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風,似乎是在此時陡然一變,周澤只覺得自己身體在這一刻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控制,這種感覺,和以前被贏勾操控時很相似,不過他還是能夠保持着絕對的清醒,這一點,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
之前讓自己沒有完全破開幻境,是擔心鶯鶯在裡頭,自己想把鶯鶯一起拉出來。
而眼下,
四周,
是漆黑一片,
是一種染着絕望的黑色,
充滿着一種無奈和悲傷,猶如一場精彩的表演臨近結束,讓人扼腕嘆息。
周澤環顧四周,最終選擇閉上了眼睛。
他最後還是決定破開這裡了,先讓自己出去再說,繼續沉浸下去,他擔心現實裡會出現什麼意外。
如果從觀衆的視角來看,
《神話》確實是一個唯美的愛情故事,
“萬世滄桑唯有愛是永遠的神話,潮起潮落始終不悔真愛的相約…………”
這首歌也曾一度紅遍大江南北。
但如果真的把你當作主人公丟進去這似夢似幻的局面之中,你就不會再覺得有多美好了,正常情況下不是去找什麼秦始皇陵,而是去看心理醫生是不是自己得了什麼病。
只是,
當週澤剛準備強行破開幻境時,
於自己身前的黑暗之中,
卻出現了光明。
周澤慢慢睜開了眼,
他看見了一扇門,
門後面透着刺目的光亮。
猶豫了片刻,周澤還是向前走去,推開了門。
安律師擅長幻境,也曾對周澤講過這方面的事情,在夢裡,如果是在做美夢的話,當你意識到這是夢時,你就很快會甦醒。
想要延長這種夢,最簡單的就是看看自己附近有沒有井蓋或者其他可以鑽的東西,鑽進去之後,往往能形成心理暗示,讓夢可以更持續一些。
幻境也就是脫胎於這裡,本質是一樣的,無非是表現形式不同而已。
雖說被引導着開門似乎意味着更大的危機,但周澤還是推開了門。
門後面,
是一排排青銅柱子,
柱子上給掛着生鏽的鐵鏈,
充滿着一種荒涼氣息。
四周,其餘的柱子都是空無一片,唯有周澤正前方的那個,還依舊包裹着一具白骨。
當週澤靠近時,
白骨的眼眸裡,顯露出了綠色的光芒,帶着一種森然的詭異。
白骨伸出手,
指着周澤,
周澤默然不動,
而後,
緩緩地搖搖頭。
雖然沒有說話,彼此之間卻彷彿經歷了千言萬語。
一個在哀求,
一個在拒絕。
白骨頹然,眼窩裡的光芒開始暗淡下去,但很快,卻開始瘋狂地掙扎起來,連帶着其他原本空蕩蕩的柱子位置,也開始出現了黑色模糊的影子在晃盪。
周澤有些明白這是哪裡了,
或許,
這裡,
也將是他的歸宿。
自己這時候拒絕,彷彿太過於不近人情。
大家都是汪,
相煎何太急?
但周老闆的爲人處事,又何時真的遵照着人情往來?
對不起,
他自幼是孤兒,
真的不懂這個道道,也不願意去懂。
這是他的身體,這也是他的生活,
別人,
哪怕是當初的贏勾,
周澤都不允許他去擅自改變和置喙。
然而,
似乎是因爲周澤拒絕得太過乾脆,引發了羣體的不滿,當週澤想要破開幻境出去時,卻發現四周密密麻麻的柱子上,那些原本早就鏽跡斑斑的鎖鏈忽然升騰起來,橫蓋在了上方,彷彿是在主動地把這裡加固,讓自己無法快速醒來。
“你們,可真團結。”
周澤深吸一口氣,
在這個時候,
他的確無法在瞬間破開幻境,
連帶着身邊的景物,也都開始了快速地轉化。
黑暗開始消失,
四周,
出現了一道道搖曳的光火。
一條鎖鏈從不知名出延展出來,鎖住了自己的身子,等一切都看清楚之後,周澤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根柱子上。
沒有青銅柱那般的古樸和大氣,
只是一根很粗很粗的木樁子,
擡頭看了一眼,
這裡應該是一處帳篷。
琵琶骨那邊已經被穿透,甚至連腳上,也被鐵鉤子洞穿了過去。
有點像是乞丐版的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感覺。
“譁!”
帳篷被掀開,
身上有着一灘血跡的白夫人闖了進來,看着被綁釘在木樁上的自己,白夫人眼裡噙着淚水。
“義父…………”
她是真的在傷心,
周澤卻有些膩歪了,
他在想着如何擺脫那些鐵鏈的束縛,早點甦醒過來。
“兄弟姐妹們哪怕知道這是清妖的陰謀,但我們還是願意過來救您,沒有了天王,天國還能繼續存在。
如果沒有了您,天國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從讀史的角度上來看,
如果起事兒之後,已經完成點起第一把火和神棍任務的洪秀全等幾個人集體暴斃的話,說不定太平天國還真能成事兒,直接席捲全國。
喊什麼“驅除韃虜恢復中華”這類的口號不現實,但清廷的統治早幾十年被終結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清廷當時再腐朽,甚至自己也爆發過慈禧太后和鬼子六的政變,但至少明白一件事兒,就是太平天國必須無條件的鎮壓,甚至不惜爲此放權給漢官。
而太平天國這邊接連冒出了陳玉成李秀成這些當世才俊,也只能硬生生地揹着一個比清廷腐朽得更快的高層艱難續命罷了。
周澤開始掙脫鐵鏈,
其實,
他掙脫的不是這個鐵鏈,
而是上面的鐵鏈。
鐵憨憨陷入了沉睡之中,明顯一些傢伙開始變得不安分了。
事到如今,
在安律師都能驚呼李秀成和自家老闆是一個犬種的時候,
如果周澤還不知道自己和那位忠王李秀成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那可真是白活了。
人們常說,前世的羈絆,常常被拿來象徵那種悽美的愛情,但周老闆對自己的前世可沒有半分的期待和迫切。
無非是贏勾的前任看門狗和前前任看門狗以及前前前任看門狗罷了。
他現在很煩,
如果只是白夫人的手段就罷了,
明顯自己體內,
還有什麼不安分的東西也在躁動着,
鐵憨憨不在的日子裡,很多之前都沒注意到他們是否真的存在的傢伙,似乎也開始蹬鼻子上臉了!
帳篷外,
傳來了陣陣喊殺聲。
人頭就是賞銀,
軍功就是晉升的臺階,
湘軍戰鬥力的提升和它日後的下滑,其實是一個原因。
任何一個軍隊,前線打仗,後方則是軍官們買房買田,一邊打仗一邊發財,都註定無法成爲一支真正長久的軍隊。
眼下,
天京剛破,
趁着這支軍隊還有着慣性下的血勇支撐着,
主將制定了這場吸引太平軍餘孽救援的陽謀。
明知道是計策,
但太平軍餘孽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往下闖!
白夫人殺到這裡來,已經是極爲不易了,而眼下她面前“李秀成”的狀況,想讓她帶着他一起離開,幾乎是奢望。
很多時候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會去做,
並不是以全功爲目的,只是爲了讓自己得以心安。
“義父,你口中的那個他呢,他怎麼沒來救你,城破時,爲什麼他沒救你逃出去?”
白夫人似乎是在質問,
而且語氣也在變化。
雖說洪秀全是以神棍的方式起家的,但太平天國裡的高級將領都是不信這個的,否則也不會出現楊秀清稱自己是天父下凡附身逼迫洪秀全給自己下跪認錯打他板子的事兒了。
白夫人之前對李秀成說的夢裡見到的那個人,本就是半信半疑。
現在,
天京城破,
忠王被抓,
幾乎成了死局,
她就不再信之前的那番話了,只覺得是自己義父爲了安慰自己讓自己城破前離開天京的藉口說辭。
周澤很茫然,
鐵憨憨當年爲什麼不出手,
你去問他啊?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近。
白夫人向前走了幾步,
來到了周澤面前,
低着頭,
“義父…………”
你要幹嘛?
“天父,會護佑您。”
說完這句話,
白夫人擡起頭,
張開嘴,
對着周澤的胸口位置直接咬了下去!
這咬得是真的狠啊,
疼痛感還非常的清晰,
周澤倒吸一口涼氣,
“嘩啦!”
一塊血肉被白夫人硬生生地咬了下來,
她一邊哭,
一邊在大口地吞嚥着。
“義父,婉兒沒辦法帶您走了,婉兒不想看着義父被送入清妖的京城受到侮辱。
婉兒要把義父融入自己身體裡,讓義父在婉兒的體內,
永生!”
“…………”周澤。
你特麼有病吧!
“啊!!!!”
又是一口,
接下來馬上又是一口,
周老闆這次是真的疼得無法呼吸,
同時心裡震驚地想到,
歷史上曾國荃沒有把李秀成送進北京城遊街誇耀,而是直接以近乎“凌遲”的方式處死,這事兒一直是史學界的一個疑問。
曾國荃是衝動,是剛愎,但不是沒腦子。
現在歷史在自己眼前重現了,
媽的,
是曾國荃想送卻沒辦法送了,
因爲李秀成是被白夫人硬生生地殺進來,
一口一口的咬死的!
一臉是血的白夫人一邊啃食着一邊獰笑着,
吞嚥的同時不停地支支吾吾地念叨着:
“天父在上,義父在我體內永生,
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