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韓氏的熱情,粉黛的態度就沒有那麼好了,她甚至是帶着些嫌棄地推了推韓氏,然後趾高氣揚地跨過府門,再往裡走了幾步,直到離那些出來看她的人近了些,這才又站住腳來。
小姑娘揚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掃過衆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鳳沉魚身上。
就聽她一聲冷哼,小白眼兒翻了起來,連個招呼都沒有主動打。
沉魚一眼瞪向韓氏,直覺告訴她,自己的鳳桐縣發生的事,韓氏一定是告訴給粉黛了。
跟在粉黛後頭進了府的韓氏一接收到沉魚這樣的目光,立馬就不幹了——“大小姐,憑白無故的,你瞪我幹什麼?”女兒回府了,她說話的底氣也都跟着足了起來。
鳳沉魚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是什麼世道?我是鳳家嫡女,你一個妾,也敢跟我這樣說話?”
“我怎樣說話了?”韓氏反問她,“你是嫡女沒錯,可也不能瞪眼冤枉人。我這纔剛剛把四小姐接進府,還沒等說句話呢,你就衝着我來了脾氣,我找誰說理去?”
鳳沉魚陰沉着臉道:“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別以爲我看不出來!”
“我做什麼了?我到底做什麼了?”韓氏扯着嗓子就吼了開,“大夥兒都給評評理,我到底是幹了什麼?大小姐你身份貴重,咱們都敬着你讓着你,但你要沒事兒找事兒,那咱們就把話說清楚。你說我揹着你做了事,你到是把事情說出來,讓大夥都聽聽。若真是我做的,我就認,但我要沒做過,你這麼冤枉人,我也是要找老爺和老太太作主的!”
鳳沉魚氣得腿肚子都哆嗦,這話讓她怎麼說?那件事情如今已成了府裡最最避諱的話題,她自己都巴不得一覺醒來變成一場夢。如今讓她拿這個跟韓氏講理,她講得出口麼?
她別過頭去,乾巴巴地嚥了這個啞巴虧。
這時,鳳粉黛說話了,就見她看着沉魚,突然就笑了起來,然後道:“大姐姐,好一陣子不見,好像你這氣色比以前好了不少啊!嘖嘖,這臉蛋,真不知道是如何滋養的,膩得都能掐出水來。”
其實這話也沒什麼出格的,要是被別的小姐聽了,只會當做是恭維自己的好話。但聽在鳳沉魚耳朵裡可就不一樣了,她怎麼聽都覺得粉黛是話裡有話,是在笑話她,是在戳她的心窩子。
“韓氏!”她狠狠地咬着牙,“父親早就有話讓府內衆人三緘其口,你如此惡意謠傳,可見居心歹毒,我定會去跟父親說,讓父親爲我作主!”說完,轉身就走了。
卻聽到韓氏在她背後揚聲叫着:“你愛請誰作主就請誰作主!你自己乾的好事還想拉別人一起下水?嫡女!我呸!”
如今韓氏咋乎起來那可真是不差於當初的沈氏,看她這副樣子,安氏扯了想容一把,一轉身,也跟着走了,就連金珍都不願再留。
粉黛白了衆人一眼,最後扭頭跟韓氏道:“我這麼久不在府裡,你的面子還是如此之差。這麼大的一座鳳府,怎麼就沒見你籠絡住一個人?這樣如何能行?將來再出什麼事情,連個幫你說話的人都沒有。”
韓氏對此卻有自己的看法:“籠絡人又能如何?你看那姚氏同安氏關係好吧?可鳳羽珩出事,安氏就算替她說了話又能頂什麼用?”
粉黛想想也是,鳳家的人情向來就淡薄,什麼事都只能靠自己,其餘任何人都是指望不上的。
“對了。”韓氏上前,小聲與她說:“我差人同你說的那件事,你可千萬不能到處去張揚,這事要是什麼到外面,可不是沉魚一個人被毀,你父親也得跟着倒黴。他要是垮了,咱們可就什麼也指望不上了。”
粉黛冷哼一聲,“我還沒有那麼蠢。鳳沉魚,哼。”扔下一個白眼,拔腿就往府裡走。
韓氏在後頭跟了一陣子就覺方向不對,趕緊提醒她:“咱們得去舒雅園,你剛回府,要去給老太太請安的。”
“不去。”粉黛拒絕得乾脆,“我今天起了個大早,又是收拾又是坐馬車的,累都累死了。你叫下人備水給我沐浴,等我洗好了先睡一覺,睡醒了再說吧!”說完,腳步便又加快了些。
韓氏就覺這孩子似乎比離府之前更猖狂了些,心裡有點不舒服,一邊怕她如此行事再惹怒了老太太,一邊又覺得鳳家如此對粉黛,粉黛的態度也是應該的。
就在這樣的矛盾中,母女二人回了自己的院子。韓氏吩咐下人侍候着粉黛沐浴休息,同時也差了人到舒雅園那邊去打聽老太太的動靜。好在回來的下人告訴她老太太聽說還在睡着,這才放下心來。
粉黛這一覺直接睡到晚飯的時候,睡醒之後穿戴整齊,直接就被韓氏拉到舒雅園去了。
她們到時,沉魚和想容已經坐在老太太牀榻邊,有下人在給她們擺弄着幾件嶄新的冬裝。
粉黛一進屋子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老太太喝了好一陣子湯藥,屋子裡藥味兒重是肯定的。再加上昨兒貼了姚氏送來的膏藥,膏藥味與湯藥味混到一起,便更濃郁了些。
“這是什麼味兒?”粉黛嫌棄地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真是噁心。”
韓氏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老太太的腰病犯了。”
“那也用不着把整個屋子都吃得跟藥房似的!”粉黛的牢騷不斷,一直嘟囔到老太太榻前,這才把笑容掛了一點到面上,俯了俯身,道:“粉黛給祖母請安,祖母近來身子可好?”
老太太扭過頭,皺着眉看她:“你眼瞎了麼?我若是好,還用得着躺在榻上?”
粉黛第一句話就被噎了個沒臉,不由得生起氣來,“粉黛不過是寒暄一句,祖母至於這樣麼?”
“你說什麼?”老太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次?”
粉黛就要開口,卻被韓氏狠擰了一把,然後搶着道:“粉黛的意思是她很想念老太太呢!”
“我不聾!”老太太氣得大吼:“你們娘倆不用在這兒給我演戲,我腰疼耳朵可不疼!”
她這麼一吼,情緒也跟着激動起來,喘着粗氣就要起身,趙嬤嬤趕緊上前把人給按住,連聲道:“老太太千萬別動氣,您的腰剛見點兒好,可不能再閃着啊!”
想容也跟着說:“祖母,養好傷病纔是要緊事,四妹妹剛回來,以後有的是日子說話呢!”一邊說一邊衝韓氏使眼色,意思是讓她趕緊把人帶走。
韓氏卻完全不接她的示意,居然打量起邊上下人捧着的幾件衣裳:“喲!這是新買來的衣裳?嘖嘖,看起來到是不錯,但成衣就是不如自己做的,這料子要是細瞅,可就不太考究了。”
粉黛竟也不再理老太太,自顧地上前翻起那些衣裳來。
老太太躺在榻上喘粗氣,口中不停叫着:“把她們給我趕出去!都趕出去!”
趙嬤嬤回頭跟韓氏道:“韓姨娘還是先帶着四小姐回去吧,老太太也累了,要歇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沉魚這時站起身邊,看了那幾件衣裳一眼,然後吩咐身邊的丫鬟倚林:“這些衣裳我全要了,拿好跟我走。”
倚林點了頭就要上前去拿衣裳,卻被粉黛一伸手就給攔了住:“大姐姐,進宮赴宴咱們都份兒,衣裳也一共三件,你憑什麼都拿去?”
鳳沉魚冷哼一聲,“就憑我是鳳家嫡女!”
“喲!”粉黛諷刺地看了她一眼,“你也真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祖母!”也不管剛纔是不是纔跟老太太一陣嗆白,她轉頭就問老太太:“您難道是想讓孫女我穿着在莊子裡的舊衣裳進宮嗎?粉黛不過是個庶女,到是不介意這個的,只是到時候偷了鳳家的臉,祖母可得記得跟大姐姐來算這筆帳,不要劃到我的頭上。”
老太太閉上眼,看都不願意看這幾個孩子。雖說她討厭粉黛,但相比起沉魚乾出的事兒來,還是更噁心沉魚一些。
於是開口道:“衣裳一人一件,誰也不許多拿。”
“多謝祖母。”粉黛開心地回了一聲,然後瞅準了一件淡綠色的抓在了手,“怎麼看都素氣得很,不過看在府上剛死了人的份兒上,將就着穿吧!畢竟我可不想像上次大姐姐那樣,在夫人的大喪中穿了一身大紅。”說完,拉了韓氏就往外走。
沉魚被她氣得臉都白了,可她更恨的是老太太。這個老不死的擺明了在給她下絆子,偏生她一時間還拿老太太沒有辦法。便只一心巴望着鳳瑾元能爲她的前程好好安排,畢竟再過幾個月她就要滿十五歲行及笄禮了,也該是正式談婚論嫁的時候。待她有一日揚眉吐氣,這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一個都不得好死!
恨恨地扯了件衣裳,沉魚也顧不得給老太太道別,帶着倚林就出了屋。
一時間,屋裡留下的小姐就剩下想容。
想容是怎麼也沒想到在莊子上住了一段時間的粉黛不但沒有思過悔改,行事反到是比從前更加乖張。還有鳳沉魚,經了那次事後,表面上也裝不出菩薩臉了。這個家,越來越讓她討厭。
“祖母。”她輕步上前,彎下身細聲道:“養病要緊,那些不招人愛聽的話……您就只當沒有聽到過吧。”
老太太長嘆一聲,眼角涌出一滴淚來,看着想容,總覺得在這個孫女臉上能看到些鳳羽珩的痕跡。
“從前你二姐姐還在時對你最好,如今這府裡就剩下你還是個知心的……放心,祖母就算是看在阿珩的份兒上也會多顧着你,衣裳這次是真來不及做,待宮宴結束,祖母開了庫房,把最好的料子都給你取出來。”
想容不在意這個,只是聽老太太提起鳳羽珩,心裡想得慌。便點點頭,說了聲:“謝謝祖母。”
她就準備告辭回去,這時,就見外頭有個小丫頭走了進來,手裡捧着托盤,托盤上面放着一個東西,用紙包着,平平整整的。
那丫頭到了近前,對着老太太和想容道:“淳王府來人送了一套衣裳,說是給三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