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林一句全招,鳳沉魚一下就迷糊了,杏兒在邊上扶了她一把,卻立即覺出沉魚渾身都在發抖。
這丫頭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竟是一咬牙,擡手從沉魚頭上拔下來一根簪子,朝着倚林就撲了過去!
倚林離她有幾步距離,杏兒衝過來時她有所察覺,再猛一看那根尖利的簪子,當即就明白這杏兒是想幹什麼了。
殺人滅口,這丫頭到是學的真快!
她就勢想躲,杏兒比她年輕小個子矮,來勢雖猛卻也不是不能躲過。倚林匆匆起身,就想跑幾步,可纔剛站起來,還沒等邁步呢,突然就覺得小腿肚子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這一下來得又疾又猛又完全沒有預兆,她觸不及防,撲通一下又摔到地上。
此時,杏兒的簪子已經到了,隨着鳳府衆人的一聲驚叫,那枚簪子狠狠地插入了倚子的脖頸,不偏不倚,正好在喉嚨中間。那杏兒也是使了十二分的力氣,這一下直接把整根簪子都插入進去,那倚林一簪斃命。
鳳家人倒吸了一口冷氣,誰都沒想到一個小丫頭居然還有這般狠勁兒,不由得對那杏兒多看了幾眼。
杏兒也是第一次殺人,適才情況危急,她沒想太多,只一心想着不能讓倚林把沉魚給供出來。她是鳳沉魚的奴婢,若是主子失了勢,做奴婢的下場便最爲悽慘,只有讓倚林閉了嘴才能保得鳳沉魚平穩無憂。
可眼下人殺了,她也傻着了,鬆了手跌坐在地,看着倚林瞪大雙眼一點點死去,脖子上的血流在雪地裡,只一會兒的工夫就浸沒了一大片。
“到是個護主的丫頭。”就在所有人都愣着的工夫,突然的,鳳羽珩說了話來,卻是對那杏兒道:“起來吧,你看,血都染紅了你的衣裳,回頭讓你主子做身新的給你。這樣護主的奴婢,大姐姐可是要好好獎賞呢。”
鳳沉魚這才反應過來,杏兒殺了倚林,封住了倚林馬上就要戳穿她的口,佩兒死亡的證據件件直指倚林個人,眼下,她竟已經是可以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了。
她心頭狂喜,卻還是淚眼汪汪地看向鳳瑾元,面上盡是委屈:“都是女兒管教下人不嚴,只覺得下人之間偶有爭吵也是她們自己的事,倚林是跟在女兒身邊多年的人,女兒本以爲她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
。卻沒想到她跟佩兒的愁怨竟然這樣大。父親原諒女兒好不好?女兒真的知道錯了。”她一邊說一邊哭,眼淚一點都不吝嗇地撲撲往下掉。
鳳瑾元不是傻子,這擺明了的殺人滅口他又怎麼能看不出來。可如今人都死了,他再執意降罪於沉魚也有點說不過去。再又想起沈家的那一桶姜山,他的心又開始偏移了:“罷了,兩個奴婢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沉魚終於鬆了一口氣,鳳粉黛卻完全傻了。她還等着倚林揭穿沉魚的真面目,可沒想到居然鬧了這麼一出來。她目光陰寒地看着那杏兒,幾步上前,揚手就要打人,卻聽老太太忽然開了口道:“小姐親手去打奴婢,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粉黛揚起的手停在了半空,近段時間她跟那紅雲學跳雪地梅舞,那紅雲不但舞跳得好,又生了一顆玲瓏心,時不時地便會在鎖事上對她進行一番提點。她聽得多了便也思量得多,眼下老太太和鳳瑾元明顯已經站到同一戰線了,如果這時候再鬧可就討不着半點好處了。
於是手漸漸地放了下來,深吸了兩口氣調整了情緒,這才轉過身來對老太太說:“是孫女失態了。既然這奴婢已死,也算是爲佩兒償了命,此事……便作罷吧!”
老太太點了點頭,對粉黛這次如此識相很是滿意。剛剛那一瞬間,她看出了鳳瑾元眼睛裡的偏移,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做爲母親,她必須與鳳瑾元保持同樣的立場。“你能懂事就好。”她安慰粉黛,“身邊的得利的丫頭沒了,回頭祖母再幫着你挑幾個,回去好好調教,用不了多久便一樣得用。”
“是,粉黛都聽祖母的。”雖然內心已經在咆哮,但面上卻還是恭順的,鳳粉黛覺得自己的忍功居然也昇華了。
這一場鬧劇總算是結束,兩具屍體被下人利落地擡起,地面也迅速處理乾淨。老太太想了想,道:“這院子死了兩個人,也是不吉利,這樣吧,沉魚就搬到賞心院兒去,剛好趕上年下,院子剛剛重新打掃過,你們搬了東西就行。”
沉魚趕緊向老太太行禮謝恩。
鳳瑾元看了她一眼,卻是說:“搬過去之後好好把心靜一靜,年前就不要出來了。聽說你在抄佛經?恩,一百遍不夠,再多加一百遍吧!”說完,一甩袖,帶着人離開了。
鳳瑾元一走,其它人便人也不再多留,緊跟着也就走了。
沉魚這纔算是把一顆提着的心徹底的放了下來,抄一百遍佛經,這對於她來說,已經算不得懲罰了。
那杏兒從雪地裡爬起,跪在鳳沉魚的腳邊:“求大小姐收留奴婢,奴婢願意跟在大小姐身邊,一心一意地侍候您,絕不背主。”
沉魚把杏兒拉起來,此刻看到這丫頭真是比見到親孃還親,要是沒有這杏兒,今日可就要栽到那倚林手裡了。
“你若能做到不背棄於我,我定不會虧待了你
。”
杏兒眼睛一亮,趕緊道:“杏兒做得到!謝謝大小姐擡愛!”然後回過頭來跟院子裡的丫頭說:“咱們都好好跟着大小姐,小姐一定不會虧待大家的。走,咱們這就幫小姐搬家去!”
這頭在搬家,宴席那頭自然也進行不下去了,老太太吩咐人各自散去,卻留下鳳瑾元一人。
鳳瑾元知道老太太要問什麼,主動說道:“今日兒子進宮見過皇上之後又被皇后娘娘召見,娘娘話裡話外對沉魚很是關愛,還親口說是她從前誤解了沉魚,要向沉魚道歉。雖然兒子也覺這事有蹊蹺,可皇后既然開了口,咱們總不好當天就駁了她的面子,所以今日這事,也只能這樣壓下來,日後再慢慢查吧。”
老太太萬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事,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皇后娘娘一向很少有自己作主的時候,說句大不敬的話,她這一生都是圍繞着皇上來活着的,她說的話便代表了皇上,甚至很有可能是皇上讓她這麼說的。所以……瑾元你做得對,在沉魚的事情上,咱們是得多斟酌斟酌。”
送走了老太太,鳳瑾元目光微凜然,沉聲道:“暗衛,出來。”
一道黑影閃身而現:“主子。”
“適才那倚林死之前曾站起來試圖逃跑,我瞅着她那一下不像是自己摔的。”
“主子說得沒錯。”那暗衛一擡眼,看着鳳瑾元道:“是二小姐親自動的手。”
“阿珩?”
“是。”暗衛點頭,“打出去的東西是一枚石頭子。”
鳳瑾元眉心緊緊攢起,他有點想不明白了。鳳羽珩這是在幫着沉魚?如果倚林不死,不正好揭穿了沉魚之前的種種勾當,不正好可以逼得他不得不處置沉魚嗎?沉魚幾次三番地與她作對,甚至要她和子睿的性命,爲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阿珩要幫着沉魚?
這個問題不但鳳瑾元想不明白,就連黃泉也疑惑着,她問鳳羽珩:“小姐爲什麼要幫她?”
鳳羽珩冷哼一聲,雙手不由得握得緊了些,被她牽在手裡的子睿發出“嘶”地一聲,“姐,你輕點兒。”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握疼子睿了,趕緊揉了揉他的小手,“對不起,姐姐以後會小心。”
“沒事。”子睿小大人一樣地看着鳳羽珩,“姐,是不是子睿不在的日子裡她們欺負你了?尤其是大姐姐對不對?”
鳳羽珩撫了撫他的頭,“小孩子家家的,只管讀好你的書,別理大人的事。”
“你是我姐,怎麼就是大人了?”鳳子睿不服氣,“再說,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在書院的時候,就連山長也經常會與我一起討論事情。就在臨回來之前山長還說,咱們的外祖家當年在京中那可是顯赫的家族,別看現在被貶至荒州,早晚有一天,皇上會用轎子再把外祖給擡回來的
。”
鳳羽珩撫額,帝師葉榮怎的就跟小孩子說起了這些。不過她到是也想聽聽子睿的看法,於是問他:“那你怎麼看?”
子睿道:“皇上若真能用轎子把外祖父給擡回來,那就只能說明兩點,第一,他原諒了姚家;第二,他當初根本就沒有真的怪過姚家。”
鳳羽珩幾乎要拍手叫絕了,就連黃泉都驚歎:“你們兩個不愧爲姐弟。”一個七歲,一個十三歲,卻都活得跟個人精一樣,還能不能給別人家孩子一點活路了?
子睿看她這樣子便知一定是很滿意自己的回答,於是也笑了:“師父說,子睿很聰明。子睿是想,不管聰不聰明,我都得好好的學,將來要強大起來,保護孃親,保護姐姐。”一邊說一邊還扭頭對黃泉道:“子睿也會保護黃泉姐姐……可惜,忘川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一句話,又讓氣氛陷入沉悶。
兩人把子睿送回姚氏的屋裡,這纔回了鳳羽珩的院子。剛一進了院兒鳳羽珩就道:“剛纔子睿在我纔沒說,你問我爲何要幫着鳳沉魚,我實話告訴你,我並不想幫她,只是覺得交由鳳家人處置實在是太便宜她了。鳳瑾元對沉魚總有這樣那樣的憐惜和顧及,就算倚林把以前的事情都說出來,也不見得能讓鳳瑾元把她怎麼樣。搞不好就是關到庵裡,等過一段時日就再放出來。鳳沉魚她幾次三番要殺我,這一次又夥同沈家想要子睿的命,又抓走了忘川,我怎能這樣輕易就饒了她?你放心吧,她的報應——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