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凌怔怔地望着眼前那一道纖細的倩影，時間，都好若被死死定格在這一刻。
蘇凌哥哥。
參見聖女。
一時間內，兩道話語皆是傳入了蘇凌的耳畔，久久縈繞，永生不得撤去。
而蘇凌，也徹徹底底地明白了其間的端倪所在。
“青天聖女，血山堂，黑袍人，哈哈哈！”蘇凌仰面大笑，一抹清淚開始順着其的眼角滑下，其搖搖晃晃地走向月兒，道，“月兒，這兩年多來，你過得可還好？有沒有別人欺負你？”
蘇凌微微擡頭，這才徹底地看清了月兒的面容，雖說才過兩年，此時的月兒也最多十四十五的年齡，卻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分外水靈，如若不染纖塵的仙女，似若青蓮。
月兒美目蘊含水波，望着蘇凌，其上前一步，低聲道：“蘇凌哥哥……”
聲音低沉細微，但仍舊傳入了蘇凌的耳中，蘇凌強行抑制住心中如潮奔涌的情緒，將月兒攬入懷中。
“告訴蘇凌哥哥，這兩年半來，都是發生了什麼？！你可還好？”蘇凌閉着眼睛道。
“自從我跟你來到八荒域不久後，我就被人帶走了，他們說我極有資質，便將我強行留在此處封爲聖女，本來我心中百般不願，但後來覺得，他們待我也極其平和，於是，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月兒淡淡道，此刻的她，渾身充斥着一抹無尚的威嚴，好似蘇凌在他面前只是一隻黑色的螻蟻，沒有分毫地位。
蘇凌喉口微微哽塞，此時的月兒，已經跟他記憶中的月兒完全不一樣了，兩年多過去，發生瞭如此多的蛻變，那個原本稚氣盎然，只會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叫着蘇凌哥哥的月兒，已經截然不同了。
此時的他，是掌管一方勢力的聖女！
蘇凌緩緩鬆開月兒的手臂，扭頭望着身後的黑袍人，許久未聞。
黑袍人也淡淡地注視着蘇凌，隨後開口道：“若是閣下沒有別的事，那就請回吧，聖女大駕光臨，希望不要相擾爲好。”
變臉變得真快！蘇凌在心中如此想道，不過隨後，一道聲音也在他的心境內響起。
“你也一樣啊，見到聖女一來便馬上收起了你那滿是暴戾的秘術。”
蘇凌聞言微微一怔，隨後微微一笑，剛剛，黑袍人對他使用了靈魂傳音，話語戲謔。
那又如何？蘇凌拂袖而起，隨後，其再度轉向月兒，一字一頓，極其沙啞。
“月兒，隨我回去吧？那裡，纔有你應有的自由。”
月兒聽得蘇凌此語，沒有說話，隨後高擡螓首，道：“蘇凌哥哥，我不能。這座血山堂，便是我的天。”
咚。
蘇凌聞言，心中微顫。
這片血山堂，便是我的天。
“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蘇凌開始有些激動了起來，其喉口發出嘶啞的聲音，緊握的拳頭開始緩緩顫動。
“蘇凌哥哥，請不要讓我爲難。”月兒眼簾微垂，輕聲道，話語中，絲毫沒有要離開此地的意味。
蘇凌拳頭緊握。
“我不負千里來找你，在路途，我親友被殺，一切都是爲了來見你，而如今？！”蘇凌一聲暴喝，一抹隱隱的暴戾，開始順着其的面龐和指間升騰。
月兒低下了頭，他看着蘇凌身上破碎不堪的道袍，心中有些酸楚，他知道，蘇凌爲了找他，一定吃了極多的苦，但她在血山堂的這幾年，又怎何不是時時刻刻都念叨着蘇凌呢？
“蘇凌哥哥，血山堂的人待我極其不薄，我在這裡，不會受到任何欺負，他們，就如同我的親人。”月兒微微拂袖，隨後轉身而去，“月兒是不會隨你回去的，但也請你，以後常來血山堂看看月兒，月兒會想你的。”
咚！
一剎那，蘇凌感覺世間天旋地轉。
蘇凌緊握着拳頭，望向一般的黑袍人，黑袍人不苛言語，望着蘇凌，尾隨着月兒而去。
“小子，你還是死心吧，聖女就是聖女，不會再記掛塵世之殤，你還是回去吧！”一聲夾雜着隱隱嘚瑟的話語在蘇凌心中響徹而開，蘇凌心中的暴戾再度被dian燃，但此刻的他，並未出手。
血山堂。
我記住了。
蘇凌再度望了月兒的背影一眼，也是同樣般轉身而去，在那裡，月兒並未回頭，只是臉色，略微地添上了一縷陰鬱。
……
沙。
雨落聲震顫。
蘇凌睡在一間客棧的大房之中，喝着美酒，面色潮紅，其端起酒杯，使勁地推拿着，不斷地將那酒液灌在口中。
這是他每晚的習慣，從未中斷。
蘇凌打了一個飽嗝，便是極其慵懶地趴在桌上昏睡而起，淒厲的雨聲，在其的腦海內永不停息的迴旋着。
……
煞時，又是一日，蘇凌理理道袍，便是踏出了客棧，一口酒氣。
他費勁千辛萬苦想要尋得月兒，想要接赴月兒，可最終的結果，居然是被拒絕了。
“不過其實換個角度，她在血山堂健康快樂的生活着也是極其不錯的，我不應該奢求其他。”蘇凌自嘲一笑，望着前方遼遠無邊的路途，那是他來時的路途，他趕來時花了一月的時間，而此刻他回去，也需要那般之長的時間。
蘇凌嚥了口唾沫，雖說月兒最終沒有跟隨他一起，但至少保證，月兒活得極其安坦。
心結已了。蘇凌這般想着，隨後其緩緩邁開步伐，踏着這漫天黃沙，行走於泥流之中。
隱隱約約的，有些習慣了孤身一人的感覺了呢。
針老重淬身軀之後，留下一句他要辦事便揚長而去。
與暮雪再會之後，其受宗族束縛不得與他長期並肩。
結實紀天鳴之後，他在一場大戰中壯烈身隕，令蘇凌揹負鑽心之痛。
與月兒再會之後，她已是那高高在上的青天聖女，不再對她所謂的蘇凌哥哥的條件所觸動，有了自己的獨行生活。
其實算下來，自己纔是最爲孤寂的啊。
蘇凌這般想着，腳踏漫天黃沙，每一步踏下，都有一個細小的碎沙漩渦在其腳後旋轉。
斷腸少年踏沙而行，步履沉重，背影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