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毒藥水裡泡了一夜,直到清晨才被司徒天逍抱回馬車裡小睡。
馬車隊緩慢的前行着,因爲尋找清水源已經耽誤了一日。依照木寧夕這越來越虛弱的身體,司徒天逍本想下令急速前進,但被她一口否決。
“唉,野丫頭。”
心疼地撫摸略顯青白的小臉,經過一夜的折磨,木寧夕原本有些轉好的身體又恢復到之前的虛弱。只差沒有昏睡過去罷了。
“不許罵我。”木寧夕閉着眼睛,噘噘小嘴,“我想吃蕭辰給的那顆藥丸,吃完很有力氣。”
“好。”司徒天逍從懷裡拿出小瓶子,倒出一顆喂入木寧夕口中,“等到了一線峽,駱名流就會趕去無花谷。等他帶回大元丹,你好好調養身體,我們定會找到化解龍紋毒的法子。”
“沒關係。”木寧夕淺笑,摟住司徒天逍的脖子,淺白的脣磨蹭着他的薄脣,柔柔地誘惑着,“等我們到了狼山,你可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好。”薄脣上淺淡溫熱誘得他心癢難耐,兜住她的小腦袋壓向自己,淺嘗甜膩的脣,“寧兒,我們早一些回狼山好不好。”
“不要,我要遊山玩水。”木寧夕反吮住薄脣,懲罰似的咬咬,咕噥:“我要多看看,多聽聽,多想想。”
司徒天逍心疼到窒息。他知道她想在活着的時候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纔不會後悔吧。
“好,我陪着你。”
緊緊擁住虛弱的嬌軀,將她的頭按在胸口,不讓她看見他陰鷙的鷹眸中閃爍的寒冽。
馬車突然停住,外面傳來駱名流無奈地嘆氣聲,還有周圍百餘名梅影同時拔劍的聲響。
“大王子手下的人真多。”駱名流雙手叉腰站在馬車上,打量着攔在三丈之外的一百多散兵們,伸出手,“你們是第五組人馬。說吧,想橫着死,還是豎着死。”
領頭的參將雙手一揮,喝令:“圍起來,一個都不準放走。”
“喲喲喲,能耐啊。”駱名流左右瞧瞧呈現包圍之勢的散兵,嘲笑道:“就憑你們這些蝦兵蟹將,還敢與我石梅山莊的梅影相抗衡?哼!自尋死路。”
石梅山莊的梅影?
參將抹汗,大王子的飛鴿傳書裡沒有這樣說過呀。怪哉!難道大王子收到的訊息有誤,這些馬車裡沒有什麼公主?
“殺!”駱名流怒聲喝令。
立時,百餘名騎在馬上的黑衣人像無數的旋風在北契散兵的身邊掠過。
不過眨眼的功夫,一百多散兵只剩下參將一人。
參將見勢不妙,丟下武器便要逃跑。
駱名流連話都不必說,直接有人騎馬,揮動長劍從背後刺去……
“劍下留人!”
遠遠的一隊人馬匆匆而來,但那聲音終究慢了一步,長劍已精準無誤地刺中參將的背後,穿心而出。
馬車隊已停下,駱名流依然站在車板上,靠着車廂,凝望漸漸而來的北契散兵們。
剛剛大喊的人穿着副將的甲冑,肥壯的身體騎在馬上,睜着圓圓大大的眼睛。
“喲,看着面熟。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駱名流淡然一笑。
“駱莊主。”副將拱手抱拳,恭敬有禮。
“不知這位將軍如何稱呼?”駱名流拱手還禮,記憶裡似乎沒有這號人,但又覺得熟悉。
副將沒有自我介紹,而是扭頭看向第二駕馬車,拱手道:“公主,請現身吧。”
絹簾隨風而動,裡面鴉雀無聲。
“公主,請現身吧。”副將重複道,仍不見馬車裡有人回聲。他耐心有限,第三次說:“公主,末將奉五王子之命前來請公主到北契國作客。”
絹簾動,小輦出。
紫線和黃線擡着小輦步出車廂,立時有兩個黑衣人上前來接。
副將見狀,立即下馬背,大步走上前,垂首作揖,道:“末將拜見公主。”
木寧夕端坐在小輦上,水汪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副將肥胖的圓臉。直到小輦被擡下馬車,才由紫線扶着步下小輦。
走到副將面前,仔仔細細打量着他,木寧夕莞爾一笑,問:“許久不見,你身上的傷好了嗎?”
這個問題,頓時讓副將腦中閃現不堪回首的那些記憶,咬緊牙關,隱忍怒火,道:“多謝公主關懷,末將的傷……傷已好。”
“嗯。”木寧夕抿脣淺笑,說:“五王子要見本公主,難道想在胸膛上多一些漂亮的畫圖嗎?”
“五王子聽聞公主遊山玩水、逍遙自在,故而想請公主作客北契國,欣賞北契國的美麗風光。”
“哦。”木寧夕佯裝恍然大悟,說:“想要請我去作客,要有些誠意嘛。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副將神情呆滯,猜不透木寧夕這問話的意思,誠實地回答:“三十人。”
木寧夕滿意地哼哼兩聲,走到白馬車邊,仰頭問:“蕭辰,離狼山還有多久的路程。”
白簾動,蕭辰用檀香小扇撩起簾子,只露出半張臉來,笑眯眯地說:“三日的路程,若日夜趕路,明日子夜時分便可到達一線峽。”
“好。”木寧夕揹着小手原地走了三圈圈,想想,說:“來人,將他們綁了。”
梅影滿心惆悵,公主又開始作啦。
副將似乎早有準備,一個躍步跨上馬背,調轉馬頭便逃。
看着倉皇逃跑的頭兒,散兵們傻了。急忙也跳上馬背,邊逃邊喊:“副將,你太特麼的不厚道啦。怎能丟下我們就跑呢!”
眼睜睜瞧着那三十人一溜煙的逃了,木寧夕無所謂地聳聳肩,說:“早知道我該把話說清楚的。我就是想問問他們,五王子有沒有給我準備豐盛的吃食。”
梅影們集體翻白眼。
公主,你這麼掩飾自己的罪惡心思,有趣嗎?
當我們傻呢!
剛剛那句“將他們綁了”纔是你的真正想法,成不?
無聲的腹誹,只是表達一下他們身爲梅影,對公主的“敬佩”之情。
木寧夕眯縫着眼睛思考片刻,扭頭問離她最近的一個黑衣人,“如果你們現在追過去,大概多久都能把他們抓回來?”
黑衣人嘴角抽抽,忍住滿腹牢騷,說:“公主,大概一個時辰。”
“那還愣着幹嘛?追啊!”
木寧夕指着已經沒有蹤影的前方,氣貫長虹地命令:“衆將士,一定要將那些逃兵抓回來。”
衆將士?逃兵?
公主,我們是護衛,不是兵卒。那是敵軍,不是逃兵。
梅影集體無視木寧夕,看向駱名流。
駱名流笑嘻嘻地說:“既然公主有令,你們就去吧。”
莊主,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梅影分成三組,兩組人馬守在這裡保護主子們,另一組人馬三十人去追趕那些“逃兵”。
木寧夕揹着小手,遙望遠去的梅影,回頭說:“安營紮寨,好好休息。等玩夠了這些北契國散兵,我們日夜趕路直奔狼山。”
“公主爲何改變主意了?”駱名流跳下馬車,走到木寧夕身邊,仔細觀察她的異狀。
木寧夕微微一笑,抓過駱名流的手掌,寫下:時日無多。
駱名流心肝戰慄,難道木寧夕已經預感到自己的生命……
“公主!”
“不要讓爺知道,他會發瘋的。”
木寧夕勉強露出笑容,轉身走去硃色的馬車邊,親自邀請司徒天逍下車。
駱名流扭過頭偷偷眨去眼中的溼潤,恰巧被蕭辰看見。
“怎麼?心疼她啦。”蕭辰與他並肩而立,遠遠看着被司徒天逍摟在懷裡逗弄的木寧夕,“放心,我不會讓她死的。”
“蕭辰,我求你,一定要保住她的命。”駱名流目光灼灼地盯着蕭辰。他們相識以來從未像此時這般認真、嚴肅、心事重重的。
蕭辰展開檀香小扇,笑眯眯地說:“我依然不認爲她成爲狼後是件好事,但是……我不會讓她死。”
“謝謝。”駱名流誠心道謝,笑說:“終有一日,你會承認她是狼後的最佳人選。”
“好啊。那我拭目以待。”
蕭辰笑眯眯地走了。
駱名流呆站在原地,看着司徒天逍和木寧夕的背影,心底一陣發寒。若木寧夕死了,司徒天逍會變成什麼樣?也許真如木寧夕說的那樣,他會發瘋。
臨近正午時分,十幾個梅影打獵歸來,帶回許多野兔、野雉雞等。
木寧夕留下一隻雪白的小兔子做寵物養着,其他的都被開膛破肚,扒去皮毛。
“青線,紅線,紫線,黃線,你們說說這兔子取什麼名字好呢。”木寧夕蹲在四婢女中間,很是苦惱。
四婢女看看那隻剛剛被洗乾淨的雪白兔子,不約而同的看向遠處的蕭辰。
木寧夕哈哈大笑,說:“好呀好呀,就叫蕭白鬼。”
暈了。公主,你這是赤果果的嘲笑蕭公子呀。他白衣鬼手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萬一惹怒他,那是要喂狼崽子啦。
“紅線,從梅林裡採摘來的梅子還有好的嗎?”
“有的。因爲梅子不好保存,我們用蜜醃製,味道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紅線抱着一個罈子走來,捏出一顆塞到木寧夕嘴裡。
“嗯嗯,好吃。”木寧夕豎起大拇指誇讚,“拿一半出來煮成梅子糖水,再灌入罈子裡放到那邊的水裡冷一下,會更好喝的。”
“是。”紅線和青線去忙活煮梅子糖水。
紫線和黃線在草地上鋪好西域毯,又鋪了一層皮毛,說:“公主,來歇歇吧。”
“好。”抱着雪白的小兔子,木寧夕笑嘻嘻的回去,坐到司徒天逍腿上,說:“這隻兔子是我的寵物,不可以喂狼啊。”
“你喜歡,每日命人抓來一隻。”司徒天逍柔聲道。
“養那麼多作什麼。一隻就好。”木寧夕歪頭枕在堅硬的胸膛,望望無垠的天際,抱怨道:“他們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被殺了?”
“不會。”見她突然驚慌起來,司徒天逍安撫道:“梅影是石梅山莊培養的護衛,功夫在龍隱衛之上。區區北契國散兵怎會是他們的對手呢。”
“哦。那我安心啦。”木寧夕又倒回司徒天逍懷裡,撫摸着小兔子滑溜溜、肉乎乎的身子,咕噥:“好無聊啊!”
司徒天逍悶笑,寵溺地親親她的小臉,說:“他們即刻就到,你先養足精神。”
“真的嗎?”木寧夕頓時容光煥發,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天際。
果然,一排黑點從地平線上竄出來,漸漸逼近。
“哇哈哈哈,他們回來了!”
木寧夕興奮地丟下小兔子,從司徒天逍懷裡跳起來,指着那個方向大笑:“他們回來了,回來了。”正在忙碌的衆人都齊看向那一邊,在心裡默默地爲那些北契散兵們祈禱,祝福他們別被公主玩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