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怎麼這麼熱?”這是鳳羽珩出關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熔爐地溫度高,她們二人都是穿着薄衣,可出了熔爐地走在虛天窟裡,卻又覺得涼,便又將冬裝換上。虛天窟常年低溫,即便是三伏天也要穿棉襖。
這兩人鍊鋼煉糊塗了,根本就沒意識到閉關到底有多久,直到聽到她說熱,玄天冥這才留意了下外頭衆將的衣着,然後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丫頭,小聲道:“咱倆在裡頭關了多久?”
鳳羽珩想了想,“最多也就一個月吧?”
“不可能。”玄天冥指着這些將士道:“你看看,人家都穿夏裝了。”
她大驚,仔細去看,可不是麼,薄衣薄衫,甚至有人乾脆光着膀子。
忘川黃泉也在人羣裡,一見二人出來,趕緊就上前行禮道:“奴婢見過殿下,見過小姐。”
鳳羽珩撫額,這倆丫頭都穿紗裙了,不由得問道:“現在是幾月?”
忘川答:“已經六月中了,小姐和殿下這次閉關,足足有一百零八天。”
二人再次大驚,一百零八天,三個多月,農曆的六月中相當於陽曆七月下旬,酷暑啊!鳳羽珩二話不說,趕緊把身後的披風給扯了下來。
而此時,玄天冥卻也顧不得自己也熱着滿頭大汗,面上難掩興奮,將手中一塊硬物高高舉起,朗聲道:“我大順的第一塊鋼,成了!”
這句話出,四周皆靜。就好像時間突然被定格住一樣,所有人都不說話了,甚至連呼吸都屏了去。夏季的大山蔥鬱茂密,鳥蟬輕鳴,卻在他的這一句話下,鳥不動,蟬不語,一剎間,就只剩下遠處大河湍急的水聲。
人們一個個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着玄天冥手裡的那塊東西,老鐵匠們跌跌撞撞地上前幾步,看珍寶一樣看向那塊叫做鋼的東西。就連忘川黃泉都雙眼放光,原本隱於各處的暗衛們也紛紛現身,誰也不願錯過這一歷史性的時刻。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有人顫着聲音問了句:“這……就是鋼?”
玄天冥點頭,“沒錯,這就是鋼!”
譁!
衆歡呼,掌聲雷動,喜悅之情不知如何言表,將士們衝着大山大聲歡吼,鐵匠們則幹然衝着那塊鋼跪了下來,老淚縱橫。
許是這邊的氣氛太過濃列,大營那邊的人們也有所感應,一批又一批地往虛天窟這邊集中,加入到狂歡的隊伍中來。
別說是將士和鐵匠們,就連鳳羽珩自己也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一百零八天的閉關,沒有人能夠想像她與玄天冥二人熬過了怎樣的苦。
熔爐地就像個大蒸爐,悶得透不過氣來。雖有通氣口,但也僅能保證人在那樣的環境下可以存活,想要活得舒服,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鍊鋼是二人心中的一個信念,鳳羽珩是爲了挑戰自己,想要在這個完全沒有任何高科技可言的時代造出新鋼來。而對於玄天冥來說,大順有了鋼,就相當於在這個天下的地位又高出一截,比之其它各國又往前邁出一大步。
總之,這鋼一煉起來,那就是根本停不下來的節奏。起初他們還會每隔兩日就到臥窟去休息一次,可是越往後越進入關鍵環節,不但難度逐步提升,也更要求操作的精準度和持續性。兩人完全沒有時間再往臥窟走,一日三餐都並做了一餐,困了就靠在石壁上眯一會兒,可最多也就眯幾十分鐘,馬上就要醒來進行下一步操作。
最苦的時候,兩人煉着煉着全睡着了,結果錯過了時辰,料全廢掉,一覺醒來還得重頭開始。
還有一次燒乾了爐子,要不是外頭的將士硬闖進來把他們給救了出去,恐怕兩人都得被煙嗆死。
好在她還有個隨身的空間,冰鎮的水從來沒有缺過,時不時的還會拿出幾桶方便麪來湊合一頓。
可光是解決吃喝還不行,人還有許多必須的生理需要,特別是她大姨媽已經造訪,每月都會準時光臨,她就必須要隨時隨地進空間裡去處理。
而玄天冥,這些日子也習慣了一個大活人在眼前突然消失,最初覺得新鮮,後來也就不去在意。他知鳳羽珩是安全的就好,能有這麼一個隱身的本事,日後若是遇到危險,好歹也能保住一條命。
總之,所有的苦都熬了過來,終於讓他們煉成了一塊真正的鋼。雖然只是手掌大的一小塊,但通過這塊鋼的煉製過程,他們也制定出了一系列新的鍊鋼方法。鳳羽珩相信,有一這次的成功,鋼這種東西在大順軍中的普及,已經指日可待。
將士們的興奮持續不減,鳳羽珩看到依然跪在地上的鐵匠中,爲首的就是那個想要爲自己孫子求情的老者。她走上前,親手將那老者扶了起來,然後問道:“老先生,你看這樣大小的一塊鋼,打一柄刀出來,可夠?”
一聽到鳳羽珩與他探討技術性問題,老者馬上嚴肅起來,盯着那鋼又看了半晌,點了點頭,“如果不廢料,應該夠打兩柄。”
鳳羽珩道:“如此甚好,那我便將這塊鋼交給老先生,您就用它來打製一柄刀出來,再由我和殿下親手逞獻給皇上,可好?”
老鐵匠眼一亮,“真的?”
“真的。”
鐵匠狠命地點頭,顫抖着手把那塊鋼從玄天冥的手裡接了過來,激動得一刻都不等,狂笑着就跑進了虛天窟裡。給他當學徒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爺爺就是這個性子,怕是這鋼刀不打出來,他覺也睡不好呢。”說着,衝二人行了個禮,也跟着進去幫忙。
玄天冥朗聲宣佈:“衆將聽令!備酒肉篝火,今晚大宴三軍,明日整休,自後日起,正式投入鍊鋼!”
主帥親手鍊鋼得到成功,這相當於給所有人打了一劑強心針,原本那些因爲在軍中等了太久而變得心裡沒什麼底的鐵匠們,也再次振奮起來。很多人已經跑進虛天窟去看那老鐵匠制刀了,剩下的也由領頭的人給分好了小組,就等着後日分派任務。
錢裡走上前來對二人道:“末將早已將另外五十名鐵匠帶了回來,五人一組,共分出十組來。全部都候在大營裡,就等着將軍和縣主出來派遣呢。”
玄天冥一擺手,“一切事宜後日再說,眼下,得讓你們縣主好好歇歇。”
鳳羽珩是真的很累,一直在裡面鍊鋼或許還感覺不到,如今鋼成,精神鬆懈下來,渾身的乏勁兒就都上了來。她帶着忘川黃泉回到大營那邊,先去看了姚氏。
姚氏的身體如今已然恢復了八成以上,整個人乍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只是脈象還有些浮,卻已無大礙,只需繼續調養便可得徹底康復。
見她來了,姚氏很高興,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問些關於鍊鋼的事。聽說新鋼已經造出來,便長出了一口氣,很是有些慶幸地道:“我還真擔心你煉不出鋼來,咱們給軍營添了這麼多麻煩,如果這鋼煉不出來,可怎麼跟人家交待呀!”
鳳羽珩拍拍她的手背勸慰道:“孃親想多了,女兒從不打誑語,說能煉,就是能煉。”
姚氏也嘆道:“我的阿珩是個有出息的孩子,孃親放心,只是……”她頓了頓,才道:“你在軍營裡能幫得上忙,我在這裡就沒有那麼明正言順,所以,我想……”
“蕭州那邊我會盡快着人安排準備宅子,現在新鋼出爐,鐵匠已經拿去打製,制好之後我與殿下會親自將鋼刀送到皇上面前。待這些事情辦法,阿珩會親自送孃親到蕭州去。”
姚氏鬆了口氣,又道:“其實也不用你送,你那麼忙,派些人送我就行了。”
鳳羽珩搖頭,“子睿不只是孃親的親生兒子,他也是我的親生弟弟,天底下哪有不疼愛弟弟的姐姐,孃親就別勸了。”
她沒在姚氏這邊多待,說完了要說的事,就帶着忘川黃泉出了來。忘川看出她面色不好,勸了句:“夫人也是讓這離魂散給鬧的,小姐別太往心裡去。少爺年幼,夫人多惦記些也是應該的。”
“我知道。”她面上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語氣裡卻帶了點點失落,“待事情都辦完,儘快送她到蕭州去吧。”
三人回到鳳羽珩的營帳內,黃泉忙着幫她備水沐浴,忘川則緊着跟她說這三個多月的消息:“清玉來過幾次,聽說小姐在閉關,便只住了一晚就回去了。千周的人早在小姐閉關一個月左右就到了京城,擡了不少嫁妝到鳳家,也把那一千萬兩黃金悉數送到了縣主府。清玉說她留了八百萬兩收入府中暗室,另外兩百萬兩則兌換成了小額的金票,以便隨時取用。”
鳳羽珩點點頭,“清玉在這方面總是考慮得很周全,把家裡的財政大權交給她,我很放心。”
忘川繼續道:“茹嘉公主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地,只剩下疤還沒除淨,人暫時還留在宮裡。康頤長公主幾次提出要把人接走,皇后娘娘都沒同意。”
她想了想,問忘川:“可知道千周這次來的是些什麼人?如今可回去了?”
忘川搖頭,“來的是位皇叔,帶着兩名文官和兩名武將。人如今還沒回去,被皇上留下了,說是要等縣主煉出新鋼來,給千周的人開開眼。哦對了,那皇叔還帶着自己的小孫子,是個四歲的小男孩兒,論起輩份,是那茹嘉公主的表弟。”
鳳羽珩琢磨了一會兒,這樣的人員配置到也算是正常。送嫁妝,有個長輩,隨行的有文官武官,還帶着個小孩子,看起來很是和平友好。可她怎麼總覺得這事兒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呢?
“鳳府可有什麼動靜?”
忘川沉下臉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