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朱小將擡起腦袋來了,聲音非常的低沉,“我根本不值得您花錢,我還是回家吧!”
“主要是你想太多了!我李大善人在京師說一不二,很多人想要巴結都來不及。”
“我要是穿着新的衣袍回家,姨母一定會盤問起來,那豈不是更加糟糕嗎?”
“有道理啊!”李沓子點點頭,再一次看向老朽,“等下,您把他送回家,就說朱小將在店裡幫忙,所以送了一套新的衣袍。”
“明白。”老朽回答完了,正用小小的本子記下朱小將的尺寸。
李沓子看了一眼朱小將:“飯也吃了,衣袍也買了,我還有事情要去辦。你能照顧好自己嗎?”
“當然。”
李沓子離開成衣鋪,心情加倍,慢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面。一個個跟朱小將年齡差不多的男孩路過,穿的衣袍還要破舊,腦袋沒有布巾,只是用着繩子捆頭髮,變成非常難看的一團。李沓子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的驚歎,原來窮人家的孩子數不勝數,察覺自己越來越多愁善感,在遇到朱小將之前,就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李大善人。
即使沒有遇見朱小將,李沓子也會多管閒事,畢竟內心原本不壞,應該是周邊帶來的影響。自從李沓子的侄子被張青甩了以後,給李沓子帶來極大的打擊,畢竟疼愛唯一的侄子,加上李沓子自身經歷,怒火一到,李沓子想要報復世間的女子,逐漸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
李沓子的過去曾經美好,兄長是京師赫赫有名的人物,自己也跟着沾光,並且勵志要成爲幫助老百姓的大善人。無論世道多麼殘酷,無論朝廷有沒有撥下賑災款,李沓子已經準備好自己的良心,即使賣掉身上的衣物,也要救下每一個窮人。然而,事情不像想象中那麼簡單,因爲所有事情都要李沓子來做。也許是提前準備好的李沓子,幫助他人之後,才明白現實是多麼困難。
作爲赫赫有名的家族一員,李沓子不能丟臉,走上大善人之路,也是自相情願,並沒有任何人逼迫。
然而,現實就是現實,朝廷就是朝廷,江湖就是江湖,這三個地方不能混合一談。李沓子回想過去,還沒有救下第十戶人家,原本想要幫助的親朋好友,早就悄悄離去。李沓子的兄長也勸說,叫李沓子不要多管閒事,由於錢財像流水一樣出去,得來的卻是一片罵聲。
李沓子一邊走在街道,一邊想着自己以前的事情。
“李大善人!”身邊傳來打招呼的聲音。
李沓子側臉一看,原來是少女:“我認識你嗎?”
“請您收下這份禮物。”少女從袖子裡面掏出一條手帕。
李沓子站的地方人很多,引來很多好奇的目光。
少女因爲身子瘦小,看上去弱不禁風,臉蛋卻是貌美如花,長長的頭髮卷在腦後,露出像精靈般的耳朵。而且,少女的臉上沒有化妝,留下做飯時沾到的油煙,不過皮膚雪白,一雙較小的眼睛,正在眨來眨去,勾起李沓子很多的回憶。
“你是第十戶人家的令媛嗎?”李沓子自覺的問起來。
“是的,難道您忘記了嗎?”少女一臉疑惑。
“不不不。”李沓子連忙搖搖頭,向着少女提問,“你父母還好嗎?”
“不在了。”少女面露悲傷。
“對不起,是我沒有做好。”李沓子自責的說道。
少女微微一笑,揉了揉紅潤的眼睛,這才放下雙手。
李沓子正在打量少女,驚訝的說道:“如今長那麼大了,誰要是娶了你,他家祖墳冒青煙。”
“怎麼可能有人看上我!”
“不會吧,你還沒有如意郎君嗎?”
“嗯,我如今是一名丫鬟,沒人看得上我。”
“放心,以後會有心上人。對了,我如今還有事情要辦,有空的時候,我去探望,你一定要在家。”
“您有什麼事情嗎?”
“就是找人。”
“也行我可以幫您,只要說出名字就行了。”
“不客氣啦,好像是徵文書院!”
“啊,徵文書堂。”
李沓子點點頭,一直在看着少女,真是自然而然的美人。
未時降臨,天氣變得更加炎熱,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來到私塾門口,慢慢的跨步進去。
周徵文坐在院子裡面飲茶,無意間看到了熟悉的一張臉,震驚的睜大眼睛,表情又驚又喜。
過了一會兒,響起黑色斗篷的男子的聲音:“不請我進去嗎?”
“你怎麼來這裡了!”周徵文趕緊站起來,嗓門稍微有點大。
“當然是有事情。”黑色斗篷的男子慢慢走進院內。
周徵文做出邀請的動作,看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對面石凳,纔開口問道:“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哦,我來借一樣東西。”
“原來是這樣啊!如果屋裡的東西你看得上眼,隨便拿。”
“真的嗎?”黑色斗篷的男子伸出食指,指了指周徵文的胸前。
“不要開玩笑,我可是安守本分的先生,怎麼可能亂沾染世俗?”
“您的心……”
話還沒有說完,周徵文感覺胸口的疼痛,低頭一看,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入心臟,位置準確。
另一邊,李沓子被少女帶到私塾的附近,然後打過招呼後,就和少女離開。
李沓子第一次來到這邊區域,根本就是迷宮,走在一條不熟悉的大道,向着周圍的房屋看了看,突然間,正前方的一座私塾煙霧滾滾。馬不停地跑過去的李沓子,只見一名穿着斗篷的男子從裡面跑出來,同時愣住神!當一陣大風吹起來,李沓子聞到熟悉的香氣,之所以想要弄清楚,斗篷之下到底是誰,拼命追過去以後,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跑進小巷裡面,完完全全的消失不見。
這纔想起煙霧滾滾的私塾,李沓子踹門一進,周徵文躺在客堂,胸前的衣袍盡是血,已經沒有任何呼吸的跡象,被大火包圍住。但是,李沓子脫下衣袍,往水缸裡面一沉,就把溼漉漉的衣袍披在身上,大膽的衝進火場,不禁地目瞪口呆。
周徵文胸前有一道刀傷,身邊和附近沒有掉落兇器,一盞油燈倒在地面,卻不是起火的源頭。
半個時辰以後,玖局聽到發生類似的縱火事件,派來了一羣人,其中當然有太司懿和無名,已經撲滅了大火。
李沓子坐在滿是灰塵的桌子旁邊,陷入後悔之中。
太司懿說道:“人死不能復生,千萬別難過,我們還得活下去呢。”
“我爲什麼不抓住那個縱火犯?”
“這完全不怪您。對了,您能跟我說一說兇手長什麼樣子嗎?”
“我當時慌神了!並沒有看清楚縱火犯的面容。”
“沒事。那我換一個問題,根據案發現場來看,屍體周圍只留下您的腳印,這該如何解釋呢?”
“因爲我一時衝昏了頭腦,所以衝進火場裡面,想要救出周徵文,萬萬沒想到,已經躺在地上死了。再者說了,他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神探,您好像在懷疑我啊?”
“請您不要生氣,這是我平時詢問嫌疑人的流程。”
“實話實說,如果是我殺了他,爲什麼還要留在命案現場?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聽到李沓子說的話,太司懿並沒有反應,坐到石凳上面。
“李大善人,請您說出來到私塾之前,您到底做了哪些事情?”無名站在李沓子的旁邊,嚴肅起來。
“吃飯,買衣袍。我差點忘記了,還有一名少女帶路。”
“希望您說的話詳細一點,神探才能作爲參考,謝謝配合!”
“好吧。”李沓子嘆了一口氣,拍着身上還沒有乾的缸裡的水,“原本出來逛街,就遇到髒兮兮的朱小將,在路邊聊了一會兒,帶他去吃飯,再帶他去買衣袍。”
“我們會證實。少女呢?”
“大概未時一刻鐘之前,我讓朱小將在成衣鋪等待,閒着無聊就出來了。走在大街上面,沒有多久,我遇到以前被救助的少女,如今長得那麼漂亮,真是捨不得離開。”
“就是說周徵文死之前,您一直跟這兩個人待在一起。”無名冷靜的看向李沓子,“對了,您讓朱小將等待什麼呢?”
“新的衣袍。”李沓子說道。
聽完這些對話,太司懿點了點頭:“您沒有撒謊。不過,您到這裡幹嘛?”
“當然是關心朱小將的學習成績。神探,您要懷疑的人不是我,而是跟周徵文有仇的人!我說的對嗎?”
“當然。據我所知,您和這位先生以前不是有過節嗎?”
“有嗎?沒有吧。”
“您是在質疑我們玖局的情報網咯?”太司懿突然目光兇狠,瞪了一眼李沓子。
“不是。”李沓子嚇得縮回身子。
進入酉時,太司懿和無名來到黃府門口,就看見朱小將跪在院子裡面。大門是敞開的狀態,故意讓路過的老百姓看見,證明趙鯉因爲嚴厲,纔會懲罰朱小將。
“真是厲害的女子啊!才生活在一起半年,就對小孩子如此狠。姜子牙說的沒有錯,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太司懿佩服的說道。
“是啊!真的太過分了!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育這個趙鯉。”
太司懿噗聲一笑:“無名,人家又不是你的娘子。如何下手呢?那不是成爲惡霸嗎?”
“神探,您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
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朱小將不敢回頭看去,堅持着跪在地面。
這個時候,穿着暴露的趙鯉從客堂跑出來:“哎呦喂,神探,您怎麼來了!還是玉樹臨風的……這位是誰?”
“無名,他以前也在衙門的人羣中。對了,你還不趕快讓小將站起來啊?”
“好咧。”趙鯉嫵媚的走到院子,就把朱小將拉起來,立馬笑容滿面,“神探,今日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太司懿揮揮手。
站在旁邊的無名說道:“趙鯉,我們要找朱小將問話,你退下去吧。”
趙鯉哼一聲,急急忙忙的走進客堂。
風騷的腳步聲消失了,朱小將才敢喘氣,悄悄的瞄了一眼無名,手裡拿着三尺劍,跟自己的身高一模一樣,在心裡頭尤爲震撼。
“小將,快點過來坐下。”太司懿指向石桌對面的石凳。
朱小將非常懂事,一邊走過去,一邊點頭行禮。
“除了吃飯和買衣袍之外,李大善人還問你什麼了?”
“我不能說。”朱小將搖了搖頭,立馬變得如坐鍼氈,“沒有人對我那麼好!神探,他不是縱火犯,您一定要相信我說的話。”
“別人給你好處,你就包庇他。如果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兇手呢?”
“反正李大善人不是惡人。”朱小將突然輕聲了,“是少女的事情……”
“啊!你把我們詢問你姨父的事情說出來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