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珍和滿喜受了驚嚇,就想迅速離開,可惜還是比韓氏的丫鬟晚了一步。
就見一個身材略顯粗壯的丫頭疾走過來,一眼瞪向金珍,毫不客氣地大聲道:“金珍姨娘,您在這裡鬼鬼祟祟的是做什麼?”
這一嗓子驚了韓氏和粉黛,就連戲臺上唱戲的小生都停住了,盯盯地看着金珍二人所在的方向,韓氏臉上的悅色還來不及收斂,一層火氣就蒙了上來,正要發作,卻被粉黛一下握住了手腕,然後就聽粉黛揚聲道:“原來是金珍姨娘,佩兒放肆,還不快請姨娘進來坐。”
那叫佩兒的丫頭轉頭衝着粉黛俯了俯身,答了聲:“是。”然後又板起臉,對着金珍比了個請的手勢:“姨娘請吧。”那態度哪裡是請她去聽戲,就像審犯人一樣,瞧得金珍生生打了個寒顫。
到是滿喜反應快一步,趕緊開口道:“我們只是路過這裡,聽到有戲文聲便過來看看,就不打擾四小姐和韓姨娘了。”說着就要拉着金珍離開。
可那佩兒動作很快,一下就把去路給攔了住,話也不多,還是那一句:“四小姐有請。”
滿喜皺了皺眉,心知今日這關怕是不太好過,韓氏分明就是找茬來的。若光是她一個人還好說,畢竟都是姨娘,誰也沒比誰高貴到哪去。可偏偏就有個鳳粉黛在,雖是庶女,卻也比姨娘的地位高出太多了。
“我們過去看看吧。”金珍無奈地開口,緊了緊斗篷,主動往園子裡走了去。
韓氏看着金珍一步一步走過來,再看着她身上穿的那件花開富貴的冬袍,心裡就特別不是滋味。
前些日子鳳瑾元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塊料子,沒有充入公中,直接就給金珍做了衣裳。府裡這些女人,就這麼一件。她嫉妒得要死,卻也只能乾着急。
如今金珍就穿着這麼一身走到她面前,不是挑釁還是什麼?
一想到這兒,韓氏的火氣也竄上來了,狠瞪着金珍冷聲問她:“不老老實實在你的院子裡待着,跑到這裡來偷偷摸摸是要做什麼?”
金珍無意與她爭吵,只道:“姐姐這邊的戲聲半個鳳府都能聽到,妹妹只是好奇過來看一眼,正要回去呢。”
“好奇?”韓氏冷哼,“既然來了不光明正大的進園子,躲在暗處算是什麼?”她鳳眼一撇,瞥向臺上的小生,“妹妹該不會是瞧着這小生長得俊俏,動了春心吧?”
“姐姐莫要亂講。”金珍臉都紅了,“我真的只是過來看看,這就要回去了。”
粉黛看了金珍一眼,道:“姨娘彆着急啊,既然來了,不如就一起坐下來聽一會兒。哦對了——”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盞,“茶沒了,勞煩姨娘給倒上吧。”
金珍咬了咬牙,心說這四小姐從小就喜歡挑事找茬,長這麼大了毛病還是沒改。
可她到底不敢違背粉黛,畢竟不管是對於嫡女還是庶女來說,姨娘都屬於奴婢,上不得檯面,小姐們使喚使喚也無可厚非。
她款步上前,拿起茶壺就去給粉黛倒茶。
她本就是下人出身,倒茶這點工夫到也不含糊,氣不喘,手不抖,一碗茶平平穩穩地倒上。
“四小姐,請用茶。”放下茶壺,俯了俯身。
粉黛將茶碗端起,往嘴邊一送,突然就變了臉,猛地把那碗茶水扔到了地上。
茶碗“啪”地一聲碎了去,水潑了一地。
“你想燙死我?”粉黛一聲驚叫,隨即怒目圓瞪,直指着金珍道:“你安的是什麼心?倒這麼燙的茶水給我喝,是想燙死我嗎?”
滿喜看不下去了,衝口道:“茶壺是放在桌上的,四小姐喝了老半天,怎麼可能會燙?”
“你是在跟我說話?”粉黛大怒,“行啊!果然是從前金玉院兒裡出來的奴才,一個比一個牙尖嘴利,規矩卻一點兒都沒學到。你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我說話有你插口的份兒?”
滿喜也知自己僭越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金珍無奈,知道今日就該着她們倒黴撞上這對母女,鳳粉黛這擺明了故意刁難,滿喜還口若是惹惱了對方,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亂子呢。
她咬了咬牙,故意板起臉訓斥滿喜:“不懂規矩!主子說話,哪裡容得你插口?還不掌嘴!”
滿喜也知金珍這是爲她開罪呢,二話不說,擡起手,對着自己就是兩個耳光扇了去。
看着滿喜自己打自己,韓氏和粉黛這母女倆可是真過了癮。從前金珍與滿喜都是沈氏屋裡的人,沈氏是主母,一向囂張跋扈,連帶着她院兒裡的丫頭都跟着漲身份,一個個牛的跟什麼似的,鳳粉黛區區一個庶女,這兩人還真的從來沒放在眼裡過。
但現在不同了,沈氏死了,她們的身份也變了,再加上如今府裡沒有鳳瑾元護着,這兩位真真兒的就成了落毛鳳凰。
哦不,鳳粉黛可不認爲她們倆個是鳳凰,不過是任人戲耍的玩物罷了。
“哼。”她盯着金珍冷哼一聲,一個下人,縱是飛上了枝頭,也不過是隻烏鴉,想當鳳凰,門兒都沒有。
韓氏忽然就起了一個惡趣味來——“金珍,你會不會唱戲?”
金珍一愣,隨即搖頭,“不會。”
粉黛白了她一眼,“不會可以學啊!韓姨娘喜歡聽戲,昨兒個父親也同她說了,在府裡煩悶時可以請戲班子進來唱一唱。正巧今日班子都在,不如就讓上頭那戲子教你一教,學好了就給我們唱上一段。”
金珍只覺一陣屈辱感襲上心來,她好歹是鳳瑾元的枕邊人,鳳粉黛居然要她跟個戲子學戲?下九流的東西,她怎麼可以?
見金珍站着不動,韓氏把臉板了起來,“怎麼,四小姐的話你敢不聽?”
金珍爲難地看着粉黛:“四小姐和韓姐姐想要聽戲,有戲子來唱就好了,金珍實在是……”
“我讓你唱你就唱!”粉黛突然爆發性的一嗓子,吼得韓氏都是一哆嗦。“還愣着幹什麼?上臺去啊!”
丫鬟佩兒一見主子急了眼,趕緊又扯了金珍一把,手上加了勁兒,捏得金珍胳膊生疼。“四小姐請姨娘上臺去,姨娘快去吧!”
金珍搖頭,“四小姐您不能這樣做。”
“我怎麼就不能了?”粉黛挑釁地看着她,“一個妾,居然敢跟府里正經的小姐說不能?你有這個資格嗎?”
佩兒又適時插話:“還請姨娘考慮清楚,到底四小姐是姓鳳的,您,不過是個連家宴都上不去主桌的妾室而已。”
一句話,點醒了金珍。
是啊,她有什麼資格跟鳳粉黛說不能?人家就是明擺着欺負她,又能怎樣?
這樣一想,便也不再倔強,扭頭看了一眼已經停唱的戲臺,一咬牙,擡步就走了上去。
那戲子往邊上挪了兩步,給金珍讓出位置來,再看着韓氏展了一個媚笑,問道:“不知請上臺來的這位夫人,是要做什麼的?”
韓氏咯咯地笑,“什麼夫人哪,不過是個妾。”
滿喜瞪了韓氏一眼,只道這女人不要臉真的已經到了一定的境界,自己也是個妾,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金珍卻已經沒了跟韓氏計較的興致,只說了句:“妹妹真的不會唱戲,姐姐就別再爲難了。”心裡卻在不停地祈禱着,但願鳳羽珩這個時候也能趕到觀梅園來。鳳瑾元離京了,唯一能罩得住她的,就只剩下那位二小姐了。
鳳粉黛重新換了茶盞,正端着看向戲臺,眯着眼問金珍:“大家閨秀都會個琴棋書畫,就算不全部精通,好歹也擅長一樣兩樣。你說你哪個行?琴棋書畫不會,唱戲也不會,那你到底能幹什麼?我們鳳府怎麼能養你這種什麼都不會的廢物?”
鳳粉黛的話越說越難聽,金珍就呆愣愣地站在戲臺上,只覺得已經被人從頭侮辱到腳了,她卻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韓氏衝着那小生擡擡手:“你繼續唱着,換一出,換個應景兒的。”
那小生到也是會投其所好,竟是唱了一出小奴婢爬上主子榻的戲碼來,直逗得韓氏哇哇大哈。
粉黛也笑,只是笑的同時卻又提醒韓氏:“你不能笑得動作太大,小心動了胎氣。”
韓氏又是一陣嬌笑,然後輕撫粉黛的頭,“哪裡有這麼快!四小姐年紀還小,這種事情不懂是正常的。”話是這麼說,心裡卻對能不能懷上孩子起着擔憂。這麼些年了,從前鳳瑾元寵她的時候,她也只是生了個粉黛一個,怎麼可能偶爾的這一次就能讓她這肚子再次有了動靜?可若真的沒有,粉黛會繼續跟她鬧騰不說,她自己也是不甘心的。
臺下母女二人囂張極盡囂張,臺上的金珍卻在那小生的唱腔中忍不住滾了兩行淚來。她不知道自己要在這戲臺上站多久,一心盼着的二小姐直到現在也沒見出現,甚至府裡的其它人也都沒有往觀梅園這邊來。她開始意識到是自己太沖動也太多事了,這麼大的動靜旁邊人不可能聽不見,可人家都能裝着不理,爲何她偏偏就趕了來?說到底,還是道行不夠。
而此時的鳳羽珩,正在藥房空間裡爲明天給玄天冥看腿做着準備工作。
她已經可以斷定那是一種粉碎性骨折,只是粉碎到什麼程度,還要照了x光才能知曉。
藥房空間所有東西全都不存在保質期的問題,甚至連手術用的藥品也都永遠停留在一個最佳的時刻。手術刀不會上繡,酒精棉不會變幹,甚至手術檯都不會落上灰塵,她卻依然小心翼翼地將手術刀全部都擦拭一遍。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是給玄天冥治腿傷,本以爲那次已經治好了,卻沒想到她親手接好的腿骨卻又傷在那千周國的將士手裡,這叫她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