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冥每晚都來同生軒報道,這個事姚氏是知道的,卻只當他是來這邊教鳳羽珩練武。她急着到前院兒去看鳳羽珩,便也沒太見外地同玄天冥道:“殿下先在這邊坐坐,妾身得帶着子睿到前院兒去了。”
玄天冥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便安慰了一句:“夫人放心,珩珩沒事。”
姚氏點了點頭,上前將子睿從玄天冥身上扯了下來。
那孩子好捨不得,張着小手想往玄天冥那邊夠,玄天冥捏了捏他的臉:“隨你孃親去吧,哥哥改日還會再來看你。”
“那殿下哥哥要說話算話。”小孩子再三囑咐玄天冥一定要再來看他,這才依依不捨地同姚氏離開了同生軒。
玄天華看着這一幕,一直脣角含笑,“原來冥兒對一個姑娘上起心來,也是會讓人覺得暖的。”
玄天冥挑眉:“是麼?”
玄天華但笑不語。
黃泉囑咐了清靈跟着姚氏一起過去,自己留下來同玄天冥說話:“殿下,鳳家的四小姐往這邊來了,估計是衝着您來的。”
他點點頭,再想了想,對玄天華道:“七哥且隨我來,去看一場好戲吧。”
他對同生軒很熟悉,這地方原本就是他的,自然知道同生軒的花園靠北邊有一片不大的水塘,水塘盡頭修了一個亭子,只是並沒有搭建通往那亭子的橋,也沒放着能供擺渡的船。
所以說這亭子其實就是個樣子貨,放在那裡好看的。
不過今日玄天冥到是覺得可以利用一下這裡,他脣角一挑,展了個邪魅的笑,而後猛地一拍輪椅,整個人騰空而起。
“七哥且自尋個好去處,好戲很快就會上演了。”他說話間,手中鞭子也跟着甩了起來,帶起周圍一片殘葉飄蓋在水面之上。
原本秋日的落葉落枝就多,這小水塘又長了不少的水苔,這些枝葉蓋上去之後,若不仔細看,根本也瞧不出下面竟然是水。
玄天冥很滿意這個效果,於亭中落地之後便閉眼假寐,心裡算計着時辰,不一會兒的工夫,便覺出有細微的響動從花園那邊傳來。
“你們就留在這裡。”在黃泉的指點下,摸到花園這邊的粉黛吩咐着隨身丫鬟,“就在這裡等着,不許再上前一步。”
兩個丫鬟乖乖止住腳,看都不看往前看。她們深知四小姐的心思,在心底是極爲不恥的,但畢竟是下人,即便有想法,也不可能表答出來,還得按照粉黛的話去做。丫頭們只盼着二小姐趕緊回來,可別在這種時候被四小姐佔了便宜。
這時,粉黛已經摸到水塘邊。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地方其實是個水塘,還以爲就是落了一層枯葉子的空草地。
她眺目看向亭子裡,就見有名紫袍男子正仰靠在輪椅上,面上一副黃金面具似閃着精光,吸引着她不由自主地就往前走。
鳳粉黛覺得,沒有男人可以一直冷情,上次傷了她的胳膊,許是因爲在大庭廣衆之下得給鳳羽珩留面子,如今這地方一個人沒有,她就不信憑自己的一片癡心,那九皇子真的會無動於衷?
小姑娘步步向前,亭子裡的人嘴角漾起一個戲謔的笑來,竟開始在心裡數着步子。
一直數到第五步時,就聽“撲通”一聲,鳳粉黛落水了。
這水塘看起來不大,但水卻挺深,以粉黛的身量,至少得兩個落在一起才能夠得着底。
她這一掉下去,連呼救都來不及,就連想掙扎都因手臂的傷和水草的纏繞而使不上力氣,咕嚕咕嚕的冒了幾個泡就沒了動靜。
玄天冥盯着水塘看了一陣,根本就不想找人來救她。可在旁邊看戲的玄天華站不住了,到底是條人命,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於是叫了從府裡帶出來的一個小太監,指了指水塘,“去救人!”再衝着玄天冥所在的亭子喊了聲:“鳳家本來就是在辦喪事,你何苦再給人家添一口棺材。”
就聽亭子裡的人答:“那不是正好,省得再辦第二次了。”
玄天華無語,有這麼正好的麼。
黃泉這時也趕了過來,揚聲道:“殿下,已有下人去請鳳相他們往這邊來了,殿下這邊要怎麼處理?”
小太監這時把粉黛拽了上來,只是那丫頭嗆了水,已經暈厥。
玄天冥看了一眼,道:“就扔在這兒,讓她爹來給她收屍。”
玄天華沒再反駁,他到也對這個鳳家生了幾分好奇。這得是什麼樣的父母能教養得出這樣一羣兒女啊?有衝着他來的,有衝着冥兒來的,還有大鬧靈堂把自己母親屍體都燒了的,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
幾人等了一會兒,就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喧譁,卻是個女人的聲音在高聲叫着:“粉黛!粉黛!”
然後有個沉悶的男聲喝斥她:“把你的嘴給我閉上!”
隨即,在一個丫頭的引領下,鳳瑾元等人繞過花園的一處小假山,往這邊匆匆走來。
爲首的人竟是韓氏,只見她一路哭一路喊,終於看到地上躺着的粉黛時,“哇”地一聲就撲了過來。
玄天華後退了幾步,看着已經至近前的鳳瑾元道:“請鳳相給個解釋吧。”
鳳瑾元一陣頭大,他怎麼解釋?他怎麼知道這粉黛沒事兒閒的跑到這邊來幹什麼?剛纔去請人的小丫頭說四小姐來同生軒找九皇子來了,難不成這粉黛對玄天冥……
“唔!”一陣嘔吐聲起,鳳粉黛轉醒過來,吐了好幾口髒水,這才迷迷糊糊地能睜開眼睛。
她只記得自己是來找玄天冥的,然後不小心落了水,這地方除了自己帶的丫鬟就沒有旁人,男子更只有玄天冥一個。
如今自己眼前有個人,她視線沒有完全回覆,看不清楚,但卻知道是名男子。那應該就是九皇子吧?是九皇子救了她呀!
“殿下!”粉黛失聲痛哭,一把摟住面前人的脖子,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粉黛好想御王殿下,粉黛知道殿下也喜歡粉黛,嗚,殿下不要二姐姐了吧,粉黛嫁給你。殿下……”
那被摟住脖子的太監一陣尷尬,死命地推開鳳粉黛尖聲叫道:“奴才好心好意救你上來,鳳四小姐這是在幹什麼?”
這太監獨有的嗓音一出口,粉黛也驚醒了幾分,不由得愣在當場,盯着那個把自己推開的人,有些恍惚。
鳳瑾元早被粉黛的話氣得火冒三丈,不由得走上前,一把將地上的女兒給提了起來,“啪啪”的就扇過去兩個耳光。
粉黛被他打蒙了,卻也打醒了,一時間,嚇得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站在人羣中的鳳羽珩這時往前走了兩步,看了看粉黛,奇怪地問同樣跟着過來的守門丫頭:“四小姐是怎麼進同生軒來?我這園子什麼時候容人隨便進出了?”
那丫頭趕緊跪到地上解釋:“四小姐說,是二小姐讓她過來給御王殿下送東西的,還告誡奴婢不要耽誤了二小姐的事。”
鳳羽珩就奇怪了:“四妹妹,我何時讓你給殿下送東西了?殿下來後我何曾見過你?”
粉黛憋得臉通紅,人被鳳瑾提在手裡,腳都是離了地的。身上的水珠滴滴噠噠地落到地上,汪了一攤水跡和水草。
鳳瑾元一把將粉黛又給扔回到地上,韓氏再度撲過去,卻被粉黛一下推開:“你離我遠一點!沒用的東西!”
韓氏被罵得不敢再出聲,只一個勁兒地啜泣。
鳳瑾元沒有辦法,看了看玄天華,再看了看那依然坐在亭子裡的玄天冥,乾脆撩了袍子跪下來,其它人除了鳳羽珩外也跟着跪下。
就聽鳳瑾元道:“臣家裡這幾日實在是太不安寧,給殿下惹了這麼多麻煩,這個惡女是臣管教無方,任憑御王處置。”
玄天冥一聲冷笑傳來:“剛纔本王還說讓你們家把喪事一塊辦了,也省得再費二次勁,七哥卻勸本王說你們家已經夠慘了,何苦再添一口棺材。可本王還是覺得有事一塊兒辦比較省心,鳳相您認爲呢?”
鳳瑾元一顆心突突地跳,玄天冥這意思是要處死粉黛了,畢竟是他的女兒,雖然是個不得疼愛的庶女,可這若傳了出去,鳳家的臉面往哪裡放?
他衝着玄天冥磕了個頭,道:“請御王殿下看在臣的薄面上,給這丫頭留條活路吧。”
玄天冥一記冷眼射了過來:“鳳相,同樣的錯犯兩次,那就不是錯,而挑釁。”
鳳瑾元趕緊又道:“臣承諾,待府裡喪事辦完,立即將這丫頭送出府去,從此她便不再是我鳳家女兒,生死都與鳳家無關。還請殿下應允。”他又再度磕頭,磕完了還衝着玄天華也磕了一個。
玄天華無奈搖了搖頭,“鳳相的家孩子還真是與衆不同。”說罷,衝着玄天冥叫了聲:“想必新的靈堂也搭建好了,我們去上支香,就回去吧。”
玄天冥猛一拍輪椅,人瞬間從亭子裡面飛出,在玄天華面前穩穩落地。“就按鳳相說的辦吧。”再扭頭去看鳳羽珩:“我們珩珩真是命苦,不但受長輩的欺負,連妹妹都能踩到她的頭上。可憐啊,還要在這個家裡待上三年,真不知道鳳相到底能不能交給本王一個健康活潑的王妃。”
鳳瑾元趕緊表態:“請王爺一定放心,鳳家定會善待阿珩。”
“哼。”玄天冥冷哼一聲,由着淳王推走輪椅,往前院兒去了。
粉黛卻不死心,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後面扯開嗓子就喊了聲:“殿下!殿下你不能不要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