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夜色中,樓諾只在昏暗的房間裡開了一盞落地的檯燈,昏黃的燈光照出了兩個影子來。
嵇永出現在客廳中,他乜視了一眼樓諾,說道:“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樓諾因爲百鬼陣的原因,這幾天虛弱了不少。
他的臉色有點灰沉。他拿着熱水壺倒了一杯溫水,喝了一口。沉默了許久,等到嵇永不甚耐煩的時候,纔開口:“爸爸……我……不想再做這種事情了。”
他不去,或者說是不敢去看嵇永的表情。
“我想當一個普通的正常人。”見嵇永並沒有說話,樓諾心裡權衡了很久,想到林瑤,還是說出了這一句話來。
客廳裡安靜得很,掉根針都會被聽到的死寂。
嵇永面色如常,但話裡的冷意卻是讓人不寒而慄:“當一個正常人?阿諾,你在開什麼玩笑?”
嵇永冷哼了一聲,走到了樓諾的面前:“事情還沒有做完,我不會允許的。”
玻璃杯被樓諾捏的緊緊的,他覺得氣氛很壓抑。
“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想要像普通的男人一樣,娶妻生子,平凡的度過一生。”樓諾擡起頭,去看嵇永的臉色。
這時候,只見嵇永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一點古怪起來。他看着樓諾良久,忽然笑了出來,說:“阿諾,你該不會是因爲你那個小女朋友才……”
“不是!”怕林瑤被自己的父親盯上,深知嵇永性格的樓諾在他還沒說完話時就否定了嵇永的話。
他平靜了一會兒,才用一種懇求的眼神看着嵇永:“爸爸。當初你死了後,媽沒多久也去世了,她臨走前最希望我平安的娶妻生子,你……”
“樓諾!”嵇永的表情陰沉了起來,他大聲斥了樓諾一聲。
“你媽是爲什麼死的?還不是因爲當初那個賤人!如果那時候我在你媽身邊,你媽根本不會死!”他的眼睛裡跳躍着惱怒的火焰。
嵇永看着樓諾,手一擡,樓諾手裡的玻璃杯就瞬間爆裂開來,玻璃渣子紮了樓諾一手。
“你難道不想爲你媽報仇?爲我報仇?樓諾,你爲了一個女人,就放棄你的父母的死亡,你可真有出息!”嵇永一字一句的批判着他。
樓諾因爲自己母親,而感到渾身發涼。
他還想說些什麼:“爸爸,我並不是……啊!”
渾身針扎似的劇痛從骨子裡發了出來,樓諾原本站着的身體也半跪了下來,雙手撐在地板上,玻璃渣子扎的更深了。
嵇永冷哼道:“你上次的失敗,我還沒有懲罰你。哼,不打不成器。”
樓諾的背上、額頭上都是冷汗,他口中痛苦的呻吟聲讓嵇永神色更加的冷漠,好像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兒子一樣。
嵇永看了一眼樓諾掛在電視上的全家福照片,上面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有一點點泛黃,帶着陳舊的氣息。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陰笑了一聲:“阿諾,你可別怪爸爸。但是爸爸告訴你,如果你再敢跟爸爸提這件事的話,就別怪爸爸狠心。”
樓諾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忍着劇烈的疼痛去看嵇永。
嵇永神色陰寒的讓人心中發憷,還帶着一點點暴戾,道:“如果你再提這件事,爸爸就不介意讓你的小女朋友也嚐嚐這種滋味……呵呵……哈哈哈哈……”
在樓諾不可思議的眼神裡,嵇永瘋狂大笑着隱去了身影。
清晨,太陽初升,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射入客廳裡。
樓諾嘴脣被咬的發白,面若金紙,渾身都溼透了。
他一動不動的,臉朝着沒有燈而顯得昏暗的走道,面無表情,喃喃自語:“對不起……阿瑤……”
“小葉,我先出門了……哎呀快遲到了,你等會兒把鑰匙放在花盆底下啊,記得了啊,拜拜!”林瑤拿着包,對樑葉叮囑道。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樑葉喝完豆漿,拿着紙擦了擦手。
看了看牆壁上掛着的石英鐘,她也趕緊穿上一件格子外套,拿起包就要去上班。
昨日事情昨日畢,今天開始,她仍然是那個朝氣勇敢的樑葉!
到公司門口,她出示了員工證後,就看見幾個人盯着她,口中還在說着什麼。
“聽說紀經理是和她一起失蹤後就成了植物人的……”
“誒,上回她不是還因爲紀經理昏倒了嗎……我看啊,可能是她蓄意報復!”
“其實紀經理平常對我們都蠻好的,唉……”
樑葉隱隱約約的聽到他們的討論聲,不禁感到十分不舒服,她快步的去乘電梯。
“喂,樑葉,聽說紀經理是被你害成植物人的,是不是真的啊?”一個女聲響起,毫不客氣的問着樑葉。
樑葉轉頭看去。
這個女人是公司裡有名的缺心眼傻大姐,樑葉看着她身後幾個人因爲自己視線而躲避的目光,心中有點明瞭。
她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不想要回答她的問題。
傻大姐又被身後人慫恿了一下,大聲講:“你爲什麼不說話呀?你是不是不敢承認……唉,紀經理那麼好的人,就這樣了,真可憐。”
醫院的高級病房裡。
“噯!知道了,紀先生,你慢慢走。我會照顧好紀小姐的,你放心!”周大嫂向紀爸爸離去的身影連聲道。
等到紀爸爸的身影看不見了,她才走進病房,看了一眼紀悅。
紀悅長得很漂亮,現在這種緊閉雙眼、面色蒼白的模樣,也遮蓋不了她的美麗。
周大嫂看着她不禁嘆了一口氣:“唉,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喲……真是可憐見的,連個兇手都沒抓到……”
她收起牀頭櫃上用來給紀悅擦洗的東西,出門準備去清洗這些東西,並且去吃個午飯休息一下,順便跟其他護工交流交流,她下午還要給紀悅按摩呢!
等周大嫂輕輕的合上了病房的門,司應榮才漸漸出現在了紀悅的牀前。
他自從紀悅住進醫院的那一天,就天天都呆在這個病房裡看着紀悅,期待着她能夠醒來。
每天,他都會和紀悅說說話,也不知道紀悅會不會聽到。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雷雨。”司應榮看着窗外的像是被清洗過一樣的藍天,慢慢說道。
“我記得你平常最害怕打雷,不過昨天你倒是挺安靜的。”他話裡帶着點笑意。
司應榮的手觸碰不到紀悅,但還是在她臉上慢慢劃過,他嘆了一口氣:“紀悅,你什麼時候醒來?我昨天去了梧桐街,那兒的櫻樹都開花了。很漂亮。”
“以前都沒有機會陪你一起去看。你快點醒來,我陪你一起去梧桐街看櫻吹雪,怎麼樣?”
他的目光看向別處,緊接着又放到了紀悅的身上,但就在下一刻,司應榮有點詫異的叫道:“紀悅!”
他看見紀悅的眼角,流出了幾滴熱淚來!
按理說,植物人根本不會有意識,也聽不到他所說的話,更不會流出眼淚。
紀悅怎麼會流出眼淚呢?
司應榮心中百般猜測着,忽然得到了一個想法。
他伸手撫在了紀悅的額頭上,閉着眼,用力感受着紀悅。
“榮哥……榮哥!”紀悅的聲音焦急的響起,司應榮猛的睜開眼來,卻發現紀悅仍然是緊閉着雙眼的模樣。
司應榮的動作有一點顫抖了。
剛纔叫着他的聲音,是紀悅的靈魂傳來的。
而紀悅的靈魂,不知道爲什麼,被困在這具身體裡!
靈魂被困,身體就會毫無意識。
就像醫生所說的,她的大腦明明沒有受到傷害,但是她卻變成了一個植物人,醫學上對此是沒有解釋的。
現在司應榮明白了……
他的眼睛微沉,低聲對紀悅道:“紀悅,我一定會讓你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