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給予雲乾、冷鋒二人這懲處試煉任務的滄桑中年,亦是內門一位地位極高的長老。
雲乾與這位長老大人有過一面之緣,不過雲乾畢竟出身不好,連寒門都算不得,是來自偏僻之地的一個幸運兒,在外門一年,要麼是閉門苦修,要麼是歷經廝殺。
對於諾大的外門,尚且是一知半解,更加神秘、強大的內門,雲乾更是一丁點也不知,所以也就不知曉滄桑中年的身份。
而冷鋒卻是完全不一樣,作爲常年霸佔外門第一天驕的存在,冷鋒不但對於外門無所不知,對於內門也是瞭解頗多,比如滄桑中年的身份,第一眼時冷鋒便認出來了。
正因爲如此,冷鋒此時纔會心神不安。
因爲這一次懲戒,勝者無獎勵,也無事,可敗者,卻要遭受被驅逐出神都宗的懲罰。
若是換一個人做出這懲戒,哪怕是那位外門大長老,冷鋒都不會如此不安,因爲冷鋒知道,以他作爲神都宗外門第一天驕的身份,哪怕是外門大長老,都不願意承受將他驅逐出宗的後果。
可現在,這決定是滄桑中年做出的。知曉他身份的冷鋒,心底有一個極不安的念頭,滄桑中年非但可以承受那後果,甚至並不會受到什麼反噬。正因如此,此刻滄桑中年現身,冷鋒面色一下便有變化,陰鬱不安。
“十日時間,還算不錯!”
有些懶散的聲音,從滄桑中年的口中吐出。
他的身影直接出現在二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二人。目光先是在雲乾和冷鋒身上梭巡了一下,而後似察覺到了什麼,忽而雙眼一眯,直接落在了雲乾的身上。
嘴角微微扯出一個弧度,似乎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又釋然,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而後,一道玩味的目光又落在了心底念頭翻滾的冷鋒身上。似乎這一眼直接便看穿了冷鋒心裡的想法,滄桑中年的面上忽而浮現一道戲謔的笑容,毫不掩飾的浮現在二人的眼中。
“怎麼?現在知道要擔憂了?忤逆門規之時的爽快哪裡去了?”
滄桑中年此話一出,頓時冷鋒的心一下提了起來。
面色變得更加陰鬱,這一刻冷鋒只覺心靈之中似藏着一團烈火,正狠狠灼燒着他的心神。
先是神聖鬥場內的羞辱一幕,而後是這魔窟內,不久之前雲乾給他的巨大恥辱,接連打擊之下,冷鋒這位第一天驕、半神之子的尊嚴完全是被扔到了地上,狠狠的被踩踏了幾次。
往日的沖天傲氣,被碾壓的乾乾淨淨。
如果此刻有其他外門弟子在這裡,尤其是與冷鋒認識的外門弟子,見到這一幕,只怕立刻便會大驚。不知何時起,冷鋒身上那維持了多年的桀驁之色,這一刻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信破碎之後的迷茫和……不甘。
滄桑中年一眼,便看穿了冷鋒此時的心態。
似也覺得差不多了,便收起了耍弄冷鋒的念頭,直接便道:“放心吧,之前留在你二人腦海中的念頭,只是一個小安排,如此做是爲了讓你二人……”
話說一半,滄桑中年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竟中途止了。
不過前面的話裡面的意思,二人卻是立刻明悟過來。
敗者將被驅逐出宗的懲處,並不是真的。
明白這個,雲乾面色絲毫變化也無,好似早就猜到了一般,而冷鋒,卻是心底的那一塊大石終於落下了。他雖然無比羞辱的敗在了雲乾這個排位遠低於他的弟子,卻也免去了被驅逐出神都宗的可怕懲罰。
“還有機會!”
一瞬,冷鋒心底,被壓抑已久的戰意倏然升騰了起來。
那一雙原本桀驁無比的目中,這一刻卻是被熊熊燃燒的戰意取代了。被雲乾打敗,自然讓冷鋒無比不甘,在這之前他擔心的是自己真的被驅逐出宗,現在擔憂沒了,冷鋒心底的復仇念頭立刻死灰復燃。
而此時,雲乾卻是完全顧不上冷鋒,在滄桑中年話音中斷時,話中未盡的隱秘立刻讓雲乾察覺到了。
眉頭立刻微微皺起,心底更是翻出一道早有猜測的念頭來。
“果然,這一次懲處試煉根本不是巧合,是爲了讓我和冷鋒二人……莫非真的是?”
雲乾心念電轉,幾乎是立刻就抓到了最爲關鍵的地方。
他一個外來弟子,與冷鋒這位出身不凡的第一天驕,雖同爲外門弟子,但在過去的一年時間之中並未有任何的交集,按理說兩人之間不會有任何的共同點,也就沒有足夠的理由硬要將二人安排在一起。
還耍了一個小手段,迫使二人必須敵對。
沒錯,那個敗者將被驅逐出宗的手段,目的就是爲了讓二人必須是敵對的狀態,必須對決、廝殺。
雲乾在這一瞬,轉過了不知多少道念頭,終於在最後找到了二人之間的共同點,也是唯一的交集。
而這交集,也在不久之前,消失了。
“七殺牌!”
雲乾心底,喃喃吐出了這三字。
沒錯了,雲乾與冷鋒之間,一切衝突的起源,也是唯一的交集,正是二人身上都擁有的七殺琉璃牌。只是在剛剛,冷鋒迫於自己的性命,不得不將七殺琉璃牌交出。
如果滄桑中年中年耍這小手段就是爲了這個目的的話,現在已經算是實現了。
只是另一個巨大疑問,很快在雲乾心底騰起了。
這位長老,爲何這麼做?
覬覦七殺牌?
這個解釋剛出,便被雲乾暗自搖頭壓下了,雖然感應不出滄桑中年長老的修爲,但在自然妖精血脈的模糊感應之下,雲乾可以肯定,必定是一位真人強者,而且氣機比當初曾見過的那位內門孟長老更加的強大。
這樣的強者,加上那內門長老的身份,若是他真的覬覦雲乾和冷鋒身上的七殺牌,根本就不需要煞費苦心的安排一個懲戒試煉,有的是法子將七殺牌從二人身上奪來。
“那到底是……?”
雲乾的思索,雖然隱晦,可落在滄桑中年長老眼中,卻是無所遁形,顯露無遺,就如同冷鋒的心理活動也被他一眼洞徹一般。似是故意的,滄桑中年明明心底有謎底,卻絲毫沒有揭曉出來的意思,反而很是惡趣味的一笑。
淡淡道:“好了,既然懲戒結束了,那便……回去吧!”
“呼~”
話音一落,中年長老那袖袍一揮,立時便有一大團幽光涌出直接將雲乾和冷鋒都包裹了起來。
一瞬,二人只覺天地變換、斗轉星移。
……
“嗡”
當雲乾和冷鋒再度恢復時,二人立刻驚覺,身處之地竟已不在那蠻荒野外了,而是無比神奇的回到了神都宗外門。三道身影站在虛空中,腳下正是外門那無比廣闊的山川大地。
一座座山峰之上,人影憧憧,數十萬武僕在排位戰結束之後,早就恢復了各自的忙碌。
有一些武僕在閒暇時看到了空中的三人,只是他們都想不到,那模糊的三道身影,分別是一位地位尊崇的內門長老,和本次排位戰的第一天驕,以及在不久之前讓第一天驕低頭認輸的第十天驕。
此刻,雲乾、冷鋒剛恢復過來,還未多看幾眼,便聽見滄桑中年長老的話音再度傳來。
“給你們一日時間,收拾好自己的物事,而後前往內門昇仙殿報道,入門之後的一應事務,昇仙殿內的執事會解釋於二人知曉。”
“記住,既入了內門,神都宗規對你們的庇佑,便不會再如外門這般了,你二人,好自爲之!”
最後一個字落下,滄桑中年長老的身影立時化作虛無,消失在了二人的面前。
“呼~”
滄桑中年長老離開的速度委實太快了,待他離開數息之後,兩人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各自咀嚼了一下長老那最後一句話的含義,面色都微微變化了一下。
而後,雲乾似是想到了什麼,一縷焦急隱隱浮現,徑直便要施展身法迴歸自家“清淨天”小洞天。
正在他有所動作時,一道充斥了不甘的意念,倏然傳了過來。
“雲乾,六月之後,你我再戰一場,可敢?”
冷鋒的念頭裡面,憤怒和不甘無比濃烈,甚至有變成執念的跡象。曾經的第一天驕,卻被雲乾這個第十天驕打落塵埃,換了旁人,恐怕也是如此,一朝無法打敗雲乾雪恥,這執念恐怕會愈加的深刻。
雲乾聞言,微微一愣,而後便連頭也不回,只是隨意的點點頭,灑然一笑之後,徑直化作一縷清風直往自家小洞天而去。
見此一幕,冷鋒嘴角的恨意和不甘簡直更加濃烈了。
他冷鋒,一向是被捧在中心的天之驕子,哪怕是爭鬥了多年的對手,也極尊敬他,何時何曾被這樣對待過?
“雲!乾!”
看着雲乾離去的身影,冷鋒幾乎是緊咬着銀牙吐出了這二字。
“哼!”
“轟!”
冷鋒很快也施展遁法離去了,因爲他怕自己再不轉身離去,會壓制不住體內洶涌的憤怒和戰意,在這個時候對雲乾出手。
可惜,他不能在此時出手。
不是因爲他畏懼門規,而是因爲他心底對雲乾還有……懼意!
他將再戰之日,定在六月之後,是因爲冷鋒覺得自己在六月之後可以晉升到真正的照血境,那時候他便能擁有與雲乾再戰一場的勇氣。感受過那一神通的可怕,冷鋒知道,一日不至天階,他便不可能是對雲乾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