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沉魚的話到是讓鳳老太太的情緒,從沉重打擊下的驚慌失措變成了憤怒,就聽她一聲大喊——“你把嘴給我閉上!”
這一嗓子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震得所有人都一哆嗦。更巧的是,就在這一聲大喊過後,夜空上突然就亮起一道閃電,緊接着,轟隆一聲悶雷響起,震得地面都跟着顫了幾顫。
但是沒雨,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雨點兒卻遲遲不肯落下。
老太太掙扎着從地上站起來,瞪向沉魚,劈着嗓子道:“把你剛纔的話給我收回去!不管你心裡送對你二妹妹有多少不滿,統統都給我咽回肚子裡!”一邊說一邊又看向鳳府衆人,冷聲道:“如果你們想活命,就給我聽好了!這一次必須一至對外,千周人刺殺了皇上,那就意味着跟大順徹底翻了臉。用不了多久大順定會出兵鎮壓,千周從番國變成敵國,如果誰還要向着康頤多說一句話,那就是禍連九族的死罪!”
所有人都木訥地點起頭來,就連一門心思憎恨鳳羽珩的沉魚都害怕了。
是啊,她怎麼沒想到,千周行刺已成事實,康頤是被二皇子親自帶着御林軍帶走的,這件事情已經沒有半點扭轉的可能。這再也不是小門小戶間的爭鬥,而是兩國之間的正式翻臉,她不能再爲康頤說話,哪怕這幾個月間康頤待她再好,如今也必須劃清界線,除非她不想活了。
老太太見衆人沒有疑議,點了點頭,再跟管家何忠說:“你立即到府衙去,將京兆尹許大人請過來,就說千周罪婦康頤已經被抓,請那許大人親自帶人來抄收她在鳳家時住過的院子。”
這話一出,鳳沉魚又不幹了,不只她,粉黛也失聲地叫道:“不行!”
老太太一瞪眼:“我剛纔的話都白說了?”
沉魚到底比較聰明,見粉黛開了口,自己便不再吱聲,畢竟兩人要說的定是同一件事,這種時候,得罪老太太的事還是讓粉黛去做比較好。
果然,就聽粉黛頂着老太太的話就說道:“她那院子才修整半年,裡頭是父親傾盡一府之力置辦來的好東西,至少咱們得把東西搬出來再叫人來抄。”
老太太氣得輪起權仗就要去打她,韓氏趕緊把粉黛攔在身後,那權仗在韓氏高挺着的肚子前停了下來。
老太太指着韓氏氣急道:“如果再生一個還是她這副德行,乾脆直接溺死罷了!”
一見這氣氛實在不太好,程氏姐妹對視一眼,趕緊一左一右上前將老太太給扶住。同時,就聽程君曼說:“老太太太這幾日身子本就不爽,可莫要再動氣了。至於夫……至於那罪婦院子裡的東西,一會兒等京兆尹來了,妾身自會與他說明,查出千周之物任其帶走,但鳳家原本的東西,相信他是會賣這個面子給留下來的。”
老太太一聽這話,也點了點頭,說實在的,要她把那一院子的東西都給充公,她也是捨不得的。可是眼下再捨不得也得捨得,畢竟命比錢重要,這個道理她還明白。
一扭頭,見何忠還傻站着,不由得又來了氣:“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快去請人啊!”
何忠有些爲難,上前兩步提醒了一件讓老太太更加鬧心的事——“老太太,那千周送來的彩禮該如何處置?”
一提這彩禮,簡直就跟剜老太太的心頭肉那麼疼。她等了一冬天外加一春天,好不容易把千周的彩禮給等來了,可還沒等在手裡捂熱乎呢,就得再還回去?這叫她如何甘心!
她下意識地就把目光投向程君曼,對方哪能不明白這貪財老太太是什麼意思,可她還是搖了搖頭,“不行。”
老太太聲音裡帶了哀求:“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程君美把話接了過來:“千周把一個生成侏儒的世子當成世孫帶到大順來,這裡頭指不定有多少貓膩在。那些嫁妝……老太太想想,這樣一羣別有用心的人進了京都,那嫁妝還能是平平常常的嫁妝嗎?”
趙嬤嬤心裡頭也打了顫,不由得提醒老太太:“好幾只箱子咱們可都沒拆過封呢!裡頭可別是藏了什麼東西。老太太三思,一步錯,可是要賠上整從鳳府的呀!”
此時,天空中又是一道閃電亮起,炸雷再響,緊接着,嘩地一下就下起大雨來。
人們觸不及防,眨眼間就被澆了個透心涼。老太太回過神來,趕緊衝粉黛那邊大聲地喊:“快把你姨娘扶回去,千萬不能讓她多淋雨。”
粉黛也知這雨來得急,韓氏已經被澆了,再繼續下去怕是要生病。她不管有多不願意離開,還是得扶着韓氏離去。老太太還在後頭喊着:“叫人生火盆!回去趕緊換乾衣裳。”
雨下得又急又大,說話的聲音再大也被這樣的瓢潑大雨給蓋了下去。老太太也不知道粉黛聽沒聽到她的話,她此刻也沒心情去理韓氏了,緊着吩咐趙嬤嬤:“你快去,叫人把庫房裡千周送的嫁妝都擡出來,擡到前院兒擺着,一塊布角也不能剩!”
她貼着趙嬤嬤的耳朵喊,趙嬤嬤也大聲地答應着,然後示意程氏姐妹扶好老太太,自己趕緊往舒雅園跑。
程君曼迎着雨也大聲喊道:“咱們先到牡丹院兒的正廳去吧,老太太不能淋雨。”
可這時,沉魚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整個兒人先是一怔,而後竟來了精神,一把將老太太的胳膊給抓住,大聲地道:“祖母!千周送來的東西可不止送到舒雅園去的那些嫁妝!”
老太太一跺腳,“我知道!還有充入公中的那些,自然也是要一併擡出來的。”
“不是,還有!”沉魚瞪着她那雙大眼睛,雨水把她全身都澆溼了,額前的發也亂了,那塊被蒼鷹咬出來的疤露了出來,顯得觸目驚心。
老太太看不得她這樣子,一臉不耐煩地別過頭去,卻聽沉魚又道:“千周不止給咱們府上送了東西,還有大筆的黃金擡到了縣主府啊!幾乎排了一條街的大箱子,那裡頭想藏什麼會藏不住?”
她這話一出口,老太太也明白過來。對啊!鳳羽珩跟九皇子二人聯手坑了千周一千萬兩黃金,要說擡進鳳府的東西多,可再多也比不上那一千萬兩黃金啊!
老太太瞬間心裡就平衡了,自己損失點彩禮,鳳羽珩損失的卻是真金白銀,這麼一比較下來她還是不吃虧的。
她張了張嘴,就想說去把那些黃金也給我擡到前院兒來擺着,可話到嘴邊兒卻又咽了回去。她差點兒忘了,鳳羽珩名義上是她的孫女,是鳳府的二小姐,可是人家獨門獨戶單獨立火,不吃鳳家飯不喝鳳家水。那縣主府比王府的守衛還森嚴,她瘋了居然想去那邊擡黃金?只怕黃金沒擡出來,到是叫人把自己連帶着棺材一起擡出來了。
老太太擺擺手,吩咐何忠:“去請京兆尹吧。”眼看着何忠頂雨而去,這纔跟着程氏姐妹往牡丹院兒走,鳳沉魚以及安氏、想容還有金珍都在後頭跟着。
沉魚不死心地問:“祖母準備如何處置那邊的東西?”
老太太氣得想罵人:“你這話得問你二妹妹去!那個院子裡的東西輪得着咱們處置嗎?”
沉魚還想說什麼,安氏把話接了過來:“大小姐不必多慮,縣主府的東西咱們沒權力動,真要出了什麼事鳳家也撇得乾淨,兩全其美。”
沉魚狠狠地剜了安氏一眼,不再說話了。
想容有些心慌,扯着安氏的袖子趴在她耳邊:“二姐姐不會有事吧?我怕又有人動手腳。”
安氏知想容是想到了上次離魂散的事情,她到也仔細地想了一會兒,然後跟想容說:“放心吧!你二姐姐定是早有防範,不會有事的。”
說話間,衆人進了牡丹院兒的正堂,已經有下人生了火盆,還有下人準備了乾淨的衣裳。衆人分別到後屋去把衣裳換好,立即又有下人端來剛剛熬好的薑湯給主子們驅寒。
前院兒那邊,趙嬤嬤已經在指揮下人把一隻只大箱子往外擡,那些千周送來的珍寶曾經是老太太的摯愛,每搬出來一口箱子,坐在正堂裡的老太太都像心有靈犀似的揪一下心。
何忠很快就帶着京兆尹回了來,外面的雨一點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那許竟源頂着雨來到鳳家,陰沉着個臉,二話不說,一揮手,只說了一個字:“搜!”身後官兵魚貫而入,直接就往鳳府各處散了開。
金珍覺得不對勁,壯着膽子問了句:“不是隻搜添香院兒嗎?”她說話聲音太小,又正巧這時候又打了個驚雷,把話音完全的掩蓋住。
老太太也看出門道了,她到底心思細些,一把將何忠給拽到面前,急問他:“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算算腳程,從鳳府到衙門,這大半夜的頂着這麼大的雨,不應該這麼快就回來啊!
何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回話道:“奴才還沒等到衙門呢,在路上就看到許大人了。京城裡現在四處都在搜查千周人,許大人帶着官兵原本就是來咱們府上搜查的。”
老太太心裡一驚,趕緊又問:“那你可跟許大人說了,咱們是主動請他來搜的?”
“說了,說了。”何忠道:“許大人還說咱們算是有覺悟。”
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可再又想到這些官兵不只是搜添香院兒,而是搜着整座鳳府,她心裡又開始犯了合計。正思量着這京兆尹沒有皇上的聖旨或口諭,有沒有權利來搜一品大員的家,就見鳳沉魚突然衝到了許竟源面前,大聲地道:“許大人公正廉明剛直不阿,隔壁的縣主府,您可不要忘了一併搜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