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人影一晃,已有三個多月未曾見到過的班走閃身出現,直接就坐到了她對面,熟練地拿起啤酒開了罐子,一仰脖,灌了一大口進去。
在暗處瞅了老半天,現在才知道,原來這東西是這個味兒的。他琢磨着到底哪裡好喝?再嘗一口,品一品,又喝了一口。一來二去的,一罐就下肚了。班走這才明白,有些東西你一下子說不出來它到底哪裡好,可一旦喝上了,卻怎麼也放不下。
他朝着鳳羽珩伸手:“還有嗎?”
鳳羽珩又掏了一罐給他,“你喝慢一點,我還有話問你。”
班走一仰脖又是一大口灌了進去,不等她問便主動道:“蕭州那邊一切都好,少爺挺了的,並沒有再遇到危險。書院那邊也給了全力的保護,葉山長把少爺安排在自己院子裡住,由他的護院親自守着。我暗裡查過放火一事,卻怎麼也查不出到底是何人所爲。”
鳳羽珩聳肩而笑,“如此乾淨利落,就更是說明問題了。”
班走問她,“你爲什麼不認爲那純粹就是一場意外?”
她翻了個白眼,“哪裡來的那麼多意外,你跟了我這麼久,可曾看到過真有意外發生?不是我心裡陰暗凡事都愛陰謀論,而是敵人總會在觸不及防的時候突然出現,凡事想得太好,實在是太容易被人得手了。”
班走還能說什麼,的確,這世上哪裡來的那麼多意外,雲麓書院這麼多年下來從未失過火,怎的就是鳳子睿到了廚房就會失火了?他無奈地搖搖頭,“還真是觸不及防。能把事情做到這樣,看來那雲麓書院也並不安全,歹人多半已經混進了書院裡,我會立即飛鴿傳書讓留在那邊的暗衛多加堤防。”
鳳羽珩點點頭,沒再就蕭州的事多說什麼,只道:“辛苦你了。”
班走一愣,下意識地擺了擺手,站起身來,“我是你的暗衛,你不要再趕我走就行了。”話說完,閃身不見。
鳳羽珩覺得自己好像喝得有點多,不然不會在向來不該有一絲感情的暗衛眼中看出留戀。
一恍神的工夫,玄天冥已經轉着輪椅回到她身邊,她不願再想些有的沒的,精神頭兒再次轉回到晚宴中來,藉着點兒酒勁兒跟玄天冥說:“我給你唱首歌吧!”
玄天冥目露驚喜,這丫頭主動說給他唱歌?哈哈!他還以爲這死丫頭根本不會女孩家的那一套呢,沒想到她也會唱歌啊!
他故意刁難人:“唱歌都是要配曲的,愛妃應該邊彈邊唱,那才應景。”
鳳羽珩笑嘻嘻地看着他,扯過邊上忘川的廣袖往腕上一蓋,再打來時,一把吉它就拿在了手裡。
忘川覺得不能自己瞎,趕緊把黃泉拽過來,指着那吉它道:“小姐又變戲法了。”
三人愣愣地看着鳳羽珩手裡的東西,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玄天冥瞅着那上頭帶着弦,猜想可能是琴類,伸手去撥弄一下,果然有聲音發出。
聲音不大,還是驚動了離得不遠的一羣將士。人們紛紛圍過來,集體疑惑地看向那隻吉它。
鳳羽珩許是真喝多了,人明顯比之前要興奮,只見她用一隻手將那把吉它高舉過頭,朗聲道:“這個東西叫做吉它,是一種樂器,在我師父的家鄉,這種樂器十分盛行。”一邊說一邊又用手撥弄了一下,吉它特有的聲音發出,不同於古琴,有着誰也沒聽過的韻味。
有將士喊道:“縣主給咱們彈一首吧!”
這話一起頭,所有人立即附和,“縣主彈一首”的呼喊聲此起彼伏,甚至連玄天冥都跟着起鬨來。
她笑嘻嘻地對衆人說:“好啊!彈一首就彈一首,不但彈,還要唱一首。”說着,主動往一個土坡上走去,然後席地而坐,把吉它抱在懷裡,還在面前擺了個曾經在軍營裡用過的揚聲器。這才又對着玄天冥道:“我給你唱首歌,我自己改良過的,還沒給別人唱過呢,你聽聽看。”
語畢,琴起,後世的樂器,後世的曲子一響,彷彿帶着人們進行了一場時空旅行,就連鳳羽珩都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大順朝的軍營,還是二十一世紀的陸戰部隊。
恍惚間,開口,熟悉的旋律朗朗而來——
江山如此多嬌
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美人如此多嬌
英雄連江山都不要
一顰一語如此溫柔妖嬌
再美的江山都比不上紅顏一笑
《念奴嬌》本是一曲節奏偏快的歌,前世她喜歡,無聊時便根據自己的喜好稍微做了一些修改。吉它輕彈慢唱《念奴嬌》,有一種電子和絃無法抵達的意境,特別是配上此番身臨之地,哪裡能是前世靠意識幻想而得來的些許古意能比得了的。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的雪
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原本是伊能靜嬌柔的聲音唱的歌曲,被鳳羽珩唱起,卻多了幾分硬朗,多了幾分鋼氣,更不再輕哼笑唱,轉而變成水墨江山,兒女情長,不失波瀾壯闊,大氣渾成。
吉它尾音收住時,久久沒聽到本該響起的掌聲。鳳羽珩不樂意了——“哎!你們到是有個表示啊!”
也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好”!隨即,掌聲轟鳴,三軍齊奮。
其實,僅一個好字又怎麼能表達得了這一曲之妙,只是這些五大三粗的將士們沒有太多文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華麗的辭藻去表達心裡所感,就只一個勁兒地拍着巴掌,將鳳羽珩驚爲天人。
玄天冥也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指着鳳羽珩,朗聲道:“丫頭!你這是在告訴本王,整座江山也抵不過你的一笑麼?”
鳳羽珩挑眉看他,神色中帶了些許挑釁:“你覺得呢?”
玄天冥很是給面子地點了點頭,“本王也是這樣認爲。不過你歌裡有一句唱得不對,不應該是三國,而是天下列國。三國哪夠,娶我們家珩珩,本王總得給你一片最好的天下,最好的江山!”
“好啊!”她從土坡上站起來,“這麼多兄弟都聽着呢!玄天冥,是你自己親口說的,要給我最好的!”
“沒錯!”他將聲音再提高了些,痛快地道:“就是要給你最好的!天底下最最好的!”
“耶!”她高興得跳起來,眨眼間又變成了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還慫恿着將士們——“你們都聽見了吧?幫我記着啊!如果他說話不算話,可得幫着我討回公道!”
將士們亦笑着道:“縣主放心,咱們可都聽着呢!”
這樣一番互動再次刷新了那些鐵匠和學徒們的“皇子觀”,他們更沒想到的是,這濟安縣主居然開口閉口就是玄天冥玄天冥,直呼九皇子大名,這……這簡直不合規矩啊!
可他們隨即也意識到了,在九皇子與他未來的妻子之間,哪裡有什麼規矩可言,他把這個女孩都寵上了天,這個女孩的本事也大過了天。這樣的一對碧人,做什麼都是對的。
將士們又開始新一輪的喝酒,好多人往鳳羽珩這邊圍過來,輪着番的敬她酒喝,雖然玄天冥一個勁兒地提醒:“千萬別把本王的媳婦兒給灌醉了。”可喝開了的人們哪裡還聽他的,一碗接一碗的敬啊!鳳羽珩也是一碗接一碗的喝啊!
喝着喝着就真喝多了,她扯着玄天冥的袖子笑嘻嘻地說:“我剛纔唱那歌名叫《念奴嬌》,是爲了給你展示一下我的小女兒情結的,證明唱歌彈琴什麼的我也是會的。但那歌只適合我唱,不適合男人唱。”
玄天冥抽了抽嘴角,有一絲不好的感覺,“怎麼的?你還想讓男人也唱?”
“爲什麼不行?難道你不知道行軍打仗也是有戰歌的嗎?或者叫軍歌,總之,是那種一唱起來就很能鼓舞氣勢的!”
她說得玄天冥有些心動,聽到的將士們也有些心動。玄天冥問她:“你會那樣的歌?”
“必須的!”鳳羽珩從地上跳起來,“不過不用我教,我來放原唱給大家聽,大家跟着一起學啊!”
她背過身去,在袖子裡鼓搗鼓搗的就鼓搗出一個隨身聽來,再拽出外接音響往上一插,玄天冥也沒看明白她按了什麼機關,突然就聽那兩隻叫做音響的怪東西里傳來好大的曲聲。那曲聲十分怪異,他竟完全分辨不出來是用什麼樂器演奏而出,只覺曲一入耳便精神振奮,胸腔裡的熱血呼之欲出,恨不能馬上就衝到戰場上去!
除了這種振奮,還有一種很難言說的情懷在裡面,曲子過後還有唱詞,家國天下,三軍將士,四海爲家,哪一句不是人心所向?哪一句不是熱血兒郎?
這歌就那麼一直放着,放着,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遍,人們完全聽不夠,越聽越好聽,聽着聽着就可以慢慢的跟着唱了。一個人唱,兩個人唱,到最後,三萬人都在唱——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象首歌
綠色軍營綠色軍營教會我
唱得山搖地也動
唱得花開水歡樂
……
三軍將士苦爲樂
四海爲家
越唱越響,越唱越有氣勢,連連着玄天冥和鳳羽珩也跟着一起唱,鐵匠和學徒們也唱,所有人都在唱。歌聲就在這大山裡迴盪着,伴着陣陣迴音,成了全天下最好聽的曲調。
就在人們覺得今日的晚宴將在這樣的軍歌聲中達到最巔峰的*時,喝多了的某個死丫頭腦子裡又蹦出了新的念頭。她再次拉了拉玄天冥的袖子,在將士們歌聲中大喊着說:“光唱歌沒意思,咱們再來跳舞吧!”
雖然跳舞這個事跟男人有些不沾邊兒,但有了唱歌的經驗,玄天冥認爲鳳羽珩所說的跳舞也應該是個很高端很能讓人驚歎的舞蹈,於是點了點頭,“好!你教他們跳舞吧!”
然後,就見鳳羽珩的小手指頭往那隨身聽上一點,原本好好的軍歌瞬間就轉了曲風,一首絕對“高端”的歌從那兩隻大音響裡傳了出來——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