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曉放看見我,臉向上一仰,挺着胸脯從我面前走了過去。
她怎麼會進江秋白的辦公室?江秋白的辦公室,可不是隨便什麼人想進就能進的。能進這個辦公室的人,公司內部的員工,除了部長級別以上的,就是我和荷花這謝些和他關係很近的人,刁曉放怎麼會進來呢?
我感覺很納悶,敲了敲門,隨着一聲,“進來”,我看見江秋白緊鎖着眉頭坐在辦公桌前。
我徑直走到江秋白身邊,問,“刁曉放怎麼來你辦公室了?”
江秋白看了看我,平靜而寡淡地說着,“來彙報點情況。”
“可是……”我想說她根本沒有進你辦公室的資格,可是我看見江秋白眉頭緊鎖,覺得不適合說這樣的話,於是,我吞吞吐吐地問着,“你是不是喜歡她了?”
江秋白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我現在沒有那個心情,公司的事已經夠我頭疼了。”
我點點頭,我覺得江秋白沒有撒謊,這段時間他被那批貨的事的確是弄得焦頭爛額,我看着江秋白,內心深處忐忑不安,我不知道該如何跟江秋白說起那件事,於是站在他的面前,嘴脣嚅囁了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有什麼事說吧。”江秋白看着我,平靜而寡淡地說着。
我輕咬着下脣,開始說話了,我說,“那些圖紙……”我說了這半句,眼睛不由得看了看江秋白。
如果說剛纔江秋白的目光有些散淡,那麼現在他已經開始不自覺地凝結成了一束,他看着我,慢慢地說着,“接着說。”
“那些圖紙……”我感覺自己彷彿被江秋白的目光看透了似的,渾身開始不自在起來,不可控制的,上下牙又開始磕碰在一起,我說,“那些圖紙……其實是我不小心改錯的。”
我說完了這句話,再也不敢擡頭看江秋白,我眼睛低垂着,等待着……我不知道等待的會是什麼,於是就在那裡低着頭等待着。
“你再說一遍。”江秋白不知什麼時候,站起了身,我憂鬱使勁低着頭,所以我看見我的視力範圍內,出現了江秋白漆黑鋥亮的大皮鞋。
那雙皮鞋象是剛從冰箱裡拿出來,被擦皮鞋的工人打上了很亮的光澤,兩隻鞋熠熠地發着一種冰冷的光芒,我看着那雙皮鞋,心裡不由得抽搐成一團。
我不敢再看那雙皮鞋,擡起頭來,看見了江秋白那俊美的臉龐,有兩道似乎能穿透一切的目光,那目光,和他的大皮鞋一樣,“嗖嗖”地發着一種冷光,我的上下牙已經不可救藥地一刻也不停止地磕了起來,最後我使勁閉了一下眼睛,全是一種豁出去的神情,我說,“那些圖紙……是我……不小心……改錯了。”
隨着我話音落地,我聽見一聲清脆的響聲,當我看見江秋白的眼睛裡已經要迸出怒火,這時我才感覺到自己的右臉已經火辣|辣地在燃燒起來……
“你再說一遍。”江秋白看着我,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他低沉的聲音迴響在我的耳畔,不知爲什麼,我感覺自己的意志在崩潰,我的上下牙已經磕碰得不成樣子,我感覺我再也說不出話來,我猛地伸開雙臂,抱着江秋白高大修長的身體哭了起來。
我抱着江秋白的身體哭泣,忽然間感覺彷彿找到了依靠似的,我把頭緊緊地埋在他的身體裡,彷彿那是一個避風的港灣。
江秋白打我,我絲毫也不怪他,因爲他說過,他打過我了,我就是他的女人了。我是他的女人,做錯了事,他當然有權利打我,只是,只是我擔心會把江秋白氣壞了,因爲我剛纔已經看出了他眼睛裡迸出的那兩團怒火。
我抱着他的身體,渾身顫抖着、哭着說,“我錯了,我錯了……”
可是江秋白似乎並因爲我的顫抖而心軟,他沒有說話,而是伸出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使勁地擡起了我小小的下巴。
我不得不擡起眼睛看着江秋白,江秋白的眼睛裡似乎出現了紅血絲,我知道,因爲這件事,這些天他都沒有休息好,我不但沒給他幫忙,卻還在給他添亂。
我看着江秋白,我覺得我就要把實情告訴他了,我覺得那些話已經在我的喉嚨裡排隊等候了。
江秋白使勁地擡着我的下巴,有了紅血絲的眸子依然是那麼深邃,只是那目光裡彷彿含着兩道利劍,刺得我根本睜不開眼睛。
江秋白盯了我一會兒,慢慢地說着,“說,爲什麼要往自己身上攬這事?”
“我……我……”我看着江秋白,忽然感覺這句話好熟悉,江秋白竟然說了和謝傾城一模一樣的話,難道他們都不認爲我有這樣的膽子,甚或是沒有作案的動機和理由?還是說江秋白和謝傾城都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你很冷嗎,爲什麼會打冷戰?這個房間的溫度不夠嗎?這個溫度如果不夠,那麼你覺得什麼樣的溫度合適?”江秋白一連串地問着我,我知道,我任何一點微小的動作,都沒有逃脫他的眼睛,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外傳來了敲門聲。
我感覺那個敲門聲動聽極了,它此時此刻出現,彷彿就是救命的敲門聲一樣,他緩解了我的尷尬,給我留出了時間,可以讓我趁機想一想,到底要不要說出實情,還是繼續這樣就堅持下去。
“進來。”隨着江秋白話音落地,我看見謝傾城邁着兩條美麗的長腿進來了。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秋白,輕啓她那天生紅潤不厚不薄的美麗雙脣,露出碎玉般的貝齒,彷彿任何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平靜地說着,“江總,圖紙的事經過反覆調查,的確是林青彤經驗不足,不小心改錯了,才造成這次重大失誤。作爲她的部長,我願意接受應有的懲罰。”
謝傾城話音落地,我感覺彷彿被電擊了一般,渾身上下,從頭到腳再也不能動一動。
江秋白聽着謝傾城的話,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他重新站起身來,繞到了我的身邊,慢慢地說着,“林青彤,是這樣嗎?”
江秋白幾乎從來沒有對我直呼其名,聽着“林青彤”三個字從他的嘴裡說出來,我感覺很陌生。我擡起頭來看了看江秋白,兩隻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彷彿他知道所有一切的真相。
李美鳳痛苦地臉龐在我的眼前閃現,我閉了閉眼睛,緊緊咬着下脣點了點頭,說,“是我不小心造成的,我願意接受懲罰。”
隨着我話音落地,江秋白的一隻手掌“啪”地一聲拍到了桌子上,他看了看我,又把目光轉向了葉傾城。那目光恍若一把利劍,直直地刺進人的心裡,可是謝傾城一臉平靜地低垂着雙眸。
江秋白不再說話,而是繞到了辦公桌後,一屁股坐在了小葉紫檀的老闆椅上,他從桌子上拿過黃花梨菸嘴,架上一隻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後吐了出來。
煙霧立刻瀰漫開來,煙霧裡,我有些看不清江秋白的臉,儘管看不清,但可以切切實實感覺出他的憤怒來。
“葉傾城。”江秋白張嘴說話了,他看着謝傾城,恢復了以往平靜而寡淡的口氣說,“林青彤出現了這樣的失誤,作爲她的部長,你覺得這件事應該如何處置?”
謝傾城看看我又看看江秋白,語氣平靜地說着,“作爲設計部的部長,在我們的工作環節出現了這麼大的失誤,作爲部長,我難辭次就,有着監管不力的責任,我願意接受處罰。”
“那好,謝傾城,既然你也知明白自己在這次事故中自己所犯的錯誤,那麼我給你降職處分,你有意見嗎?”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裡,我的嘴脣半張着,情不自禁地望着謝傾城。
謝傾城稍一沉吟,說了句,“沒有意見。”但是我聽得出,那聲音彷彿從喉嚨裡發出來,不同於以往她清澈流利的聲音,聽起來明顯的沉悶。
“不要……”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但是我覺得因爲我的失誤,讓謝傾城受到降職處分,心裡覺得不是滋味,我張嘴說了一個“不要”,就被江秋白把話截住了。
“林青彤,作爲事故責任直接人,給予記過處分,同時扣發一年工資。”江秋白麪無表情地說着,架起黃花梨雪茄煙嘴,吸了一大口。
“謝謝江總,沒其他事兒我就回了。”謝傾城的聲音又恢復了以往的清澈,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這個處罰不算完,我跟邵副總商量以後再說。你去吧。”江秋白麪無表情地說着,謝傾城點點頭,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