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妃曾經想過這樁親事會有些困難,可她想得最多的也就是玄天華不樂意,卻萬萬沒想到事情都辦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竟是鳳想容來跟她說不嫁,這怎麼可能?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怔怔地看着想容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想容便又重複道:“娘娘恕罪,想容不能嫁給七殿下,不能嫁到淳王府上去。”
“爲何?”雲妃這回聽明白了,可同時也更糊塗了,“三丫頭,你不是從小就喜歡華兒嗎?這些我都知道的,爲何又說不嫁?你孃親都已經同意了,所有人都沒有意見了,這親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你這是幹什麼?”
雲妃說着就要伸手去拉想容起來,可想容執拗地拒絕,還衝着雲妃磕了三個頭,倔強地說:“想容真的不能嫁,七殿下那樣好的人,想容不想騙他,不想毀了他一生。”
雲妃皺眉看去,聽出想容話裡有話,便也不再急着問,就等着聽想容自己往下說。
想容咬咬牙,下了很大決心般再次開口——“娘娘,想容對七殿下的感情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以爲喜歡就是愛,以爲有好感就要嫁給他,可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愛七殿下,對他並沒有那麼深的感情。當然,如今男婚女嫁感不感情的並不重要,可那是七殿下啊!他配得起更好的女子,他完全可以找到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人。而想容……非但不愛七殿下,我的心裡還有着另外的人……”
想容豁出去命不要了,對雲妃說出了這樣的話。欺騙一個皇子的感情,心中有另外的人,這樣的事縱是雲妃再寬容,待她再好,也是不能容忍的。她知道,一旦雲妃動怒,即便她是鳳羽珩的妹妹,也很有可能被雲妃給處死。
想容說完這話,頭深深地低垂着,雙眼緊閉,心裡疼得跟刀割一樣。天知道她對七殿下的感情已經深到何種程度,那是滲進骨子裡的愛,比她的命都還要重。可是現在,她卻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把這份姻緣親手斬斷,如果可以,她寧願立即死掉。
想容突然就有些後悔,因爲她想到了死。她怎麼這麼笨呢?如果她死了,七殿下自然就不用娶她了,何必要用這樣的方法?可再想想,心頭卻又泛起苦笑。她死了,七殿下不會以她爲藉口終身不娶吧?那個人……她其實挺了解的。
一時間,思緒萬千,站在面前的雲妃也久久沒有言語。想容也算不清過了多久,終於雲妃又開了口來,卻是問她:“是老四?”
她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昨天四皇子來鬧的那一出,雲妃也是往心裡去了。原本沒想拖任何人下水的,可話既然嘮到了這裡,她一時也不好替自己扯的謊去圓。如果不承認是四皇子,雲妃追問起來那人是誰,她該到哪去找個替罪羊呢?
無奈之下,她只得點頭,認了一聲:“是。”
雲妃簡直氣得要冒煙,一甩袖走遠了去,理都不想理這鳳想容。直覺告訴她,這裡頭一定有事,不只是鳳想容說得這麼簡單,可她就是生氣,氣這些年輕小輩有什麼事都在心裡悶着,用自己自以爲是的方式去解決,一點都考慮其它人的感受。
她努力地調節着自己的情緒,直到平復了一些,才又轉過身來問向鳳想容:“你可想好了?這話一說出來可就斷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本宮促成親事這念頭一斷,今後可就再不可能再興起來了!放棄華兒,你,捨得?”
她說話時自稱了本宮,想容心裡一寒,她知道,無論如何,這潑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來了。於是心中哀嘆,卻還是點了頭:“民女想好了。”
“好!好!好!”雲妃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就像當初見到鳳羽珩時也曾連用了三個好,可今時不比當日,這三個好,卻是斷送了想容與玄天華這一生的姻緣。“你去吧!”她手一揮,已然不似剛剛那樣激動,“到院子裡去跪着,戲弄了本宮,本宮念及你是御王妃的妹妹,姑且饒你一命。但你給我跪滿三天三夜,算是你對華兒……不忠的懲罰。你二人的親事,就此做罷!”
想容又給雲妃磕了三個頭,默默地退出房間,跪到了外面的院子裡。這樣的懲罰於她來說是最輕的了,想容扯了扯脣角,很想笑一下,可是卻有淚不斷地突破眼眶洶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從第一次見到玄天華那日起,一直到今天,這條路她走了四年,四年啊!就只差一點點她就可以成功了,就可以在所有人羨慕的目光中嫁進淳王府。她知道玄天華不愛她,可卻也知道玄天華一定會待她好,那種好不會遜色於任何一個深愛妻子的丈夫,她可以過得一生快樂無憂。
她多麼想要那樣的生活啊!可是不行,真的不行啊!她不能明知道二人的結合是災緣,還裝做不知硬嫁過去。這報應報到自己身上也就罷了,萬一報到玄天華身上,她這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所以,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想容這樣安慰着自己,只要那個人能平安一生,她過得好不好又有什麼關係呢?無非這一生孤單一人,又或者尋個平常人嫁了,常伴在孃親身邊也是不錯。爲人子女的,也該盡些孝道。
她就在雲妃的院子裡跪着,腦子裡胡亂地想着些事情,不停地用各種各樣假設的可能來安慰和麻痹自己。卻不知,就在她跪在這裡時,錢豐收已經找到鳳羽珩和玄天冥,將那災緣的八字一事與他二人如實講了去。
不是錢豐收不守信用,只是鳳想容的份量實在太輕,他到底是要聽命於玄天冥和鳳羽珩的,到底他的兒子是在玄天冥手底下謀差事的,所以他想來想去,都不該一味地只想着去配和鳳想容,這事兒可以先不跟雲妃說,但說什麼不能瞞着這二位。
鳳羽珩早就聽說想容跪在雲妃的院子裡,但至於是因爲什麼卻不得而知。安氏也聽說了這個事兒,她心疼和擔心女兒,可又不敢衝到雲妃的院子裡去問,就只能乾着急。眼下聽了錢豐收的回稟,這夫妻二人總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玄天冥沒有就事情表態,只是對錢豐收道:“除我二人之外,此事再不可對傍人道起。你回玉州去吧,這邊沒你的事了。”打發了錢豐收,這才又問了自家媳婦兒:“這事兒你怎麼看?”
鳳羽珩苦笑,“想容本就是個愛鑽牛角尖的孩子,讓她知道了與七哥這場姻緣八字不合,她肯定是去找母妃主動退婚了。”
玄天冥點頭,終於說了自己的看法:“這樣也好,這出姻緣我本就不看好,不成也罷。至於想容,今後咱們幫着再找個好人家就是,總不至於沒了七哥她就一生孤苦。”
鳳羽珩也苦笑起來:“不然還能如何呢?她自己都把事情做絕了,誰還幫得了她。更何況……”她面上現了隱隱的擔憂,“災緣嗎?災在何處?”
“你也覺得七哥此番行爲有異,對不對?”玄天冥終於問了她這話,“這一路上你勸着我不要多想,可實際上你想得也不少,對不對?珩珩,如果是因婚事而起的災,那我到是能鬆一口氣了。兩個人過日子,再有災能災到哪裡去?可我就怕這災是因戰事而起,七哥拿了我的兵符,真的只是爲了先幫着我把將士們往東界帶嗎?打發我到濟安郡來,真的只是爲了替他求親?”
玄天冥的話一句一句說進鳳羽珩的心裡,終於擾亂了她原本強做平定的心緒。平靜的湖面一旦起了波瀾,這浪就止不住,一波又一波地襲捲而來,終於洶涌澎湃,再難歸回最初。
她有些煩躁,原地轉了幾圈,終於開口說:“明日月夕,月夕過後你就先往東邊去吧!放心,母妃這邊有我護着,不會有意外的。我會盡快勸着她回京,路上一旦遇到危險,我會直接把人送入空間,萬無一失。”
玄天冥點頭,“只得如此。我還真是有些着急往東邊去,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一日不去,這心就難安。”
這頭,玄天冥夫妻二人商量着月夕之後往東界去的事,另一頭,四皇子玄天奕又來郡主府作客,卻在一入府就聽說了想容跪在雲妃院子裡的事。雲妃那頭更是有話傳出,說七皇子玄天華與鳳家三小姐鳳想容的婚事就此作罷,鳳三小姐在她院中跪滿三天三夜之後,此事就再也不許任何人提起。
這個消息讓玄天奕十分震驚,可是緊接着,從雲妃那頭傳出來的另外一個消息就是讓他有些興奮了——鳳三小姐親口承認最想嫁的人是四皇子玄天奕,跟七皇子的事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玄天奕聽得是摩拳擦掌熱血沸騰!那丫頭終於開竅了?終於想明白自己心裡裝着的到底是誰了?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他一把抓過身邊隨從,急聲道:“快去!快去把本王昨兒個夜裡繡好的那張鴛鴦圖給拿來,原本還想着她跟老七成親時送過去當賀禮的,沒想到啊沒想到,最終還是我自個兒用上了!快去拿來,正好雲妃在這兒,就在她的見證下,把這親事給訂了吧!”
如玄天奕所願,那鴛鴦圖雲妃替鳳想容收下了,並且還對玄天奕說:“明日月夕,郡主府設宴,老四你也過來吧!不是要本宮替你做主麼?趁着本宮在這兒,就把這個主給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