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鬥劍!(下)

賭局既然已經開了,買注的人也不少,衆弟子便再不復方纔觀戰的安靜模樣,一個個放聲大喊着,爲雙方加油。

衆人都不傻,很容易便看出葉羽要處於弱勢地位,再加上王小波他們設的賭局中葉羽賠率較低,許多人都買了葉羽敗,只是衆人爲了賺得多一些,還有許多人買了葉羽落敗的時間,從半盞茶開始,時間越久,賠率越高。

故而,雙方鬥劍的時間每多出一點,許多人都會露出一副沮喪的神色,又有一些人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色。只有王小波三人,時間每過一刻,他們便會相視會心一笑。

不知什麼時候,王教頭已經來到演武場,他也看見了場中僵持不下的比鬥情況,卻沒有出言阻止。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揮揮手阻止了其他弟子的行禮,異常平靜地注視着葉羽與蘇青璇兩人。

只是王教頭這麼一站,衆弟子便不得不收斂一些,恢復了原本安靜的情形。

葉蘇兩人當然都發現了王教頭的到來,兩人本想即刻收劍,卻看見了王教頭對旁邊人揮揮手的情形,頓時明白他是想讓兩人分出勝負再說。

既然已經得到王教頭的支持,葉羽和蘇青璇便都收起來剛纔被衆弟子打亂的心思,開始全身心比劍。

其實葉羽雖處在下風,但卻不等於隨時都在被動挨打,他的劍招已經頗具雛形,出劍也夠新穎別緻,再加上手上有一種奇異的“潛意識”,出招的速度倒是比蘇青璇還要快兩分。

只是葉羽雖有這些優勢,但劣勢也夠明顯。

第一,他學劍不過一個月,雖然已經能夠很精準地使出六七招基礎劍法,卻還不夠熟練,劍術銜接的時候容易露出破綻,從而被蘇青璇尋隙擊破。第二,之前他的內功雖然得以大進,多少縮小了一些與蘇青璇的差距,但仍然難免輸在底子太薄之上。時間短一些還好,時間倘若一長,他某些招式的力道便會不自覺地變弱。

不過,葉羽心思靈巧,經常用一些詭異的招數擊破的蘇青璇的攻勢,間或還能反擊一兩劍,蘇青璇性格謹慎,看到怪招總是不禁要凝神退守,所以兩人才能僵持到現在這種地步。

此刻,葉羽再次使出他自創的那招“飛燕回”,將蘇小姐逼退兩步,隨即一招“小萼點珠”緊接着刺出,這一招和蘇青璇方纔的那招並無兩樣,也是劍尖徐徐顫動,隱隱將對方的上半身都納入攻擊範圍。

衆弟子沒有看到蘇青璇剛纔那一劍,但此時看到葉羽一招“小萼點珠”,也是不禁露出目瞪口呆的樣子,心想:“原來這招‘小萼點珠’是這樣使的,我以前還抱怨那劍尖的顫動是多餘的呢!”

華山劍法精深博大,任何看起來花哨的動作都可能是劍招最爲精華的部分。衆弟子剛入門不久,大多數都還在記憶基礎劍法前幾招的動作,大家對這些劍尖震顫這一類極難施展的動作更是深惡痛絕,直到現在看見葉羽的一招“小萼點珠”,衆少年才恍然領悟到:最麻煩的動作竟然也是最拉風的!

蘇青璇看見葉羽現學現賣,竟然用剛纔自己施展的“小萼點珠”來對付自己,不禁露出好笑的神色。方纔葉羽以一招“冰花六出”破去了這招劍法,蘇小姐本欲效仿,但她心下一轉,又硬生生止住了“冰花六出”的前半招,轉而使出了另一招“天旋地轉”。

葉羽大驚,他使出“小萼點珠”之前已經想到對方會用“冰花六出”來化解,他甚至已經準備好了下一招,只是現在蘇青璇竟然放棄“冰花六出”,轉而使出“天旋地轉”,他一切的打算便立刻煙消雲散,再也沒有任何可行性。

這一瞬間,葉羽略略有些失神。

蘇青璇抓着機會,一柄長劍立刻沾上對方的劍脊,內力涌上右手,竟然將葉羽的長劍帶着一歪。葉羽被帶得一個踉蹌,身子右歪之下,又看見蘇青璇寶劍刺來,他眼睛一眯,心中似有所悟,下意識地一招“蛇吐信”使出。

衆人只看見長劍蜿蜒,如同一條吐着蛇信的長蛇一般,從蘇青璇的重重劍影中穿過,刺向對方脖頸!

蘇小姐神情倏地恍惚,竟然差點被這一劍刺中。幸虧她到底習劍三年,終於在最後時刻回過神來,極其勉強地躲開了這一記頗爲詭異的“蛇吐信”。

場外,表情總是平平淡淡的王教頭終於露出了一絲訝色,他盯着葉羽的劍尖看了一眼,旋即卻又恢復了平靜,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

葉羽心中卻頗爲古怪,他剛纔沒有入境,甚至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只是順着當時的感覺使出......不,應該說是“遞出”了那一招“蛇吐信”,他絲毫沒有想到,這一劍會取得如此詭異的成果,甚至差點將蘇青璇敗於劍下!

蘇青璇躲過葉羽的劍招,兩人的攻勢都是一緩,各自在心裡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這傢伙,剛纔那一記‘蛇吐信’真的是他使出的嗎?”蘇青璇兀自盯着葉羽,眼中還充滿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此時,葉羽心中卻是百味陳雜,既是頗爲疑慮,又彷彿有某種明悟。多年以後,他想起今天這副情景之時,總會十分感嘆,誰會知道,將一代高手葉羽引入劍術大門的人,竟就是眼前這個十歲左右的少女呢?

周圍的人都是大譁,場中兩人也是疑竇橫生,但比劍還在繼續進行着。

之後的幾招,葉羽再沒有使出如先前一般詭異的招數,他在勉強擋開蘇青璇一招“落日榮成”之後,終於耗盡全力,被蘇小姐最後一招“石中劍”震落長劍,就此落敗。

蘇青璇終於如願打敗了葉羽,但她的樣子卻並不如何高興,只是程式化地對葉羽一抱拳,低聲說了一句“葉師弟,承讓了”,便將頭撇開,緩步走向王教頭去了。

葉羽怔了一怔,卻還是撿起地上的長劍,同她一前一後走向王教頭。

衆弟子見鬥劍的兩人終於分出勝負,都是隱隱鬆了一口氣,也不知是誰第一個開始鼓掌,總之當葉羽同蘇青璇一起走到王教頭面前的時候,人羣中已經默默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掌聲。

這既是對兩人高超劍術的認同和崇拜,也是對如此劍術境界的嚮往和希冀!

王教頭並沒有阻止衆人的,待掌聲微弱,他擡了擡手,示意大家靜下來。

衆弟子都看向王教頭,期待着他會說出什麼話來,他卻只是笑了笑,道:“弟子之間比鬥一下,也是很好的......還有,時間似乎已經被耽誤一些,這個時間我會記着在下午加回來的。”

衆人大跌眼鏡,大家都以爲他會對葉蘇兩人的比鬥點評一番,畢竟這是弟子們上華山以來第一次見識到的頗具模樣的劍術比鬥,王教頭理應趁此機會給大家講一些什麼東西纔對。只是他不僅什麼都沒有說,反而申明會在下午加回這次被耽誤的扎馬時間,這讓衆弟子有些疑慮的同時,也看清了王教頭“摳門鬼”一般的本性。

只是大家雖然很不解,但卻又隱隱感到王教頭這話似乎頗有深意,然而衆人一時之間也感受不出這種“深意”來,便都乖乖列隊去了。

葉羽看了看旁邊的蘇青璇,又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也列隊去了。

王小波看了葉羽一眼,做了個“等下見”的手勢,趕緊拉着周大成兩人躲到隊伍的最後面。他雖然不確定王教頭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開賭的情形,但此時他們三人口袋裡可都是一大把銅錢,甚至還有些碎銀子,這要是被王教頭不小心發現,他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不能說清楚這些東西的來歷,到時候,男生樓那邊的茅廁恐怕就得姓王了。

不知道是不是王教頭故意放水,總之這半個時辰的一場早課,他除了剛纔那一句話,便再也沒說什麼。彷彿這一日與往常並無兩樣,葉蘇兩人並沒有鬥劍,王小波三人也沒有設賭。

半個時辰一到,他便緩步走向風雅軒的方向,而弟子們,也都議論紛紛地奔向食堂去了。

演武場背後的食堂中。

王小波三人眉開眼笑地將賭局的結果公佈,結果只有寥寥幾人猜中葉羽落敗的時間,這樣一來,莊家自然大勝,王小波賺了個心滿意足。

葉羽端了一碗粥,同蘇青璇一起坐在王、周、許三人的左手邊,待其他弟子都退去之時,他才端起碗笑吟吟地走了上來,呵呵笑道:“各位很好啊,不知道今天賺了多少?”

蘇青璇與葉羽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很多,她好勝心雖然強,但經過今天早晨的交談,還有方纔的鬥劍,她也不禁對葉羽產生了一絲細微的佩服,這絲佩服是她自己都沒能發現的。

所以今天葉羽相邀,她猶豫了一下,便還是同這個“小混蛋”做到了同一張桌子上。現在看到葉羽走向三人的這一幕,蘇小姐倒是漸漸好奇起來,也跟着來到王小波這一桌。

奇怪的是,王小波三人卻根本沒有露出絲毫害怕或者不好意思的神色,只是盯着手裡的大把銅錢,看也不看葉羽。“原來是葉子啊,你怎麼也來了?”

葉羽笑了笑,從桌子上抓起一大把銅錢,問道:“怎樣,賺了多少?”

周大成小肚子激動得一顫一顫,搶先回答道:“葉子,真是多虧你了,有了這些錢,你們可以去吃一頭,不,兩頭,不,三頭......總之,很多很多頭烤乳豬了!”

蘇青璇看着周胖子激動的樣子,有些好笑的同時,心中也隱隱泛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只聽葉羽將手中的銅錢丟在桌上,笑道:“當時猴子這傢伙可真夠眼尖的,竟然真的看見了我百忙中做出的手勢,要說功勞嘛,猴子的功勞纔是最大的!”

王小波得意地笑了笑,做了個OK的手勢,嘿嘿笑道:“當然了,一切就緒,大家都‘OK’了嘛,嘿嘿!”

蘇青璇莫名其妙地看着幾人,茫然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葉羽和王小波對視一眼,哈哈笑道:“沒什麼,一切都OK啦!”

蘇青璇秀眉一擰,忽地眼前一亮,脫口道:“小混蛋,你們剛纔是在演戲?!”

葉羽微微一笑,道:“混丫頭,你還不笨嘛!”

蘇青璇倒是已經適應了他的調侃,只是疑惑地問道:“你們是什麼時候商量好的?”

葉羽笑了笑,將當時的情況都告訴她,又做了一個“OK”的手勢,解釋道:“這個手勢是‘沒問題’,‘一切就緒’的意思,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所以猴子當時一看見我的手勢,便立即明白我是要設套幫他們賺錢。”

蘇青璇抿嘴笑笑,白了他一眼,道:“你們倒是花花腸子多!”

她笑完,卻隨即卻走回自己的桌子旁,將一碗粥擡起,衝葉羽幾人擺擺手,緩步向門外走去。

葉羽幾人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不禁問道:“喂,你要幹什麼去?”

蘇青璇回頭道:“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回房去給白靈送粥,就不和你們多聊了。”

“哦。”葉羽恍然,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朝着蘇青璇的背影大聲喊道:“明天是三月三上巳節,王教頭說放假一天,我們要帶山下去玩,你去不去啊?”

蘇青璇身形頓了頓,旋即又繼續向前走去,葉羽只看到她緩緩將纖手舉起,做了個讓他很是眼熟的手勢。

“好啊,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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