益奇怪:“爲什麼要插手?他們江城又不是沒警察。”
之前在睢城查的是積案,兩者不一樣。
“可……”夏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陳益看出來了:“女性同情?”
夏嵐猶豫,點頭道:“受害者傷的很嚴重,真是過分。”
同爲女性,共情感強烈,弱勢羣體總是受害的一方,生物學上男性更爲強壯,這沒辦法。
陳益:“可能是反抗了吧。”
夏嵐:“反抗不對嗎?”
陳益:“可能不對。”
夏嵐懷疑聽錯:“啊??”
陳益說道:“在確定自己不可能逃脫的情況下,放棄抵抗是最優選擇,否則很有可能受傷甚至丟命,給你兩個結果,要麼丟清白,要麼清白和命一起丟,怎麼權衡?”
夏嵐皺眉:“這……”
陳益:“還記得那個案例嗎?一個男人持槍搶劫一個女人,詢問對方要錢要命,女人豪橫的說我要錢你打死我吧,男人開槍了,她是受害者沒錯,但激怒一個犯罪者相當不理智,犯罪者是很容易被激怒的。”
“不論是強姦還是搶劫亦或其他犯罪行爲,犯罪者都是些什麼人?內心是有一顆炸彈的,千萬不要試圖去點燃這個炸彈,除非有掌控局面的能力。”
“對大部分普通人來說,若單獨遇到犯罪者沒有任何逃離的可能,要優先保命學會認慫,多動腦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聽着陳益的話,夏嵐深深嘆了口氣,她必須承認這是對的。
和平年代,還是儘量不要去比誰更狠,否則容易被教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