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清萬沒想到,那吳妃居然可以不經人通稟就進入她中宮皇后的寢殿。剛剛與無言的對話無一不落入那吳妃耳中,這讓她的一顆心砰砰跳起,幾乎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可吳妃的話卻還在繼續,她指着淳于清說:“吃裡扒外不說,居然還惦記着別的男人,淳于清,你這樣的人就該被浸豬籠、就該被活活燒死。本宮要把這些話告訴皇上去,本宮到要看看,堂堂宗隋皇后犯了這樣的罪,你們淳于家還保不保得了你!”
吳妃聽到了如此機密,心裡頭着實激動。這種激動一來緣自於淳于清的大膽,二來,也讓她十分興奮。因爲出了這樣的事,淳于將軍府肯定保不住這個皇后,至於皇上李簡,男人麼,什麼都能忍,卻唯獨這種事忍不了。她相信這一次李簡肯定會降罪於皇后,甚至連牽到淳于家一族。只要淳于家一倒,只要沒有了淳于清的壓制,她在宮中的日子就真的有盼頭了。
眼瞅着吳妃轉了身就要往外走,淳于清急了,伸手指着吳妃尖聲道:“不能讓她走,把人攔住!”
立即有女衛從暗中閃出,太監無言亦快步上前,幾人齊齊動手,立即將吳妃和她帶着的近侍宮女二人一併拖回寢殿之中。
淳于清親自上前,用力將大殿門關起,再回身,盯着吳妃的眼中變現了狠厲。她對吳妃說:“本宮什麼事都可以忍,你做了什麼本宮都可以饒過你。但是吳妃啊吳妃,偏偏這件事不行!你說你聽到什麼不好,爲何要聽到這件事?既然你不依不饒,那就也別怪本宮心狠手辣,要怪,就只能怪你來得不是時候。”說完,一個眼色使向女衛。
兩名女衛二話不說,五指成爪,分別探向吳妃和那近侍宮女的咽喉。任憑吳妃二人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只眨眼的工夫,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就被掐死在大殿之上。
淳于清看着吳妃屍體倒地,心情也煩躁起來,在宮裡殺人本就不好處理,更何況殺的是宮妃,這兩具屍體總不能一直放在她這兒,該想個什麼辦法好呢?
她看向無言,無言到是比她有經驗,平靜地說:“扔到井裡就好。吳妃是宮妃,皇上一定會查,但娘娘也無需擔心,宮中驗屍仵作是老將軍的人,到時候只說吳妃是失足跌落就好了。至於這個宮女,自然是爲了救主而亡。”
“這樣行嗎?”淳于清還是覺得不大靠譜,可一時間又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便只能按着無言所說去做。
屍體由女衛帶走,留下無言在殿上提醒着她:“吳妃能夠不經通傳就進到娘娘的寢殿中來,看來,咱們這中宮裡的下人也是該換一批了。”
“恩。”淳于清點頭,“剛剛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吳妃到了本宮這裡,你想辦法封住那些下人的口,至於可疑的,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殺個宮妃是大事,但弄死幾個下人可是沒人管的。”
無言點頭,默默地退了出去。
不出所料,吳妃的失蹤讓整座皇宮都沸騰了起來。所有人都在猜測吳妃到底去了哪裡,直到一個新入宮的秀女無意中在水井裡發現了兩具屍體,吳妃的去向才公之於衆。可隨之而來的就是吳妃爲何會死,新皇李簡盛怒之下將此時交由刑部主審,上至皇后下至宮女太監,只要刑部認爲有嫌疑的,都可以傳到大堂上去審問。
淳于清着實爲這件事傷了幾日神,特別是當刑部尚書在審了幾日之後竟將矛頭向她指來時,她心裡就更慌了。
中宮人的口封了住,可外頭還有那麼多人都說起最後一次見着吳妃是她正帶着下人去見皇后娘娘,這讓淳于清百口莫辯。刑部尚書十分爲難,如果這事兒真是皇后做的,他該如何?把皇后治罪嗎?淳于家可不是好惹的。可若不秉公,那皇后該找個什麼理由來爲自己開脫?
刑部尚書此時特別希望淳于清能自己想辦法開罪,而淳于清也的確在想辦法,卻一直也沒想到太合適的。兩方正僵持着,突然就有一個人主動站了出來,對刑部尚書說道:“那日皇上離開皇后娘娘寢殿之後,我就過去給娘娘請安,娘娘與我說話一直到快用晚膳,期間可並未見到吳妃娘娘有來啊!”
這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最近正受李簡寵愛的貴人,方錦瑟。
淳于清沒想到方錦瑟會在這種時候站出來替自己說話,她驚訝之餘卻也知道配合着把這齣戲給演下去,於是,這樁案件到最後就演變成了吳妃要去找皇后娘娘說話,不想半路不小心墜了井,她的近侍宮女想下去打撈,結果一起送了命去。
李簡對於此案的結果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向淳于清的目光裡又多了幾分疏離。而那方貴人對於自己的行爲給淳于清的解釋是:“臣妾既然進了宮來,這輩子就註定是出不去了,臣妾想平平安安在宮裡過完這一生,所以必須得有個依靠。您是皇后,臣妾願意在皇后娘娘的羽翼下存活,不求別的,只求自保。娘娘您放心,臣妾不是很喜歡說話的人,這一點,連皇上都曾誇讚過。所以,這次的事,臣妾自此之後,絕不會再多言半句。”
方錦瑟回了自己的宮院,默默地坐在軟榻上繡着一件給皇上的裡衣,跟着她一起進宮的丫鬟悅心問道:“真的要幫皇后?可是我們都看得出,皇上對皇上是有所防範的,怕是這場戰事結束,淳于家的兵權就會被皇上大量回收,一旦淳于家沒了價值,皇后也未必還能繼續做她的皇后了。”
方錦瑟笑笑,“那又如何呢?至少她現在是皇后,而那個吳妃,不過是個已經死去的妃子而已。我如今成了貴人,皇上又時常有恩寵於我,不知不覺中就已經在宮中樹敵無數,不爲自己找個靠山,將來有一天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雖然皇后這個靠山並不穩固,不過不怕,咱們還有時間,等到淳于家倒了,咱們也該強大起來了。”
淳于清到底是沒敢再派人往建城一帶尋找玄天華,吳妃的事給了她一個教訓,也讓她更加謹慎起來。雖然在外人看來不過是皇后收拾了一個妃子而已,這是後宮爭寵常用的手段,並不稀奇。但只有她心裡清楚這件事情的起因結果,也讓她明白,放在心裡的終究只能放在心裡,一旦拿到明面上來,很快就會遭到報應。
桐城的大門依然緊閉,人們在城裡過着自供自銷的日子,最初的幾日到還沒什麼,可隨着時日見長,弊端就現了端倪。比如說,已經有人開始擔心起米糧店供應的問題,也有些富戶人家開始囤積藥材,以防止一旦藥材鋪斷了貨家裡常年吃藥的病人會沒有藥吃。
當然,這些都不是立竿見影的影響,對於百姓來說,最大的影響則是那些賣蛋賣肉賣菜的商販已經有好幾日都不出攤了。家禽類的養殖都在城外莊子上,城門封了出不去,手裡存着的賣完了就再沒得賣,商販自然就無法再擺攤。商販沒貨,百姓就吃不着,於是人們開始了新一輪的投訴,又開始到府衙門口擊起鼓來,讓知州田平去跟端木安國再次談判。
可惜,端木安國是不會開城門的,田平也沒有辦法,只能去跟那些富戶們打商量,讓他們將家中囤積的肉蛋類食物分一些出來,暫時滿足一下其它百姓的需求。
封昭蓮依然住在那家客棧裡,桐城的情況已經導致他兩天沒吃着街口那家好吃的點心了。因爲缺少雞蛋,點心鋪子無法開張,掛出了停售的牌子,這讓他十分鬱悶。
到是雲朵,出去轉了一圈再回來時,手裡就拎了一包藥材,她對封昭蓮說:“奴婢見主子近日偶有乾咳,就去抓了些藥來,說是泡着當茶喝就好,給主子潤喉。”一邊說一邊動手給他泡了一壺,再道:“如今街上人們是見什麼買什麼,藥材鋪子都快要被人搬空了,奴婢好不容易纔配出這一副藥來。”
雲蕭的一雙眼直勾勾地看着雲朵沏好的那壺茶,見雲朵還端起碗來遞到封昭蓮的面前,不由得起身上前,主動把那碗茶接了過來:“先放着吧,太燙,記住,以後沏不能用過熱的水,會失了茶的味道。”說完,又衝着封昭蓮使了個眼色,然後將茶碗重重地擱在桌上,這纔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雲朵看了雲蕭一眼,沒說什麼,兩手垂立在兩側,站到了封昭蓮的身後。只是一雙小眼睛時不時地向那碗茶水瞄去,待看到第五次後,終於忍不住道:“主子爲什麼不喝?奴婢真的是好不容易擠進人羣裡才配到的藥,不喝可惜了。您前天夜裡咳了六次,昨天咳了十五次,再不吃藥怕是會更嚴重。”
封昭蓮最近的確不舒服,嗓子幹癢,難受得緊。這其實也不是什麼新毛病,當初在千周被泡藥缸的時候就落了病根兒,每年冬季總是要犯上一回。這兩年有鳳羽珩給的一種可以含在嘴裡的藥緩解着,好受了許多,可如今人在桐城,上哪兒去找那種東西呢?
雲朵見封昭蓮愣着,微怔了怔,隨即恍然:“主子是怕這茶有問題啊?那奴婢先喝,您看沒事了再喝吧!”說完,自己端起那碗茶水,一飲而盡。再擱下碗時,胳膊擡起,用袖子擦去嘴角殘留的茶跡,倔強的神色又泛了起來,“你不用防着我,這茶沒毒,我已經把你們帶到了桐城來,使命已經完成,下毒,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