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行刑,監斬方自然是刑部。許竟源領了這份差事十分解氣,但同時也有幾許擔憂,他甚至在行刑前一天還特地去了趟淳王府,問問玄天華這次該不會再出什麼意外吧?上次刀都架在那八皇子的脖子上了,居然還能讓他峰迴路轉,那事兒差點兒就成了許竟源的心病,真怕這前貴妃柳氏也來這麼一出,那他刑部的臉面可就真的沒地方放了。
玄天華很鄭重地告訴他這一次不會,許竟源這才放了心。
行刑當日,那柳氏被扒光了衣裳,四隻手腳齊綁在監斬臺上。許竟源身邊的幕僚對他說:“大人您看,一名宮妃已經被這個樣子現於人前,皇上是說什麼也不可能再要了的。這次跟上回不同,上回只是懲了那八皇子,柳氏卻還在宮裡好好的,所以她有機會興風作浪。但這回兩個人卻同時落了難,誰也顧不上誰了。小人聽說這母子二人已然翻了臉,就更別提互相幫襯之所爲。上次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許竟源點點頭,暗裡也鬆了口氣。他是真怕再來那麼一出,八皇子和這柳氏把個朝廷給鬧得烏煙瘴氣,天知道這幾個月他是怎麼過來的,多少次差點着了那八皇子的道,要不是有七皇子和九皇子明裡暗裡幫着,只怕他不但坐不穩這刑部尚書之職,小命都難保呢!畢竟曾經審理過有關八皇子的案子,兩人的樑子早就結下了。
行刑之時是午時三刻,距離現在還有半個時辰。之所以提前這麼早就把人綁在這裡,就是爲了讓全京城的百姓都來看看這個惡婦,同時,六皇子那頭還派出了宮中宣旨的宮人,此刻正端着聖旨,將柳氏和八皇子的種種罪行一一闡述,讓人們聽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京里人相對其它省府的百姓來說還是比較關心政局的,畢竟他們就生活在政治中心,京裡大大小小的官員太多,不經意間就能聽說幾句關於宮中的事情。從八皇子上次被押赴刑場,眼瞅着就要砍頭了,卻又被一道聖旨給攔下開始,這朝廷的風向就變了,皇上在宮裡寵着柳氏,連京中百姓都能感覺到一二。再加上八皇子的威風凜凜,京中頗多曾與其作對之人,這幾個月的日子過得可是提心吊膽。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何皇上突然之間就不喜歡九皇子了,直到現在才清楚,原來竟然是中了巫蠱之術。怪不得,二十多年不進後宮不碰女人的天武帝突然就開了葷,怪不得八皇子突然之間有了那麼高的地位和權勢,竟是用了這種卑鄙的手段。
百姓們大恨,再看着那被扒光了綁在柱子上柳氏,真是恨得想衝上前去手撕了她!然而,朝廷早想到百姓的情緒會比較激動,派了很多守衛攔着,人們這纔沒能衝得上去。但這也並不影響人們將手中能投擲之物全都扔向柳氏,一時間,那柳氏被打得滿頭滿臉都是雞蛋、菜邦子。
她茫然地看着這些人,神智已經不是很清楚了,千刀萬剮的恐懼早已經崩潰了她的心神,她只記得自己的太后夢碎,然後,這段生命也終要走到盡頭了。
不過,百姓們氣憤歸氣憤,心裡卻是高興的。因爲皇帝已經清醒過來了,已經把這兩個人都懲處了,這就說明他是不喜歡八皇子的,還是惦記着九皇子的。
有人說:“九皇子才應該是大順未來的國君,他戰功赫赫,是大順的不敗神話。”
也有人說:“不只這些,他還娶了濟安郡主,有濟安郡主在,咱們就有了主心骨,不但是神醫,還會鍊鋼,九皇子的戰功有一半是濟安郡主的功勞啊!”
這話題一起,人們又想起玄天冥和鳳羽珩的好,於是一個個又開始歌功頌德,盼望着有一天坐上龍位的人是玄天冥,然後鳳羽珩伴在他身邊,二人爲帝后,那纔是大順未來最理想的狀態。
這些話聽在那前來宣讀聖旨、例數柳氏罪狀的宮人耳朵裡,他心裡微有些不滿,在聖旨宣讀完之後立即告辭回宮,卻是把百姓們的話一五一十地都傳到挑着監國重任的六皇子跟前。
彼時,玄天風正在乾坤殿裡批摺子,剛剛還吩咐下人往靜思宮去一趟,他擔心柳氏問斬,麗貴人那裡會再鬧些情緒。眼下聽了這宮人的回報,不解地問道:“你與本王說這些話,是何用意?”
那太監趕緊答:“殿下,您不得不防啊!現在您是監國皇子,那就相當於太子,也就是未來的一國之君。可這些百姓們卻心心念念地想着九皇子和濟安郡主,這分明就是沒把您放在眼裡。也不知道九皇子給他們下了什麼藥,如果任由他們這說法繼續擴散下去,只怕您將來就是即了位,這個人心,也是難收啊!”那太監一臉擔憂的模樣,苦口婆心地給六皇子擺事實講道理,試圖拉進自己跟這位監國皇之間的距離。
他是乾坤殿留下來的人,能夠在這一場變故中留下來不容易,也是想盡了各種辦法纔沒落得跟那些從前與八皇子親近之人一樣的下場。他不是八皇子一黨,當然也不是九皇子一黨,因爲無論是八皇子還是九皇子,他都覺得雙方計謀太深,根基也太深,不是他一個小太監想插就能插得進去關係的,所以一直以來都在觀望。直到六皇子領了這監國之職,他才覺得自己的光明怕是來了!因爲這六皇子相對來說太弱,弱到好像很好任人拿捏,而他也沒有什麼心腹,在乾坤殿這頭更是從來也沒有佈下過勢力。所以他想要上位,應該很容易。
帶着這樣的想法,他今日在刑場聽到了百姓們那樣的言論,便覺得自己應該藉此機會跟這位皇子套套近乎,不管對方怎麼想,至少得讓六皇子明白,他是一心想要爲其着想的。
這些話說完,這太監覺得自己做得十分明智,就等着接受表揚呢!卻沒想到,聽到六皇子再開口說出來的話卻是:“本王不過替父皇監國而已,在你們心裡就已經是未來的國君了?御王殿下與御王妃這麼多年爲國出力,爲京城百姓造福,怎的,你覺得本王上了位就要將這些統統抹殺?你是想挑撥着本王與御王作對,一鼓作氣將這皇位拿下?可笑!”
最後“可笑”二字是帶了怒氣吼出來的,玄天風指着這太監大聲地道:“皇宮裡就是因爲有你們這些心思不軌的奸人,讓一個個主子失了心智,互相爭鬥,以達到你們所理想的效果。你們想要讓誰上位,想要讓誰摔倒,就用這種心思和手段在背地裡生事,從前人人都說閹人心態不穩,多半扭變,本王還同情你們身體不全、心智上需要更多的開疏,可本王錯了,你們根本就是咎由自取,昧了良心的活着。奴才進了宮就是侍候主子,你卻生了主導主子的心思,這與那前貴妃柳氏又有何不同?本王今日也不問你姓甚名誰,只告訴你,生了這樣想法,該死!”
玄天風的一番話,直接判了這太監的死刑,當即便有人將他拖出去,送到了專門處置宮人的地方行刑。那太監臨到死也沒想到自己拍馬屁竟然拍到了馬蹄子上,居然就因此而送了小命。這六皇子看似優柔,卻沒想到,竟也是這般的剛烈。
直到那太監被拖走,乾坤殿才又恢復了平靜。但有很多宮人都站在殿裡沒有退去,他們看出玄天風似有話說,於是安安靜靜地跪在玄天風面前等着。半晌,終於聽到這位監國皇子:“本王不過監國而已,這個江山,本王是不想要的。你們若再生這種挑撥離間的心思,就休怪本王無情。”
直到所有宮人都做了保證,他這才揮揮手讓人們下去,直到大殿之上只剩下他自己時,這纔將手中御筆擱下,輕揉額頭,長嘆一聲。
只道這皇位的擔子落在他的肩上,到是輕鬆了老九和那個丫頭,卻不知,他也無心這個江山啊!一個本就無心江山之人,又怎會在乎民心在誰的手裡握着?更何況,那是他的弟弟和弟妹啊!他玄天風一生光明磊落,就算將來真的不得不擔起這片江山來,他也不信他的九弟和九弟妹會用人心來將其禁錮。說到底,這片江山是玄家的,是屬於玄家的每一個人,而不單單是坐在龍椅上的他。
柳氏的剮刑足足進行了兩個時辰,其中殘忍可想而知。受刑之人從割下第一片肉時就開始流血,直到最後一片肉割完,人死,全身的血液也流盡。直到這時人們才知道,雖然這剮刑不常見,但朝廷卻還是養着會這一門手藝的師傅,以備不時之需。
柳氏死了,八皇子一天一天的爛下去,皇宮裡頭也不知怎麼想的,竟將八皇子的情況每日面向整個兒京城做以彙報。天天都有官差張榜貼告示,上頭寫着八皇子每天的細節變化。漸漸地,茶館說書人開始以這個爲主題,也講起八皇子和柳氏意圖弒君的事情來。
這日,玄天歌邀鳳羽珩喝茶,兩人特地選了家市井茶館,進去一邊聽書一邊閒聊。當說書人說到八皇子身上的潰爛已經到了膝蓋處時,玄天歌跟鳳羽珩問道:“照這個爛法,還能活多久?”
鳳羽珩掐指算了算,說:“至少也得一百多天吧!沒那麼容易死。不過是肉爛而已,骨頭還是連着的。往下爛完了往上爛,直到口鼻子眉心,最後爛到整張臉都沒有了,就像一模骨頭架子,但人卻還能繼續活。”
玄天歌一哆嗦,“太可怕了,那還能叫人嗎?”
鳳羽珩卻說:“叫不叫人我不管,我只知道,這是他意圖加害子睿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