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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巖與那位原草原大承相,萬人首的路前,兩個人來到草房前,讓劉行與兀自在先,四人躬身而入。
兀自一入房內,頭也不擡,忽的伏在地上,一個頭爬半步,再一個頭下去,再爬行。低低的哭泣之聲從他口中發出,他哭道:“狼主啊,小民前來孝敬您老,您老一向可好……”
劉行心中狂震。擡頭看去,但就在昏暗的房內微光之中,正對着四人的堂桌之側,坐着一人,一身粗布衣服,長長的頭髮束在身後,清瘦的一張臉上,刀刻般的線條,端正而不怒自威,濃眉下,一雙眼睛平靜視出,卻說不出鎮定如亙,彷彿泰山崩於前都不會讓它有絲毫的波動。寬厚的雙脣,雖然蒼白,卻顯示出這個絕非刻薄之人。看上去也不過五十左右年紀,頭髮鬍鬚盡已經花白,臉上更是風霜之色。
劉行的目光向下落在了他的身上,登時呆得瞪大眼睛。
一件長袍之下,除了一支完好的左臂,三肢皆失,徹底成了一個廢人,而他的眼光平平射出,全身無一絲靈力顯現,不是個魂魄之力全失的人,又是什麼。
劉行心底就是一沉,看來這位他要拜入門下之人,自身也是難保。他慢慢行了個禮,卻沒有跪拜。
那人看着他,臉上始終帶着一絲平和的笑意,輕聲說道:“兀自,你老糊塗了麼,我早已經不是什麼狼主了,草原上只能有一位狼主,你起來吧,年年要來送牛羊,倒是我要謝謝你。”
兀自輕泣,說道:“草原上,哪個人會忘得了您的寬仁待民,稍有風雪之災,供奉全免,誰人欺負到牧人頭上,也要您親自出馬擺平。……小民每每想起那些時光,就忍不住思念狼主,只可惜……”
一套狼星擺了擺唯一的一隻左手,淡然笑道:“是我的過失,讓你們現在吃苦了,你多來一次,我心裡就更加的不安。你要相信我,但有可能,我也不會扔下我的子民。”
兀自心中激動,砰砰的磕下頭去,放聲哭道:“狼主啊,我們都是盼着……”
下面話卻無論如何不敢說出口去。
天狼星笑笑,說道:“你們三個先出去吧,我要同這位後生談談。”
三人躬身告退,臨走,突巖少不了多眼了劉行幾眼。他關在不放心這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這小子怒起來,是不顧性命的。
而王威絕不敢犯,就算是已經敗到了這個小湖邊,他也是草原之王。
劉行靜靜的等三人退了出去,草房內只剩下兩個人。天狼星指了指身邊的木椅,示意劉行坐下說話。劉行也不多客氣,走了過去,兩個人就隔了兩米,相對而坐。
劉行等着這位草原王開口,坐在這個感應不到有任何靈力波動之人的身邊,那股幾乎天然的帝王之氣,還是讓劉行很不舒服,他一個從小就在低層成長起來的孩子,天生還是對於氣場強大的人物,生出一份敬畏之情。
天狼星卻只是平和笑着,淡然說道:“年青人,看到老夫現在的樣子,不知道還肯不肯拜我爲師呢,我現在只是個平凡普通牧人,而且殘廢之身,也沒什麼用了。”
劉行沉聲說道:“我想先知道,兀大叔他們爲什麼這樣擁戴於你?”
天狼星點頭緩說道:“因爲我當他們是我的家人。”
只這一句。劉行等了一會,他也只是說了這一句。劉行一臉的不可思議。
“您曾經是草原之主,聽說是您的弟弟將你打成廢人,趕出中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劉行小心問道。
天狼星微微點頭,淡然一笑,說道:“天佑星從小心思沉重,他不知道掌國之苦,我想他現在也應該在後悔自己的當年的所作所爲。”
劉行驚訝於他回答的雲淡風輕,竟然是在爲那位傷殘了自己的弟弟開脫,這是什麼樣的胸呢,雖然劉行一直痛恨那些所謂的俠義之行,但此時此刻,卻不由得心裡不震動。
“你不想報仇麼?他把你傷成這樣?”劉行忍不住問道。
“我只是可憐我的子民,他不應該如此對他們,我今天想收你爲徒,就是想你替我入中都,殺了我弟弟天佑星,再把我接加中都。”
劉行大吃一驚,忽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你怎麼敢這樣的說,不怕此話會傳到他的耳朵裡麼?”
天狼星搖頭微笑,說道:“我不說,你不是也會明白的麼,我又不是爲了我自己,灰草原在天佑星手裡,日日衰敗,他日一定要被鄰邦所滅的,不如我來做這件事,幫我的子民重拾生活,多好的事啊。好了,現在說說你吧,你還想不想拜在我的門下?”
劉行微一遲疑,沉聲說道:“我不一定會幫你復國的,我有我的事要做,這件事太大,我怕我做不到。”
“哼!”天狼星臉上一冷,哼了一聲,這一聲突兀而至,竟然嚇得劉行跳起身來。
“事在人爲,一個沒有信心做大事的人,我是絕不會收他爲徒的。我看不起沒擔當的軟蛋,你可以走了。可以拿着我之前所說,去天佑星那裡領賞了。”
劉行臉上一紅,第一次當一個人當面飢刺與他,他由衷的羞愧。
“……我只是……”劉行納納說不出來。
天狼星說道:“你既然是被仇家趕入了草原,想回去報仇雪恨,這件事我當然明白,但你不覺得能讓兀自這樣的好人,用不着將他辛勞一年的產物,都送入中都這件事,更加值得去做麼?”他溫言說來,卻讓劉行感覺到如芒在背,極爲不舒服。
“不,沒什麼事比我報仇更重要。”劉行半晌說道。少年的瘦臉上,眼神陰沉。“你是怎麼知道我被仇家趕入草原的事的?”他忽然問道。
“不然誰會到這裡來呢,這道理用不着多費腦子,你也是從沒對別人說過吧。”
劉行點頭,眼神哀傷。
“事在人爲,少年,別小看自己,你沒那麼自私,我活了百多歲,什麼樣的人,我還看得出來,你會幫我的,我也會幫你。做我的大弟子吧,人還沒收過弟子,你是我第一個弟子!”
劉行一愣,說道:“剛纔那二位……”
天狼星說道:“他們只是我的掛名弟子,他們一身功夫都是我的師弟代傳的,嘿嘿。想我師父當年也只是要我代他傳授功夫給師弟,他實際應該是我的弟子,而我的兩位弟子,也是他代授的,那幾年我日理萬機,哪有時間授徒,現在想想,其實我還是不滿意他們的天賦,只是不想傷了他們罷了。”
“那這位師叔何在?”劉行問道。
“他在中都,當今的萬人首就是他。若不是他背後出刀,那一戰輸贏還真是個未知之數。”回首當年,天狼星也只是淡然一笑。
劉行聽得驚心動魄,親人反目,達到如此之地,他還是第一次親耳聽到。
“你若是拜師,你就是我唯一弟子,他年返回五靈界內陸,也是不用再回來了。”
劉行驚訝於他看事的通透。鄭重其事的看向這位已經只餘一臂的老者,他心裡涌起了強烈的願望,真想看看他當年的樣子,絕頂的智慧,看人看事,如掌上觀紋一般。
“您還沒問過我有關我的事……”劉行說道。
“無所謂的,少年,你我之緣也不過數年罷了,我只要確定你不會背後出刀就行了。”天狼星說道。
“我也不確定……”劉行驚立在當地。
“你能坦言不想幫我復國,我就信你了。”天狼星一笑,溫言說道:“而你天賦怎樣不知道,但你修煉也不過十幾年吧,卻能一刀逼退我兩位萬人首,你知不知道,他們殺入敵羣,萬夫莫擋,與人對戰,也只不過敗過這兩次罷了!你身上不僅藏有太古之能,更有妖能附身,來歷不凡,我想也只有你這樣的有過大奇遇之人,才能幫到我的草原。你別看我已經成了廢人,我若幫你,十年後,你就會天下無敵!”
一番話直說得劉行熱血沸騰,他再不多言,慢慢的跪在這位草原狼主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