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冥面色一凜,道:“出了什麼事?”
那錢副將沒答,只是扭頭又看了鳳羽珩一眼,玄天冥立時道:“這位是濟安縣主。”
“濟安縣主?”那人聞聽此言似乎十分驚喜,“您真的是濟安縣主?”
鳳羽珩點頭,“我是。”
“太好了!”錢副將不停地搓着手,又是急又是喜,“有濟安縣主在,將士們可就有救了!”
鳳羽珩的臉一下就沉了一下,與玄天冥快速對視,兩人竟齊聲問道:“有病人?”
副將錢裡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末將有罪,請將軍責罰。”
玄天冥冷聲道:“現在談不上責罰,你先把事情說清楚。”
錢裡這才道:“今早末將送將軍出山,咱們都沒在營裡用飯,算是躲過了一劫。可待末將再回大營時,卻發現剛吃完飯的將士們全部都倒地不起。輕的滿地打滾,重的已經昏死過去。”
“一共有多少人中毒?”玄天冥問,“造飯的人可控制住了?”
錢裡答:“八成以上的人都中了毒,造飯的……也中毒了。”
車廂內一時沉靜下來,玄天冥雙手緊握成拳,憤怒乍起,整個車廂都被他的氣勢渲染得壓力驟增。
鳳羽珩站起身來去掀車簾,吩咐外面的白澤道:“速度加快,我們得儘快趕到大營。”
白澤聽到了裡面談話,已然將馬鞭甩起,連帶着後面班走的馬車也隨之飛快前行。
馬車裡,玄天冥正要求錢裡把將士中毒的細節詳細描述。
錢裡想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末將回去的時候,就見地上倒了一片的人,有的人捂着腹部在地上打滾,有的人卻已經沒了知覺。一看那樣子就知道是中毒,衝上前一看,好在那些沒了知覺的人只是昏迷,並沒有斷氣,但臉色發青,口吐白沫,手指也有些僵硬,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到咱們回去。那些沒中毒的將士們也着了急,有人衝到起竈臺的地方想找造飯的算帳,卻發現造飯的也中了毒倒在鍋邊。營裡三名醫官兩個中毒,還有一個卻束手無策,他說是鴆毒,無解。”
錢裡一邊說一邊看向鳳羽珩,發現在鳳羽珩聽到鴆毒二字時,竟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的心立時就涼了半截。
玄天冥微仰了頭,有一股子怒火憋在心裡無處可泄。他大營裡的醫官是跟着他去過大西北戰場的,醫術之高只怕宮裡的御醫也要甘敗下風。可如今,兩個被毒,一個說無解,這鴆毒竟如此厲害?
“鴆是一種鳥。”半晌,鳳羽珩幽幽開口,“我本以爲這種鳥只存在於歷史傳說中,卻沒想到這個年代居然還有鴆鳥存在。”
“珩珩。”玄天冥轉頭看她,“你可有辦法?”
鳳羽珩沒答,到是反問:“營裡一共有多少人?”
錢裡道:“全營將士總共三萬。”
玄天冥亦道:“都是我從西北戰場上帶下來的,留了一部份在那邊安扎,這三萬就隨我回京,並於京郊紮了營。”
“三萬……”縱是鳳羽珩也現了一絲絕望,“中毒的有多少?”
“至少兩萬往上。”
她皺眉,“人太多了。”別說是在這個年代,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紀現代化的醫院裡,突然之前涌進來兩萬多患者,醫生也是不夠用的。
“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玄天冥語帶哀傷,“珩珩。”一聲珩珩,又透着哀求。
鳳羽珩主動握上了他的手,解釋給他聽:“辦法到是有,可是人太多,就憑我一個人,怎麼都救不過來。”
“那末將去將城裡的大夫都帶到大營。”錢裡一聽說有辦法,立時又恢復振奮。
可緊接着,鳳羽珩的一瓢冷水也潑了下來:“沒有用,他們不會。”
玄天冥微閉了眼,或許錢裡不懂,但他卻能明白幾分。鳳羽珩說別人不會,那就是真的不會。他曾看過鳳羽珩給襄王妃治病,那些奇怪的東西和詭異的手法,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可如今……
“到大營去看看情形再說吧。”她輕嘆一聲,心中再次堅定了要培養助手的想法。
兩輛馬車快馬加鞭地往大營趕,最後翻山時,是玄天冥抱着鳳羽珩展着輕功上去的。直到衆人出現在營地,那些沒有中毒正焦急等待的將士總算是鬆了口氣。
人們紛紛圍上來給玄天冥見視,其中一人道:“將軍快去看看吧,有好多人已經……快不行了。”
玄天冥心裡一緊,顧不得旁的,乾脆一拍輪椅,運着輕功飛到大營裡。
鳳羽珩亦在後頭跟着,很快就看到了營地的一片慘狀。
正如錢裡所說,有人昏死,有人還有些微意識,但身體均呈扭曲狀,臉色青紫,口吐白沫。
錢裡告訴鳳羽珩:“情況比我出來時要嚴重得多,只怕再耽擱就要不成了。”
有的將士已經抹了眼淚,沙場上凝結起來的感情是不同的,身爲戰士,可以爲國戰死,可以血染邊疆,但中了毒死在營地裡豈不是太窩囊?
“給我準備個空帳子,快!”鳳羽珩再不多問,厲聲吩咐下去。
錢裡精神一震,高聲道:“是!”隨即吩咐手下:“快!備營帳!”
有將士快跑而去,剩下的人卻有些奇怪,何以錢裡要這麼聽一個小孩子的話?
“這位是濟安縣主!”錢裡自然明白兄弟們心中想法,趕緊介紹道:“就是人們傳說比當年的神醫姚顯醫術還要精湛的鳳家二小姐,也是咱們將軍未來的王妃。”
將士們一聽全都興奮起來,濟安縣主在上一場冬災之後的名氣太大了,更何況還有老神醫姚顯的名號鎮着,如今正趕上全營告急,一位神醫的出現代表着什麼,人人心裡都清楚。
於是有將士帶頭跪了下來,眼含熱淚地道:“求縣主救救咱們的兄弟。”
他一跪,其餘的人便也跟着一併跪下,就連錢裡都不例外。就聽人們齊聲道:“求縣主救救咱們的兄弟!求縣主救救咱們的兄弟!”
鳳羽珩只覺這樣的情形太過震撼,她做大夫這麼些年,也有人因被治好了病而跪過,可這麼多人一齊跪下喊着同樣的話,卻是頭一次。
她擡頭向玄天冥看去,卻見那人也正見她這邊看來。四目相對,她從對方的眼中讀懂了同樣的內容——救救他的兄弟。
鳳羽珩深吸了一口氣,衝着玄天冥點了點頭,再看着眼前這些跪着的將士,終於朗聲道:“我盡力!”
此時,那個跑開去準備營帳的將士已經回來,一邊跑一邊高聲道:“營帳準備好了!”
錢裡率先起身,問鳳羽珩:“縣主還需要準備什麼?”
她道:“叫那個沒中毒的醫官到帳裡等我。”再不與旁人寒暄,鳳羽珩擡步就往營地中心走,一路走一路查看那些中毒人的情況。
白澤推着玄天冥跟在她身邊,班走和黃泉也伴在左右,錢裡亦是寸步不離。
直到看了不下三十人,方纔道:“是不是鴆毒還不能確定,但這毒性之大卻是世間罕有。我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救得活,只能說盡力。”她一邊說一邊看向錢裡,“你先叫人去備水,然後再將沒有中毒的將士組織起來,在我的營帳外面等着。”
“屬下遵命!”錢裡快答一聲跑了開。
鳳羽珩再看向黃泉和班走還有白澤,“人手不夠,你們也得跟着幫忙。”
白澤點頭,“王妃放心,屬下們定盡全力。”
“我能幫上什麼?”玄天冥主動開口,神色間再沒了從前那般慵懶。
鳳羽珩想了想,說:“你與我一起進帳,幫我分藥。”
她一邊說一邊往營帳處走,直到了準備好的空帳前,一名年近五旬的大夫正等在那裡。一見了她,那大夫有些激動,連聲道:“小人叩見縣主!”說着話就要往下跪。
鳳羽珩趕緊把人扶住,“這都什麼時候了,哪來這些個虛禮,大夫快快隨我進帳,我需要你的幫忙。”
那老大夫連連點頭,一邊跟着鳳羽珩進帳一邊說:“小人從前跟着姚顯姚太醫出過診,對他很是欽佩。”
她明白了,原來是姚家的老熟人,怪不得見了她會這般激動。
可她哪裡有工夫跟人敘舊,三人一齊進帳,才一進來她就同那大夫說:“不知老先生何以肯定是鴆毒,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治法。我的確是有最快速有效的方法,但那種方法只有我一個人會,救不了這兩萬多人。還有一種方法到是可以先來應急,就是催吐。”
“催吐?”那大夫點了點頭,顯然也明白鳳羽珩要催吐的道理,可他也有自己的考慮:“小人也想過這一方法,可一來催吐的湯藥熬製起來太麻煩,二來咱們眼下也沒有藥材。最主要的是,大部份將士都已經徹底昏迷,藥是灌不進去的。”
鳳羽珩沉聲道:“藥我有,不用熬,但我需要大約一盞茶的工夫來準備。至於那些徹底昏迷的,沒事,用針。”她也不多解釋,只跟那大夫道:“你先去外頭叫人將能灌藥的人和徹底昏迷的人分開,我隨後就來。”
那大夫常年隨軍,也習慣了與將士們一樣視軍令如山,也不多問,鳳羽珩叫幹什麼就幹什麼,得了吩咐馬上就出了帳子。
見帳裡就剩下玄天冥,她這才走上前,認真地道:“玄天冥,有個事,你得答應我。”
他點點頭,“你說。”
鳳羽珩深吸了一口氣,似下了很大的決心般與他道:“一會兒不管你覺得我的行爲有多奇怪,也什麼都不要問,行嗎?”
玄天冥幾乎想都沒想就應了她:“行。”與她在一起,他早就學會不聞不問,“我知道你定是又要從袖子裡拿出奇怪的東西,你放心,我只看着,不問。”
鳳羽珩撫額,她的袖子……好吧,她的袖子真是神奇的袖子。
見他有了話,她便也不多等,右手撫上左腕,意識進入空間,迅速地在櫃檯裡翻找起來。很快地,所有催吐的藥都被她集中到一起,也顧不上拆包裝,乾脆一股腦兒地全部調出。
玄天冥就看着她把一摞又一摞的小盒子、小瓶子從袖口裡拽了出來,那些東西堆在面前像座小山,比她的腰還要高。
他實在沒忍住,說了句:“你有本事再把它們塞回去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