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火,燒了整整兩個時辰,燒完之後,鳳羽珩又將自己調兌好的消毒液分發下去,由將士們拼命的往灰堆裡噴。人們的情緒平復了些,紛紛對着已經梵化完的屍坑磕了三個頭,然後跟着玄天冥等人回了營帳去。
待人們一回來,玄天歌那邊就開始命將士分粥飯。依然是清粥小菜,但放的米多,粥很稠,人們吃得很香。
鳳羽珩與玄天冥二人也躲在睡帳裡吃飯,鳳羽珩偷偷的從空間裡順了一盒午餐肉罐頭出來,給玄天冥加餐。結果一盒罐頭你推給我我推給你,哪怕鳳羽珩告訴他乾坤袖裡還有,他卻依然執意讓她先吃。
鳳羽珩無奈地吃了一口,嘴巴里卻根本嘗不出味道。她嘆了口氣將筷子放下,無奈地問玄天冥:“是不是你也根本就吃不下?”
玄天冥苦笑了一下,卻並沒有放下筷子,只是告訴鳳羽珩:“吃不下也得吃,必須要保持體力,我們最起碼得保證自己有力氣,這樣才能幫助更多的人。”
鳳羽珩點頭,也把筷子重新拿了起來,端起碗繼續吃飯,只是腦子裡卻在合計着事。不一會兒,她又開口道:“我們的人手不夠,總不能一直讓天歌做飯。我本來想從城裡再調些丫頭出來幫忙,但是憑白的增添人力,我們的雨帳也不夠。不如就從難民裡選出一些身體素質好一些的女子,問問她們願不願意幫工,我們可以付些錢,她們也可以在這邊吃得更好些。”
玄天冥對此沒有意見,只說:“這種事情你做主就好,我都隨你。”
鳳羽珩又道:“那一會兒我就叫忘川和黃泉去選,以廚藝好的優先,會縫補的也行,哪怕什麼都不會,至少還能端個盤子碗。”玄天華昨晚來時,從京裡運了好幾大車碗碟和羹匙,給玄天歌解決了很大難題。黃泉還笑過她,說舞陽郡主到底是郡主,從前這樣的事都是下人來考慮,她能弄來米,卻偏偏忘了碗碟。
正想着,外頭忘川挑簾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人。他們回頭一看,見是想容、風天玉還有任惜風。
鳳羽珩面上露出喜色,趕緊站起來問:“是不是衣物送到了?”
任惜風主動上前,先是給玄天冥行了禮,然後才道:“都送來了,這次多虧了想容,要不是有她出主意,只怕這差事還辦不好呢。”
鳳羽珩疑惑地看着想容,那丫頭紅着小臉兒低着頭什麼也不肯說,到是風天玉快人快意地道:“咱們最開始就是各自回家去找自己的舊衣物,可是阿珩你知道,咱們的衣裳即便是舊的,那也是料子名貴,上頭不是掛着紗就是吊着墜,羅裡吧嗦,哪裡適合百姓們穿。就是我們所認識的夫人小姐們,多半也都是一個德性。後來想容就說,不如我們到普通人家去買,畢竟他們住在自己不漏雨的家裡,這種天氣也出不了門,就算是沒衣裳穿,自己動手做也來得及。於是我們就先到布莊買了好多布,再帶上銀子挨家挨戶的敲門去說明這個事。百姓們都很通情達理,多半都是我們用布料換了他們能拿出來的所有衣物,還有一些實在是貧苦的,我們還給留了一些碎銀子。再加我們還搜刮了所有大戶人家下人們的衣物,就這麼的裝了滿滿十輛馬車,全都送出來了。”
任惜風說:“怕是這些還不夠,你們先用着,回頭咱們再去籌,我已經讓京裡能聯繫上的所有裁縫開始做衣裳了。這些難民不是在這邊一日兩日,即便是雨停,他們還是沒處去,衣裳一定要多準備些纔好。”
鳳羽珩聽到這些話總算是鬆了口氣,這兩日雖說帳子搭起來了,飯也有得吃了,但就是這衣裳沒得換,人們還是穿着又溼又髒又破的衣裳,好多人都在感冒發燒,她治都治不過來,每天手在空間裡掏藥都快掏酸了。
她跟忘川說:“去叫幾名將士幫着分發衣服,按着每個人的身量發,別浪費。”然後再跟想容幾人說:“你們也辛苦一下,跟着一起發放吧!我們這邊人物實在不夠,正想着回頭從難民中選出一些身體好的來幫忙呢。”
想容趕緊道:“二姐姐,要不我留下來吧。”
她搖頭,“不行,你身子弱,搞不好忙沒幫上,自己卻病倒了,更是幫了倒忙。左右還要繼續籌集衣物,你們三個就還是在城裡,我這邊有什麼需要的也有個人接應。”
任惜風點頭道:“沒錯,城裡也不能沒人照應,阿珩你放心,衣物方面咱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你這邊有什麼需要也儘管差人去找我們,這幾日我跟天玉也都住在縣主府,你的家已經被我們佔領了。”
她失笑,“我巴不得你們天天都去佔領,這樣我那縣主府也能熱鬧些。快去吧——”她輕推着幾人,“發完衣物趕緊就回去,在外奔波時多穿些,小心着涼。”
幾人也沒多留,收忘川領着帶了將士去發衣物了。鳳羽珩和玄天冥回過頭來繼續吃飯,吃了幾口她又想起個事,於是湊上前小聲跟玄天冥說:“乾坤袖裡有雞蛋,取之不盡,一會兒你派幾個人在外頭守着帳子,任何人也不能讓進,我在帳子裡拿雞蛋,你親自送到帳簾外,再讓將士們搬到天歌那邊去煮。煮熟了就給難民們發下去,每人一個,有小孩和老人的就多給一個。”
玄天冥有些愕然,“外頭難民一萬多,你——能掏出那麼多雞蛋來?”
鳳羽珩眨眨眼,面上露出一抹狡黠,“能!當然能!不只雞蛋,這幾日熬粥的水,你當真以爲是從邊上那口井裡打上來的?你喝的,當真以爲是井水?”
玄天冥又是一愣,隨即想到當初在虛天窟裡鍊鋼時,她也掏出了一瓶一瓶的那叫什麼……哦,純淨水,她也掏出了純淨水來,“難道這幾日是用純淨水煮的?”他有些緊張:“做飯要用到大量的水,還有這麼多人要吃東西,你是怎麼搬出來的?有沒有累到?有沒有被人發現?”
鳳羽珩搖搖他的手臂,笑着說:“沒有,不累,我拿出來的也不是純淨水。我就是叫人搬了幾隻空桶進來,然後在乾坤袖裡接了一根皮管子,直接對着水龍頭接的自來水。外頭這麼大的雨,井裡的水根本就不能喝了,這些日子我給大家喝的都是接出來的水。只是沒辦法顧及到難民們每日的飲用,那些瓶子裝好的,實在不能拿出來給這麼多人喝。”
玄天冥不太明白水龍頭是啥玩意,更聽不懂自來水的意思,但他理解能力還是很強,多少也能明白鳳羽珩就是用一根管子從乾坤袖裡將乾淨的水引了出來,裝到桶裡,然後再由將士們擡着拿出去。他這便放了心,自家媳婦兒沒累着就好。
他吃完最後一口飯,站起身叫下人撤了碗筷,這才又道:“好,那咱們就往外掏雞蛋。”
於是這一天,所有診療工作都交給了鬼醫鬆康,她就在睡帳裡開始掏雞蛋,掏幾個就拿給玄天歌那邊去煮。最開始進度有些慢,但後來慢慢的,那邊煮出來的越多,她掏得也就越快。玄天冥甘當搬運工,一趟一趟地往外運。
一萬多隻雞蛋,掏了整整一天,直到外頭說夠了時,鳳羽珩感覺自己的手腕子都快要折了。
玄天冥趕緊過來幫她輕揉手腕,可實際上他運了一天的雞蛋,也是累得夠嗆。但兩人卻都很高興,鳳羽珩說:“我這裡還有糖,那個掏起來比較容易,也不需要再去煮,明天就給難民們發糖,好歹也補充些體力。”
玄天冥盯着她,好半天都不說話,只是雙手握着她的腕一下一下地揉着,但漸漸地,也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兩人的額頭竟抵到了一起。
鳳羽珩咯咯地笑,她說:“玄天冥,你的腿都在發抖。”
他說:“廢話,短距離不間斷的來回走動,一整天下來,你試試,絕對比帶兵上戰場還要累人。”說是這麼說,卻還是蹭了蹭她的頭,又道:“我沒事,大男人累點算什麼,就是辛苦了你。珩珩,我不過問你那袖中乾坤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這件事情你知我知,萬萬不可再讓第三個人知曉,否則,想得到你的人,絕對比想得到新鋼的人,還要多。”
她哪能不明白這個理,於是趕緊點頭,“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連七哥,我都不會讓他知道。”
提到玄天華,面前的人突然怔了一下,隨即輕嘆一聲,沒再說什麼。
鳳羽珩知他心意,也沒多去解釋,只是對他說:“七哥大義,我亦感激,僅此而已。”
他失笑,“我從未在這上面計較過,若非這樣,他便不是七哥了。這世間若說除你之外還有一人可以推心置腹,唯有他玄天華。”說完,便主動轉了話題不再糾結於此,他告訴鳳羽珩:“關於這些雞蛋,我已經告訴外面說是暗衛送來的,你不必擔心。”
“恩。”她點頭,然後站起身,“我一日沒去診帳了,得過去看看。”
玄天冥皺眉:“光顧着給別人掏雞蛋吃,自己都沒吃晚飯。”
正準備拉着媳婦兒去吃飯呢,外頭有腳步聲匆匆地到了帳前,隨即,便是黃泉的聲音傳來——“小姐,快到診帳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