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觀日臺聊了很久,彼此間的氣氛越來越緩和,以前那種互相看不順眼的感覺也越來越淡。
朝陽已出,很快便到了寅卯之交,集結的鐘聲不久便要響起。兩人都知道時間要到了,便一起從觀日臺往下,回到了演武場。
諾大的演武場上,葉羽看了看天色,道:“離早起的時間,大概還有一刻鐘左右了!”
蘇青璇點點頭,道:“差不多吧。”
兩人沉默了一下,都有些感覺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一時間,兩個往日水火不容的傢伙互相看了一眼,又都不約而同地撇開腦袋,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氣氛有些凝滯和尷尬。
葉羽伸了個攬腰,隨便找了個話題問道:“你這幾天劍術練得如何了?”
蘇青璇似乎緩了一口氣,當下矜持地說道:“還可以啦。”
葉羽倒是漸漸感興趣起來,追問道:“比以前如何?”
蘇青璇道:“以前我只會一些平常的劍招,雖然很是熟練,但肯定不及現在學會華山七十二路基礎劍法的自己了。”
葉羽露出不信之色:“王教頭也只教了我們七十二路基礎劍法的前幾招而已,你怎麼可能進步這麼大?”
蘇青璇橫了他一眼,道:“華山七十二路劍法博大精深,是以後各路神劍的基石,練至深處更是有意想不到的威力。聽說一百年前華山派有一位前輩,他便只會這七十二路基礎劍法,其他什麼神劍都不會。只是這位前輩的基礎劍法厲害之極,曾一役討伐了上百個作惡多端的賊人,在江湖中闖下諾大威名!”
葉羽倒抽一口冷氣,道:“不會吧!”
蘇青璇“哼”了一聲。道:“所以啊,就算我只會這七十二路劍法的前幾招,照樣也能把你這個小混蛋打得屁滾尿流!”
葉羽沒有在意她炫耀的言語,反而露出躍躍欲試之色。“這個,蘇師妹,不如我們比一下劍吧?”
蘇青璇一愣,隨即好笑地看着葉羽,道:“如果你被打得還不夠的話,那就來唄,本小姐隨時奉陪的。”
葉羽眉頭一挑,道:“我記得我們上一次比試是在一個月之前吧,而且,那時候還是你欺負我手中沒有任何兵器。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一月有餘,我們再行比過,你就不一定可以勝得那麼輕鬆了。”
蘇青璇哼了一聲,臉色有些發紅,但還是嘴硬道:“那好啊,我們這就各自回房取劍,等下就在這演武場上一較高下!也好讓你輸個心服口服!”
葉羽微微一笑,隨即朝自己的小樓跑去。
他一邊跑,又一邊回過頭來,喊道:“這一次我們是點到爲止啊!”
蘇青璇“撲哧”一笑,心中那股好勝心倒是無端端弱了很多,便頭也不回地說道:“知道了。”
葉羽回過頭來,嘴角隨即泛起一絲奇異的笑容。“這丫頭,性格倒還真是簡單啊!不過經常跟這些個簡單的人相處,倒也現出了本公子的心裡齷齪...不是,是足智多謀了啊!”
不大一會,兩人便再次回到演武場上,各自手執了一柄惟妙惟肖的木質寶劍。
蘇青璇俏生生站在葉羽面前,長劍挽了個劍花,嬌喝道:“葉師弟,請了!”
葉羽也輕喝一聲:“蘇師妹,請!”
蘇青璇妙目頓時一凝,長劍一晃,便以一招“小萼點珠”直直刺向葉羽左肩,這一招劍法頗爲精妙,出劍之時劍尖不停顫動,讓人看不出她的劍到底會攻向哪一個部位,隱隱間,葉羽的整個上半身似乎都已經被納入她的攻擊範圍。
葉羽頓時眼前一亮,讚道:“好劍法!”隨即身子微側,倒退一步,左手捏成劍指,右手腕同時一抖,長劍頓時化作一片黃光,彷彿一朵盛開的牡丹一般,以一招“冰花六出”將對方的劍招化解開來。
這招“冰花六出”使出之後便有六種變化,若是蘇青璇硬要強攻,葉羽便會順勢使出下一式威力最大的“落日榮成”,屆時對手必然陷入頹勢。但蘇青璇若是收劍回防,葉羽便會以一式“天旋地轉”帶動對方長劍,讓對方落入自己的節奏之中,到時落敗也不過幾招之間而已。
蘇青璇浸淫劍法已經有兩三年,當然一眼便看出這一劍的精妙之處。她也是讚了一聲:“好劍招!”隨即半傾身子,竟然趁這招“冰花六出”的第六劍還沒使出,最後的後手還沒有形成之前,搶先繞到葉羽身旁,隨即挺劍便是一撩,望葉羽的喉嚨而去。
這一招是華山劍法中的“蛇吐信”,使劍之時劍尖不停顫動,指向葉羽喉嚨的同時也時刻威脅他的雙眼。華山劍法重劍意,多數中正平和,但也有不少的招法以奇險著稱,比如這招“蛇吐信”。
葉羽頓時心中一凜,暗道:“這招‘蛇吐信’用得竟是極妙,刺喉爲實,攻眼爲虛,虛實相生讓人捉摸不定。我以往總對這種奇險的招數把握不佳,今天看見蘇丫頭這招,方纔有些頭緒來。”
心裡雖然頗有感悟,但葉羽動作卻也沒有停止。只見他長劍一橫,側後三步,隨即身子微彎,一支長劍也隨着彎腰的動作往前送出,整個人頓時充滿了一種謙謙君子班的禮讓之意。這一招,便是華山劍法中用來迎接客人的“蒼松迎客”。
這一招意在圍魏救趙,蘇青璇那招“蛇吐信”勁力已經用足,葉羽又慢了一步,在沒有辦法化解招數的情況下,他靈光一閃,便想到了這招本來不應該在此時此刻使出的“蒼松迎客”。
蘇青璇劍勢不停,心中卻已經暗暗稱奇。
“這個葉羽,一個月之前分明還是個不通任何武學原理的野小子,沒想到一個月後,他的劍法已經到了如此境地!他剛纔那一劍,進退間不僅頗具章法,而且心思甚爲慧黠,竟然能在身處劣勢之時,根據情景變化用出本來應該毫無用處的一招‘蒼松迎客’,而且這招用在這時,連我都沒有想到,委實是巧妙之極!”
她長劍一晃,頓時收劍回防,循着對方的一個破綻破去一招徒具骨架的“蒼松迎客”。
“哼,難道這傢伙果如寧叔叔所說,真的是比我還要強的武學天才?”
這樣想着,她忽然又想起觀日臺上葉羽只用了三天便找到了氣感,心中原本已經消弱了很多的好勝心頓時又浮現起來。“哼,不管你是不是武學天才,本小姐學劍三年,倒要看看你要怎麼打敗身爲師姐的我!”
說起來,葉羽與蘇青璇的稱呼倒是頗爲好笑,葉羽稱她“蘇師妹”,蘇青璇又稱葉羽“葉師弟”,若是被不清楚原委的旁人聽去了,倒是極有可能鬧出誤會來。
兩人沉浸在比劍的感悟中,時而驚歎對方招式的巧妙,時而凝神尋找對方的破綻;既要提防對方出劍詭異,又要挖空心思想出讓對方都料想不到的怪招來。這樣一來,時間緩緩而逝,代表集結號的鐘聲早已悠揚,兩人卻都沒有注意到。
早起的時間既然已經到了,其他弟子便也就緩緩聚集到演武場上來。
現在的演武場上,葉羽和蘇青璇無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對。剛剛匆忙走到演武場中心的弟子無心一瞥,眼球便頓時被吸引過去,是以,只是兩分鐘的時間,幾乎所有的弟子便都已經聚集到他倆周圍。
蘇青璇和葉羽雖然專心比鬥,但畢竟不是耳聰目盲的聾啞人,這些弟子越來越多,他們便已經回過神來。只是這時候,兩人的劍勢已經焦灼至極,蘇青璇心神剛一分散,葉羽便抓住機會,一個直刺將劣勢扳了回來。
葉羽站得上風,壓得蘇小姐緩緩退後,口中卻笑道:“蘇師妹,這可是鬥劍,既然王教頭還沒有來,那比劍便還沒有結束,你開小差可是會捱打的哦!”
蘇青璇秀眉一擰,喝到:“偷奸耍滑的混小子,你可不要高興得太早!”隨即長劍一晃,劍招便如狂風暴雨一般傾瀉而來。
在所有弟子中,葉羽和蘇青璇都算是劍術修爲最高的弟子之一,此時兩人相鬥,其餘少男少女都是大開眼界。衆人畢竟才學劍一月有餘,大多數人都還停留在記憶劍招的境界,尚且還不能流暢而精準地使出各種劍招,這下忽然見到兩人將六七招基礎劍法使得如此拉風,心中自然不免有些激動。
衆弟子將葉羽兩人圍成一圈,眼中閃爍着激動和嚮往的光芒,不用說,大家都是把場中的兩人當成以後學劍有成的自己了。
只是在這些人中,也不免突出了極個別不同的角色。
馮劍飛站在離兩人最近的地方,眼中精光閃爍,既是在打量雙方的劍術修爲,也是在設身處地地進行推演,想象着場中的人若是自己,自己會怎麼破解對方的劍招。
林城卻是仔細打量了一下葉羽的身法和招數,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
還有三個人,這三個傢伙也不看場中鬥劍的兩人,只是擁在一起,爲首的一個傢伙將衣服攤開,和後面兩人嚷嚷着在人羣中竄來竄去,口中大叫着“一賠一”、“三賠一”、“葉羽支持一盞茶”之類的話。
葉羽躲開了蘇青璇還以顏色的一招“冰花六出”,突然瞥眼看見人羣中正忙得不亦樂乎的王小波三人,頓時氣得是一佛出世,二佛昇天,顧不上蘇青璇已經刺向自己肩頭的寶劍,破口大罵道:“死猴子,你丫的竟敢拿老子開賭局!”
王小波被葉羽這一罵,果然露出悻悻之色,隨即勉強笑了笑,道:“葉子,你也要體諒哥哥們的難處嘛,我家裡窮,胖子食量又大,你別看二娃愣愣的,其實吃得比胖子也差不了多少,我爲了賙濟他們,也經常......”
葉羽險之又險地躲開蘇青璇的一劍,罵道:“鬼才相信你!”
王小波裝作看不見他的樣子,拉着旁邊的一個少年說道:“看見沒,那就是葉羽,和我們一個房間,他有幾斤幾兩我們是再清楚不過了,以我的內幕消息,他最多能撐過一盞茶半的時間。你現在要是不抓準機會下注,機會可就沒了啊!”
那少年果然露出恍然的神色,只是似乎還有些懷疑,當即問道:“真的?你們不是一夥的吧?”
王小波趕緊做出大義凜然的樣子,指了指場中氣急敗壞的葉羽,不屑道:“你看他那氣急敗壞的樣子,就是我們聯手作弊,他也能撐過一盞茶時間嗎?
那少年竟然頗爲贊同地點點頭,伸手掏出一把銅錢交給了王小波。
場中的蘇青璇也看見了這一幕,她劍勢一緩,忽然望着葉羽笑道:“葉師弟,你可真是交友不慎啊!”
葉羽已經回過神來,再不看向王小波那邊,反而衝蘇青璇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有些事情,蘇師妹可不要早下定論喔!”
蘇青璇一愣,長劍指向葉羽右肩,冷哼一聲,道:“廢話少說,王教頭還沒有來,你可不要開小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