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覺得鳳羽珩許是想起了在西北的那幾年,那時候哪裡還能顧得上過年,平時都吃不飽穿不暖,過年的時候能吃上幾個包子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事了。她那時候就覺得虧欠一雙兒女,卻也實在沒有辦法。如今回來了,日子總算好過了些,第一個大年,鳳羽珩這樣的心情她能理解。
於是走到鳳羽珩面前,將她的女兒摟在懷裡,也跟着落了淚來。
鳳羽珩知她是誤會了,卻也沒想再多解釋。她的心情沒有人能夠理解,兩個時空,不一樣的時間結點,她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那種遠離故土的感覺,是任何人都體會不到的。
一時間,屋裡的氣氛現了悲傷。
好有很快便有個小丫頭笑着跑進來,看到屋裡衆人紛紛抹眼淚,不由得一愣:“夫人,小姐,你們怎麼都哭了呀?”
雖然鳳羽珩對於鳳府人來說是個挺特殊的存在,人們嘴上不說,但多多少少都有些怕她,可她在同生軒的下人眼裡就非常的平易近人,下人們只要不在原則上出錯,她都不會怪罪的,哪怕做事時不小心打壞了珍貴的擺件,她都不會有過多的責罰。再加上份例銀子給的多,大家都喜歡這個鳳二小姐。
這小丫頭直接就扯了羽珩的袖子,搖着道:“小姐先別包餃子了,您快到院子裡看看!快走快走!”不由紛說地就把鳳羽珩給拉了出去。
見鳳羽珩出了屋,衆人便也跟了出去,誰也沒想到,當她們剛一邁出房間的門檻,就聽到“砰”地一聲響,高空之上突然炸開一朵絢爛的煙花。碩大的花朵五彩斑斕地綻放在高空之上,一下子就照亮了整座縣主府,
隨着這一朵花落,另一朵花又騰空而起,砰砰砰,接二連三的花朵綻開,人們彷彿隻身花海,一剎間竟是忘了自己真實所在。
鳳羽珩也驚了,絢爛的煙花讓她有一種回到二十一世紀的感覺,不由得問身邊的丫頭:“是什麼人在放煙花?”
那小丫頭笑嘻嘻地也不回答,只拉着她的袖子往前院兒跑。
衆人跟了去,這才發現原來煙花是在前院兒的空場上放着的,在那片花海之下,有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正朝着她們這邊看來。那人紫袍加身,面上罩着一副黃金面具,煙花騰空一亮,立即映出眉心鏤空處的幽幽紫蓮,妖異得無以復加。
鳳羽珩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那人,那人也向她看來,兩人就這麼對視着,襯着空中花海絢爛,柔情一下子就溫暖了整座府邸。
“小姐,快過去呀!”也不知是哪個丫頭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她跌撞着就向前方撲了去,那人便上前接她,剛好讓她落在自己懷裡。
鳳羽珩原本沒錯得自己是臉皮挺厚個人,結果還是臉紅了,耳根子都發了燙來。
“玄天冥,你什麼時候來的?”空中煙花聲音太大,她揚聲喊着問他:“進了我的縣主府,都沒有人來跟我通報的嗎?”
玄天冥笑着捏她的鼻子,我來看自己的媳婦兒,還要他們通報作甚。再說,你不是總說要什麼驚喜麼?你看,這算不算是驚喜?
鳳羽珩用力地點頭,“算。”煙花攻勢啊,既便是在二十一世紀,也算是浪漫的吧。
她美滋滋地想,以前偶爾看兩集偶像劇時,還覺得放煙花這種事情實在很傻。可如今輪到自己做女主角,卻也是實實在在地在這樣的浪漫中敗下陣來。
“謝謝你。”她說,“玄天冥,謝謝你。原本我很想家,想屬於我的那個地方,可是現在你來了,我心裡便舒坦我多了。”她無所顧及地跟他分享着自己的心情,也不管人家聽不聽得懂。
而玄天冥卻早已經習慣她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更習慣她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於是只颳了刮她的小鼻子說:“爲了陪你過這個年,我早兩個月就派人趕製煙花,你好好看看,即便是在皇宮裡也很難看到這樣好看的煙花呢。”
鳳羽珩用力地點頭,也用心去看。
其實在她看來,這個時代的手工藝水平做出的煙花比前世的禮花要差上太多了,但意義不同,因爲這是玄天冥送的,是屬於她的,自己的東西就是最好,這是鳳羽珩的準則。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高興地跳起來,“玄天冥,我有給你準備新年禮物。”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香包遞過去,“你總說我只知道打打殺殺,但是你看,縫縫補補這種事我也是挺在行的,給,我自己繡的。”
鳳羽珩用過針線縫東西,但縫的都是人肉,說起來,這還真是她頭一次真正的動起針線。但正如她以前所說,人肉都能縫得好,何況香包。只是縫得得好不代表就繡得好,兩隻鴛鴦要不是有府裡丫頭幫忙,差一點就被她繡成了水鴨子。
不過玄天冥還是覺得好看,當即掛到了腰間,還認真地問着她點了點頭:“愛妃,很好。”
鳳羽珩小臉兒又紅了個通透。
姚氏招呼着玄天冥一起吃餃子,連帶着跟着玄天冥一起來的隨從也跟同生軒的下人混至了一處。班走也被鳳羽珩叫了出來,讓他跟着白澤一起吃年夜飯。
一時間,同生軒熱鬧非常,就連想容都說:“這邊的年夜飯可比府裡的熱鬧多了。”
衆人熱熱鬧鬧了足有一個多時辰,直到人都有些乏了,這纔想着時辰已晚,該去安寢。
鳳羽珩親自送玄天冥出府,又扶着他上了馬車,馬車臨啓動前,玄天冥告訴她:“咱們的事,成了。”
鳳羽珩心中一動,知他說的定是這段日子以來夥同大皇子演的這一齣戲,只是不知這一句成了是從哪條渠道來成的。不過也不緊,左右明兒個大年初一要進宮去,她相信想要的答案明日都將揭曉。
這一晚,同生軒熱鬧非常,漫天的煙花連鳳府這頭都看了個真真切切。
鳳粉黛就站在院子裡往那邊看去,小手抓在木頭柱子上,一下一下的都把那柱子外面上的刷漆給剝掉了一大片。
她絕不相信那是鳳羽珩一個人在放,想也知道,定是九皇子玄天冥來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玄天冥到底看上了鳳羽珩哪兒?從小定的親又怎麼樣?憑他的性子還不是說退就退?可爲何偏偏要如此寵愛鳳羽珩?
佩兒死後,她身邊便沒了得力的丫頭,前兩日,黎王府那邊差人過來給她送年禮,連帶着還給鳳府也預備了一些,很是讓她體面。老太太十分高興,只是鳳瑾元的態度卻並不明顯,跟黎王府的人到是客氣,卻對她並沒有過多的欣喜。
黎王府的人除了送些東西外,還給她送了一個丫鬟來,那丫頭十六歲,名叫黎洛,模樣生得清麗,說話做事也很是利落討喜,粉黛很喜歡她。
此時,黎洛就伴在粉黛身邊,看着粉黛一塊一塊兒地往下扣那油木漆,不由得搖了搖頭,勸道:“外頭天寒,四小姐還是回屋吧。”
粉黛心裡有氣,衝口就問:“你說憑什麼他要給她放煙花?爲什麼我就得不到?”
黎洛說:“小姐若是喜歡,改天見了殿下就與他說,殿下很是疼愛小姐,定會滿足小姐這個請求的。”
粉黛一愣,心裡不由得忽悠一下顫起。差一點就說走嘴了,她其實心裡想的是爲什麼九殿下要給鳳羽珩不給她送,好在還有五皇子這一層關係,黎洛自然而然的就想到這邊來,也算是讓她鬆了口氣。
“恩。”她點了點頭,起身進屋,邊走邊道:“改日我定要跟殿下也討些煙花來。”
粉黛心情不好,鳳沉魚心裡也不痛快。這是沈氏死後她過的第一個年,不管怎麼說,沈氏到底是她的母親,佳節至,怎有不思念的道理。
如今沈氏沒了,鳳子皓那個殺千刀的也死了,沈家又遭遇一連串的打擊,倚林也不在了身邊,沉魚突然就覺得自己像是孤家寡人,除夕之夜,竟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曾經她是鳳家嫡女,何等的榮耀,可現在……她擡頭去摸頭上的傷,現在不過是個連容貌都減了三分的醜女,她的路,到底該怎麼走下去?
杏兒燃了燭燈到她榻邊,把那蠟燭放在燭臺上,看到沉魚面色哀傷,不由得勸道:“大小姐,思慮傷身,您可千萬不要想太多,好好把額上的傷養好纔是要緊的。”
沉魚對杏兒始終沒有太強烈的親近感,雖然這丫頭爲她辦了很大的事,可到底不像倚林跟在她身邊多年,也不像倚林那樣與沈家也有着密切的聯繫。她現在想打聽打聽沈家的事都難如登天,沈青是大舅舅的獨苗,如今被關在牢裡,開春的科考是廢了,就是不知能不能保住一條命。
“你說,鳳羽珩是不是該死?”沉魚總得有個人說話,她不能一味的憋着,人前裝良善已經夠她受的了,人後若還是要跟近侍丫頭僞裝,那還不如讓她去死了。
好在杏兒早已瞭解了沉魚的真面目,便也不覺奇怪,只順着她道:“一切阻礙大小姐路的人,都該死。”
一句話,真真兒的對了沉魚的脾氣。“你說得對,她阻了我的路,我只能把她剷平才能繼續走下去,不只是她,還有韓氏,那個孩子也絕對不能讓她生下來!”
沉魚狠咬着牙,面目扭曲猙獰。
“大小姐別動氣,明日還要進宮去,今晚就早些睡吧。”杏兒一邊幫她整理着牀榻一邊說,“進了宮就能見到大殿下,殿下待小姐那樣好,小姐有什麼委屈可以和他傾訴啊!”
聽這丫頭提到大殿下,沉魚的脣角總算泛了笑來,心裡一個主意猛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