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村莊

葉楓,你就是一個偏執的人!

葉楓斜倚在窗口,漫不經心的瞟着下方勞作的女人們,突然沒來由的產生了這樣的一個想法。

正因爲偏執,在連續失敗了三次以後,他毅然決然的再次踏進了清華大學研究生的考場。

正因爲偏執,自十三歲起,爲了追求心中的女神,他付出了整整九年的青春時光,無怨無悔。

自幼,失敗便如同夢靨一般,時刻纏繞着葉楓。可就在三個月前,幸運之神難得的光顧了他,在同一天,他接到了清華大學物理學院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一向高傲的女神也羞澀的低下了頭,委婉的表示願意與他攜手走完一生。

那一天,模糊了雙眼,銘刻了記憶。

可在短短的三天之後,就在葉楓輕吻着女神的雙脣,感受那一刻的溫柔甜香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將他送到了這裡。

那是一個席捲整個天空的巨大漩渦。

在葉楓最後一刻的記憶中,漩渦中無數亮黃色的閃電如同遊蛇一般蜿蜒遊曳,相互碰撞,滋滋作響。

狂風、黑暗、震耳的轟鳴、人羣的哭喊。

那一刻,世界宛如末日。

思維停滯,意識淪陷……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只感覺紅日當空,涼風習習,清爽的空氣夾雜着絲絲嫩草與泥土混合的清香,沁入口鼻,令人身心舒爽。

隨後,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展現在了葉楓眼前。

身側,崇山峻嶺,林如綠海,又有鳥啼獸鳴,清脆悅耳。遠處,村莊錯落,炊煙裊裊,模糊的又可以見到古人裝扮的農夫穿行其中。

好似世外桃源,恍如隔世。

葉楓惘然,隨即,再次暈了過去。

再睜眼,他已經躺在了鋪了草蓆的大牀上,十幾雙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令他渾身不自在。

在他們七嘴八舌的介紹中,葉楓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境遇——那個巨大的漩渦將自己完完全全的帶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而這裡,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偏遠村落,勤勞樸素的農夫們爲了三餐溫飽,不得不終日勤苦的勞作。

爲了接受這個事實,葉楓用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內,他少言寡語,神色時而呆滯,時而若有所思,村裡的人見他如同癡呆的模樣,又不知他叫什麼名字,便稱他做“呆子”。

今天,是葉楓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百天。

“百天了!”

葉楓呆呆的自言自語,繼而一聲苦笑。

百天來,女神婉兒的倩影常常出現在他的眼前、腦海中和夢境裡,那一刻垂首擺弄髮絲的嬌羞,已經凝刻成了一幅絕美的畫卷,深深的印在了他記憶的最深處,令他魂牽夢繞,難以割捨。而那席捲天地的巨大漩渦以及雷電震耳的轟鳴常常將他從夢中驚醒,令他在潛意識中無數次的經歷同樣的災難。

“不知道婉兒怎麼樣了。”

想到婉兒,葉楓心中酸楚,繼而一聲輕嘆。

他所處的筒子樓是用竹條臨時搭建而成的,其中陳設極爲簡陋,僅有一鋪了草蓆的木板牀,和一把破敗不堪的椅子。此村落名爲陳家村,全村男丁皆是陳姓,對於葉楓這樣一個不知從何處來的外姓人來說,這樣的待遇已屬豐厚,住宿條件雖然簡陋了些,但基本的一日三餐還可以保證。

此刻紅日西斜,正值傍晚。窗外,女人們一如往常,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邊閒聊邊洗衣服,亦或者切肉摘菜。她們的麻布衣服滿是補丁,又佔滿了油漬,粗枝大葉,不着粉飾,看不出一丁點兒屬於女人的美。

半柱香的時間過後,村口傳來了男人們的吵鬧喧囂——耕作了一天的男人們回來了。

女人們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紛紛迎了上去。這是每天日落時刻都會上演的情景,村民們的生活非常有規律,嚴格遵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則,因此也正是這個時候,村中最爲熱鬧。

葉楓呆呆的看的久了,忽然有人隔着門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呆子叔叔,俺娘叫你去吃晚飯了。”

打開門,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傢伙探進頭來,見了葉楓,作了一個鬼臉。

葉楓認得他,那是村東頭陳大嫂家的兒子,叫虎子。陳大嫂本嫁到外村,年紀輕輕便死了丈夫,又不想留在傷心地,便帶着不足月的兒子回到了陳家村。如今,這小傢伙已經八歲了。

葉楓的目光有些呆滯,機械式的俯身把他抱了起來,道:“虎子,今天……今天晚上吃什麼?”

虎子掰着指頭認真的回答:“有紅薯、野菜和乾肉。”

“好吧,吃了晚飯,我給你折個竹蜻蜓。”

“呆子也會折竹蜻蜓嗎?”虎子立刻開心的笑了起來。

葉楓沒有言語,抱着虎子出門,還未到村東,便聽到陳大嫂的喊問:“這小兔崽子咋還不回來?是不是又跑哪兒玩去了。跟他的死鬼老爹一個德行,不讓老孃省心。”

虎子嚇得一哆嗦,向葉楓懷裡縮了縮,葉楓下意識的將他抱得緊了一些。

在這個小村落裡,陳大嫂的嗓門是出了名的大,只要她一開口,整個村兒的人都能聽得見。但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又心疼虎子,因此總聽她說要打孩子,卻沒見有什麼實際行動。對此,葉楓早已習慣了。

葉楓加快腳步,呆呆的望了陳大嫂一眼,點了點頭,權當問候。

陳大嫂見慣了葉楓的呆滯,也不答話,兩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招呼一聲,端了一碗菜就進了屋。

相比葉楓的筒子房,陳大嫂的房屋要精緻一些,中間被泥牆隔斷,分了客廳和臥室,客廳中間有一張古色古香的長桌,也是破舊不堪。此時桌上擺了些乾肉和紅薯,這便是農家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一餐。

虎子顯然是餓得急了,抓過一個紅薯便啃了起來。

陳大嫂揚手要打,小傢伙忙躲到了葉楓身後,衝他娘吐了吐舌頭。

葉楓呆呆一笑。

“這小崽子,一點兒規矩都沒有。來來來,呆子,快坐下吃塊乾肉,這可是好東西,是咱們附近十幾個村的聯合狩獵隊從臥龍山裡打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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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楓隨意的抓了一塊東西,也不分辨是乾肉還是紅薯,便塞進了嘴裡。

對於狩獵隊,葉楓早有耳聞,卻從未親見。據說狩獵隊共五十人左右,每個人都是從附近十幾個村落裡層層選拔出的精英,目前正是狩獵季節,他們早在自己到來之前就已經進山,此刻還沒回來。

陳大嫂邊吃邊說:“這都三個多月了吧,狩獵隊應該快回來了,也就是這兩天,運氣好的話搞到一兩隻雪狐,咱們村這一年的花銷就都有了。”

葉楓突然問到:“雪狐是什麼?”

這近乎機械式的迴應立刻引起了陳大嫂的興致,她看了葉楓一眼,道:“嚇?連雪狐都不知道?不愧是個呆子。雪狐,是一種低級妖獸,速度很快,但沒什麼攻擊力,這東西的皮毛是城裡女人們的最愛,一副完整的雪狐皮能換兩錠狗頭金。咱們村也就一千戶人家,兩錠狗頭金足夠咱們吃上一年了。”

“哦……”

陳大嫂又說:“看你的樣子,應該連妖獸是什麼都不知道吧!其實俺也沒見過,聽俺那死鬼男人說,妖獸是很厲害的東西,最高級的妖獸好像還有什麼天賦神通。俺也就知道這麼多了,你想要知道更多,得去問村長,他有圖譜。”

葉楓點了點頭,暗自思量,過往一百天之中,自己一直沉浸在悲苦的記憶中,無法自拔,對婉兒亦無法割捨。現在想來,既然穿越至此已成事實,除了坦然面對,又有何法?

那麼,就多瞭解一下這個世界吧。

他拿定了主意,草草的吃了晚飯,正要出門找村長,突然聽到村口傳來一陣喧囂。

隨即,一個男人無力而又沉悶的聲音傳了過來:“快來人……快去找村長……”

發生什麼事了?

葉楓一怔,正要衝出門,陳大嫂已搶先一步,奔了出去。

待葉楓來到村口,見村口已經擠滿了人,陳家村上下一千戶人家,竟有半數聚集在此,身後還有人陸陸續續的趕來。

葉楓向內擠了擠,還未近前,便聞到了一股極爲濃重的血腥味。

血腥的味道帶了一絲腐敗的氣息,絲絲滲入口鼻,令人脊背發涼。

正因爲如此,對於即將面臨的情景,葉楓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可當他擠到人前,看到場中的景象時,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胸腹之中難以抑制的翻涌了起來。

地面上,並排擺放了七個人。

確切的說,是七具屍體。

七具屍體之中,有三具已高度腐敗,破損的鏈子甲下流着黑色的粘液,露出慘白的肋骨,臉部特徵也有些辨識不清,僅能從身材分辨其生前是極爲魁梧的壯漢。另有四具似乎才死不久,身體各處全是巨大的豁口,肢體不全,死狀極爲慘烈。

除了屍體外,場中還站了三個人,也不同程度的受了傷,滿臉頹然之色。

短暫的喧鬧早已過去,此刻,村口雖有上千人聚集,卻是靜謐無聲。

壓抑、沉悶,空氣似乎已經凝結,令人喘不過氣。有些女人受不了場內的情景,紛紛跑到隱蔽之處嘔吐,男人們稍好一些,卻大多也是臉色慘白,掩面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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