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進宮從來不用腰牌,只靠刷臉。但她從來只走偏門進後宮,今日到了正門前卻是第一次。
正門的守衛有些爲難,按說沒有腰牌的人是萬萬不能夠從德陽門進宮的,更何況她還是個女子。
但是鳳羽珩說了:“我找父皇是要商談有關鍊鋼之事,雖說來得倉促了些,也沒有事先稟報,但鍊鋼是大事,父皇早就說過我可以隨時進宮來與他老人家商議。”
這番說辭到是讓德陽門的守衛想起來,皇上好像是有過這樣的話,畢竟鍊鋼的事情太重要了,濟安縣主不管有沒有腰牌,全天下就只她一人會鍊鋼,這事兒卻是人人都知道的。
於是再不加以阻攔,立即放行。
鳳羽珩卻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看着清玉和黃泉,想了想道:“你們兩個都回去,我這一跪指不定跪到什麼時候,也指不定跪出個什麼下場。忘川身上的傷還沒全好,黃泉要是再出事,家裡可就沒人照顧了。”
清玉立即道:“對,黃泉姐姐還是先回去,保存實力最重要,這裡有我陪着小姐呢。”
鳳羽珩搖頭,“你也回去。”
“啊?”
“啊什麼?家裡重要,外頭的生意難道就不重要了?”她十分鄭重地告訴清玉:“你家小姐我很窮,外頭的生意你必須給我盯緊了,少賺一文錢都不行。”
清玉一跺腳:“小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她正色道:“不管我進宮這一趟是個什麼結果,咱們都不能亂,生意該做還得做,家裡該顧也得顧。府里人多,但真能信得着的也沒幾個。這次梅香的事情你們也都看着呢,那座鳳府,到底有什麼能讓人放心?”
二人知她說的有道理,但又怎麼能放她一個人進去,黃泉說:“暗衛是進不了宮的,不如讓班走回去,有他和忘川,再加上府裡兩位殿下送來的暗衛,人手肯定也夠。奴婢陪着小姐進去吧,萬一有個什麼事……”她想了想,道:“七殿下不是說了麼,可以去找雲妃娘娘。所以小姐身邊不能離人,不然連個傳信的都沒有。”
黃泉說的有道理,但鳳羽珩心意已決,是不可能更改的。就見她快步往宮門裡走,同時跟守衛道:“本縣主一人進去,後面這兩個不得跟着。”
一句話,守衛立即長槍相攔,將黃泉和清玉給攔在了宮外。
這兩人也實在是沒了脾氣,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直到鳳羽珩漸漸走遠再看不到,這纔不甘心地回到馬車裡。
黃泉是趕車的,駕着車走出了皇宮的範圍又停了下來,然後喊了一聲:“班走!”
那人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一下就坐到了她的身邊,“就這麼讓她一人進宮,萬一出了事,看殿下怎麼收拾你。”
黃泉當然知道鳳羽珩若出事她逃不了干係,當下也懶得跟班走絆嘴,急聲道:“七殿下說派了人去大營那邊找殿下,你也往那邊去迎迎吧!畢竟襄王府門前的情況七殿下的人知道得也不清不楚,你去了還能給殿下多說說。”
班走立即點頭,正色道:“好,我這就去,你們回去後也別光在府裡等着,派人到宮門口去守,一旦有消息也好多個傳話的。”他說完,身形一閃,直接飛竄而去。
黃泉也加力打馬,馬車迅速地往鳳府所以的方向奔了去。
鳳羽珩進宮之後直奔乾坤殿,她已打聽到皇上正在乾坤殿與衆武將議事,有領路的太監同她說:“雖然皇上有話,說不許任何人打擾。但縣主您不同,您是要給咱們大順鍊鋼的,鍊鋼是大事,皇上無論如何都會見您。”
鳳羽珩含糊地點着頭,心裡卻有些發虛。鍊鋼,煉什麼鋼啊,她是來跪宮的。
終於,兩人走到了乾坤殿前的廣場上,正朝着殿門方向直行呢,就見皇上身邊的大太監章遠小跑着往這邊奔了來。
鳳羽珩站住腳,那章遠立即行禮:“奴才見過縣主。”
她趕緊伸出手來虛扶了一把:“章公公不必客氣,父皇可是在乾坤殿內?”
章遠點頭,“回縣主,正是。皇上正在跟一衆武官議事,平南將軍也在呢。”
那個一路領着鳳羽珩來的太監見了章遠十分有禮地道:“縣主是來見皇上的。”
章遠有些爲難:“不瞞縣主,皇上之前就說了,議事期間,任何人都不見。之前有襄王府的人來,皇上都沒見。哦對——”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鳳相大人也派了人來,可惜,還是沒見到皇上。”
這意思珢明白了,皇上不見,請你回去。
可鳳羽珩哪裡肯回去,那個領路的太監更是急功地替她說了句話:“縣主是有關於鍊鋼之事要見皇上的。”
“喲!”章遠一愣,“那這可是大事,耽誤不得。縣主您縣在這裡稍微等等,奴才這就進去給您通報,皇上天天都念叨着鍊鋼,這會兒不管是多忙都會見您的。”
章遠說着話就想走,卻被鳳羽珩給叫了住:“等等。”她有些無奈,見章遠看着她發愣,便也不再多說,一撩衣袍,對着乾坤殿的殿門直接就跪了下來。
這可把章遠給嚇了一跳,那個領路來的太監也蒙了,就聽章遠道:“縣主您這是做什麼呀?您要見皇上奴才去通報一聲就好了,不必這麼跪……”他越說越說不下去了,剛纔只顧着寒暄,也沒仔細打量鳳羽珩。這會兒再一看,他心裡直接就“咯噔”一下。
不對呀!濟安縣主的袍子上怎麼帶着血?再用力吸吸鼻子,血腥味兒還甚濃。這位縣主她之前到底做了什麼?
章遠的疑惑全落在鳳羽珩的眼裡,也讓她知道,怕是襄王府門前的事還沒有傳到宮裡來,或者說,沒有在宮中傳遍。但至於天武帝知不知道,那可就不好說了。畢竟皇帝眼線多,身邊暗衛也多,說不定自己心裡已然有數,就等着她送上門兒來呢。
到了這種時候,鳳羽珩也不好再拿鍊鋼說事了,只好跟章遠說:“我犯了些錯,特來向父皇請罪,章公公不必通傳,你忙你的,我跪我的,你當我沒來就好。”
章遠雖說意外,但也沒有太強烈的反應,畢竟這宮裡頭每天來乾坤殿門口跪着的人多了去了,後宮的妃嬪們沒事兒也會往這邊來,他一年到頭見得太多,早就見怪不怪。
但那個領路的太監可嚇壞了,原本還以爲鳳羽珩是貴人,他好好引路也能得些賞。卻沒想到,引進來的人竟然是犯了錯,要來跪宮的。他腿肚子都哆嗦了,求助地看了章遠一眼,就見章遠衝着他擺了擺手,他二話不說,一溜煙地就跑開了。
剩下章遠對着鳳羽珩,實在是沒禁得住心裡的好奇,忍不住問了句:“縣主,您這到底是怎麼了?”
鳳羽珩笑笑,“跟人打架了。”
章遠頭上一滴冷汗就下了來,“跟誰?”
“三皇子。”
“三……”章遠差點兒沒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趕緊又再把面前這丫頭給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急聲問道:“縣主傷到哪兒了?”身上這麼多血,一定是掛了彩。他一跺腳——“哎呀!縣主您真是糊塗啊!那三殿下自幼習武,他練的還都是大門派的功夫,幾家門派的掌門親自傳授,可是厲害得緊。奴才說句不該說的話,三皇子爲人暴戾,您與他動手哪裡能討得到好處啊!眼下正是鍊鋼的關鍵時期,皇上特地囑咐千萬不能讓您有任何危險,您……”他說話這兒,話就停了下來,再想想,“不對呀!三殿下明知您對大順來說有多重要,他怎敢傷了縣主?”
鳳羽珩特別無奈地看着章遠,說了句:“他沒傷我。”
章遠一愣,再看看鳳羽珩衣袍上的血跡,不由得道:“那這是……”
“血是他的。”
“什麼?”章遠驚得“嗷”地一聲喊了出來,然後趕緊用手把嘴巴捂得死死的,過了好半天才不敢相信地又問了句:“縣主的意思是,三殿下受傷了?”然後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點點頭道:“看來殿下是明白萬萬不能傷了縣主,這個道理的。”
鳳羽珩卻搖了搖頭,“哪裡,他與我立下了生死狀,這一架,是拼命呢。章公公您知道嗎,他連腰間的軟劍都抽出來了,嚇死我了。”她一幅驚魂未定的表情看着章遠,身子還十分配合地哆嗦了一下。
章遠到是被她這氣氛給渲染得似乎看到了打鬥的過程,三皇子步步相逼,鳳羽珩堪堪躲避,好生驚險。
震驚之餘,又往鳳羽珩來的方向看了去,就想看看後頭有沒有玄天夜的身影一併而來。兩人打架,爲何濟安縣主一人來請罪?不是應該兩個都來麼?
可看來看去,哪裡有玄天夜的身影。
他又不明白了:“縣主,打也就打了,您爲何要來這兒跪着?”
鳳羽珩答:“自然是打狠了,不請不行。”
章遠還納悶什麼叫打狠了,這時,有個侍衛模樣的人往這邊匆匆而來,看到章遠點了點頭,再看看鳳羽珩,不由得皺起眉來。
章遠看出這人似知道些什麼,趕緊把人拉到一邊,小聲問:“你來報的,是不是關於三殿下和濟安縣主之事?”
那人點點頭,然後湊到章遠耳邊耳語了幾句。就見章遠越聽越驚,到最後嘴巴張得合不上,就生“嘎巴”一聲,下巴掉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