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嫁過去之後有本事把襄王妃給弄死,這樣便可效仿鳳家這一次次主母更替,在襄王府翻身做主。
這一晚,鳳羽珩抱着金子睡,鳳瑾元在籌謀中睡,老太太在擔憂中睡,而鳳沉魚,則在想着如何能除去霸佔着襄王正妃之位的那個人中不安而睡。
其實,鳳家所有人心裡都是不安生的,韓氏和粉黛也有不甘,她們熬走了一個又一個主母,韓氏的肚子都挺得這麼老高了,可依然沒有爬到主母之位上。不過,韓氏也有自己的想法,在她看來,鳳家主母就是個不詳的象徵,不管是誰,只要坐上那個位置,就絕對不會有好下場。姚氏現在看起來被女兒護得風聲水起,可當初姚家被貶時,何等的悽慘。
她將這道理與粉黛說了,粉黛便也覺得似乎是這麼回事,眼下局勢不明,保命纔是最要緊之事,便也不再拿主母一事敲打韓氏。
次日一早,鳳老太太派了趙嬤嬤去縣主府送沉魚的庚貼。忘川在府門口將庚貼接到手中時,那趙嬤嬤還探着頭試圖往府裡頭瞅,可惜,門口御林軍一字排開,將府裡的情況堵了個嚴嚴實實。
趙嬤嬤無奈地回去覆命,不多時,玄天冥的宮車停到縣主府門口,鳳羽珩帶着忘川黃泉,推着一輛空輪椅走了出來。
一行人就這麼去了襄王府,當鳳羽珩從宮車裡下來時,襄王府門口的侍衛集體肅穆。昨日端木青回來時,只是跟玄天夜說了鳳羽珩要上門送禮的事情,並沒有通知下人準備迎接,所以,對於侍衛們來說,這位濟安縣主的造訪,是那麼的突然,又……可怕。
是的,可怕。有個年紀輕的小侍衛牙齒都打哆嗦了,輕輕地用肘間撞了一下邊上的同伴,斜着嘴角小聲問:“她怎麼來了?”
邊上那位也頭大呢,當初鳳羽珩就在這府門前鞭抽三皇子,直接去了堂堂皇子半條性命,他們這些守門的侍衛差點兒沒被嚇死。
時隔近半年,濟安縣主又到了襄王府門口,這是要幹什麼?
大個兒侍衛用打着顫的聲音道:“該不會又是來打架的吧?我滴個天,三殿下還在榻上躺着呢,再打一頓還不得直接嚥氣兒嘍?”
兩人說話間,鳳羽珩和玄天冥已經上了門口的臺階。侍衛們看着給整個襄王府都留下了巨大心理陰影的鳳羽珩,再看看她身邊那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活動自如的九皇子玄天冥,心理陰影面積逐漸擴大。
有人硬着頭皮上前,行了禮問了句:“九殿下,縣主,你們這是……”
鳳羽珩仰着小下巴道:“我們是來探望三哥的,數月未見,也不知道他的傷有沒有好一點。”
這話聽在侍衛們耳朵裡,就跟聽戲文一樣,這二位來探望?
可再不信又能怎樣?一個是皇子,一個是縣主,他們誰都惹不起,只好快速進府稟報,不多時,竟是端木青親自出來將二人迎進府內。
這一路往襄王府裡走,玄天冥和鳳羽珩二人接收到無數帶着驚慌與恐懼的注目禮,人們紛紛猜測他們到訪的緣由,直到端木青把他二人讓進堂廳,兩個下人上來奉茶時,就聽鳳羽珩開了口:“昨天副都統到訪,跟家父提了三殿想要迎娶鳳家庶女鳳沉魚爲側妃的事情,家父及祖母對此事十分重視,特地派本縣主將未來側妃的庚妃親自送到襄王府來。”
人們這才明白,哦,原來是送庚貼的。
有下人上前將貼子接過去,然後又聽鳳羽珩接着說了句:“還有,既然是正式交換庚貼娶爲側妃,那這就意味着雖不是正妻,但也算是明媒正娶,所以,不知襄王府的聘禮何時上門呢?”
端木青眯着眼看鳳羽珩,再瞅瞅坐在她旁邊那位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水的玄天冥,想起了這二人聯手坑了千周一千萬兩黃金一事。他帶着幾分警惕地問:“不知鳳家對這聘禮有何要求?”
鳳羽珩咯咯地笑了起來,三殿下又不是第一次娶親,這套規矩應該再熟悉不過了吧!鳳家嫁的是庶女,一切按規矩來辦就行了。
端木青松了口氣,連連點頭,“放心,襄王府的聘禮即日就會開始準備。”
“恩。”鳳羽珩也點頭,然後揭過這個話題不說,直奔了今日上門的另一件事——“三哥呢?本縣主帶了禮物來看他,不知可否見上一面?”
“哎!”一直沒吱聲的玄天冥終於說話了,“你這問的叫什麼話,你是他弟妹,又是濟安縣主,更何況,本王不是在呢麼?想看就直接去,跟個四品小破官兒申請個什麼勁兒?”說着話,站起身來拉了鳳羽珩的小手就要往外走。
端木青趕緊起身,說了句:“且慢!”
玄天冥眼一立,“端木青,你是想死還是不想活了?本王面前,何時有你說話的份兒?”
端木青在北界那是一霸,可到了京城這個大官雲集之地,真就像玄天冥說的那樣,是個四品小破官兒。可再小的官兒,他也是北界副都統,掌管着那個特殊的國界地,幾乎人人都得給他幾分顏面。
可惜,這個人人裡面,並不包括玄天冥。
端木青也明白,他敢在正一品大員鳳瑾元面前強勢平起平坐,但在這個九皇子面前,那就是一點講理的資本都沒有。
他意識到這一點,趕緊便住了口,也收往腳步,眼睜睜地看着那二人攜手往後院兒就走了去。
端木青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想了想,便問身邊下人:“濟安縣主身邊的丫頭,手裡推着的是什麼?”
那下人答:“是輪椅。”
另一個眼尖的人說:“好像就是以前九殿下坐着的那輛。”
端木青就納悶了,“他腿腳都好了,人都活蹦亂跳的了,還推着個輪椅不是多此一舉麼,他……”話說到這就住了口,端木青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一跺腳,快步跟着前頭二人的腳步往後院兒追了過去。
此時,玄天夜正在臥寢榻上躺着,他能說話,頭能動,手能動,胳膊勉強也可以擡起來。但是不能翻身,不能擡腿,也不能下地。雙腿膝蓋處被白棉布纏着,隱隱透着血跡。
在他身邊,除去府裡侍候着的下人外,還坐着一人,那人看上去三十出頭,黑色長袍罩身,個子細高,面形消瘦。臉一直陰沉着,目光盯着玄天夜那兩條腿,看上去鬼氣森森的。
襄王府的下人都不敢靠他太近,可又因要照顧玄天夜,不得不與他同處一室,若仔細看去,這一屋子下人都是斜着眼走路的,根本不願多看那人一眼。
鳳羽珩與玄天冥進屋時,下人們紛紛鬆了口氣,就覺得只要多一個人進來,屋裡就能多一分陽氣般。不過,等他們看清楚來人是誰,之前松下去的那口氣便又匆匆提了回來。
下人們跪到地上給玄天冥二人磕頭,卻唯獨那黑袍人一動未動。榻上的三皇子都扭過頭來,目帶怨毒之氣地瞪向二人,迎上的卻是鳳羽珩那張盈盈笑臉:“三哥,好些了嗎?”就像嘮家常一般,完全沒有這一身傷都是拜她所賜的自覺。
玄天夜氣得胸口不停起伏,那黑袍人終於開口說了句:“不可以,你要保持平靜。”
“對。”鳳羽珩點點頭,上前去站在牀榻邊看了一會兒,甚至伸出手去往他肋骨以及膝蓋處輕按了幾下,疼得玄天夜瞬間就滲出一腦門子汗。那黑袍人本是想阻攔的,可惜,都不用玄天冥動手,黃泉一人就把他給控制住了。
鳳羽珩左捏捏右看看,然後道:“五臟恢復不錯,骨傷醫治略有不及時,另外,膝蓋雖然換了骨,但手法不當,新骨與肢幹間達不到最佳融合狀態,即便能讓你勉強恢復能夠自如彎曲的程度,也根本沒有辦法讓你重新站起來。”
“不可能!”鳳羽珩話音一落,那黑袍人一聲不可能便脫口而出,隨即道:“我從三十副腿骨中選中的這一副,是接近原骨的,移換時也加了萬般小心,三殿下不可能站不起來!你胡扯!”
“切。”玄天冥白了他一眼,自顧地找椅子坐下來,擺了一副看戲之姿。
鳳羽珩看向那黑袍人,一挑眉:“鬼醫鬆康?”隨即一聲冷哼:“三十副活人腿骨,十幾年專研之術,到頭來,就是這個水平?”她撇了一眼玄天夜的雙膝,搖搖頭道:“撞大運讓你成功的幾次,成就了你鬼醫的名號,本縣主還以爲多厲害的一個人,今日看來,不過爾爾。”
那鬼醫鬆康愣了一下,隨即面上竟浮現出一絲欣喜之色,直盯着鳳羽珩問:“你就是京城的濟安縣主?”
鳳羽珩沒答,也拉了把椅子在玄天冥邊上坐了來,有下人送了茶來,她抿了一口,又往玄天夜的腿上看了兩眼,這才幽幽地開了口來:“傷口紅腫,泛濃,明顯是感染了。”
鬆康眨眨眼,帶着期待地看着鳳羽珩,等她繼續往下說。
鳳羽珩到是沒讓他失望,繼續道:“缺乏消毒常識,是這種外科手術後發生感染的主要原因。我問你,換骨之前,你可有換過嶄新的、專用的衣裳?”
鬆康不明所以,但還是搖了搖頭。他常年這身黑袍,從未換過。
“那你所用的工具可曾進行過高溫滅菌處理?可有淨手?”
鬆康還是搖頭,但卻補了句:“淨手是有的。”
鳳羽珩卻說:“拿水洗根本沒用。”再看看桌上放着的一堆小型器具,儼然是外科手術刀的雛型,可惜,又太過簡陋,若不是她就在這個行業裡,根本就認不出來。“這都是些什麼玩意?”
見鳳羽珩皺眉不解,鬆康覺得自己總算是找回幾分顏面,一扭肩掙脫了黃泉的押制,仰起頭,很是驕傲地說:“這是我施展密術的器具,如今這普天之下,唯我一人懂得它們如何用法。”
“哦。”鳳羽珩點點頭,然後伸手去往那些東西上扒巴一圈,道:“剪刀過大,刀頭寬度不夠,止血鉗都沒有,你拿什麼封住血管?”一邊說,一邊在那鬆康已然蒙圈的注視中,伸手入袖,拿了一套完整的手術刀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