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元這一嗓子用了老大力氣,嗓子都喊劈了,鳳羽珩擡起來的腿剛踩到馬車下面的腳踏凳上,被他嚇得一下踩了個空。她拍拍胸口,緊着問了句:“這是讓狼攆了嗎?”
黃泉也一臉鄙夷地說:“怎麼就跟當初沈氏似的?潑婦罵街啊?”
她這一說潑婦罵街,到是把鳳羽珩心底的八卦潛質又給說出來了,她扯扯黃泉的袖子,“走,咱們過去看看。”
班走十分無語地看着那兩個女人步步走遠,恨得牙根兒都癢癢,不過他到也有些好奇緣何鳳瑾元叫了那麼一嗓子。於是趕緊從宮車上下來,把車交給門口的御林軍,一閃身,追着鳳羽珩就去了。
鳳羽珩到了鳳府門前時,裡頭有一堆人正被往外趕,不只是人,連同他們送來的東西也被扔了出來。她低頭一看,哈!有送點心的,有送茶葉的,有送雞蛋的,居然還有幾棵大白菜也被一併扔了出來。再瞅瞅那些被趕出來的人,一個個雖也穿得立立整整,但跟考究二字可搭不上邊兒了,雖然也有着官服的,但多半也是正五品以下的小官,甚至有的不過是官員派來的代表,她一眼就認出了裡面有京兆尹許源泉的幕僚,那人正從地上把被扔出來的一盒茶點拾起來,然後大聲道:“鳳大學士家中老夫人離世,我等前來弔唁,你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扔了我們的東西把咱們都趕出府門,真是不可禮遇!”
他這話一出,其它人也跟着嚷起來——“這是嫌棄我們送的禮寒酸呢,可我們也送了奠儀銀子,是,我只出十兩這並不多,可我一個區區正八品知事,一個月的俸祿也才二十兩,這些茶點已經是額外的了,你還想要多少?”
“對!”又有喊道:“我是吏部從九品司務,我隨了八兩,這個月就剩二兩銀子過日子了,還一家老小等着吃飯呢,你還嫌少?”
又有一位老者,顫抖着手說:“鳳老弟,是你們府上把貼子給咱們送來的,說實在話,咱們家裡過得實在不寬裕,今日過來也是打腫臉充胖子,要不是接了貼子,這一趟是根本不會走的。”
“就是就是。”
越來越多的人們跟着附喝,就聽府門裡又傳來鳳瑾元的一聲大喝——“誰是你老弟?你跟誰稱兄道弟呢?鳳家不歡迎你們,滾!都給我滾!”
終於在他的強制驅逐下,所有前來弔唁的人都被趕離了鳳府,人們一邊走一邊不屑地道:“什麼東西!還當自己是左丞相呢?要不是有濟安縣主給撐着,就憑千周人刺殺皇上一事,這鳳家早就被抄滅九族了。”
正說着,有個人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呀!咱們可不能就這麼走了,鳳瑾元收了銀子就把我們趕走,我們好心好意來給老太太上柱香,居然被他罵了一頓,憑什麼?就是走咱也得把銀子要回來!”
“對!把銀子要回來!”
這一提醒,人們立即反應過來,紛紛又返回身衝回鳳府,大聲喊道:“還銀子!鳳瑾元,把銀子還給我們!”
黃泉看得直樂,“這鳳瑾元也真是的,有銀子送來就收着,左右除了這些下階官員也不會再有多體面的人前來弔唁,不如就充個場面。”
鳳羽珩失笑,“眼下他正惱羞成怒,哪裡想得到那些。正所謂,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他一下子從正一品大員變成了區區五品官,轉不過來這個彎也是正常。”
二人就站在府門口不遠的地方看碰上鳳家的下人按着禮單把一份一份的銀子又退還回去,好不容易堆起來的一隻小筐又空了回去,鳳瑾元的臉色愈發的不好看了。
終於,人們散了,鳳府門前又復了空寂。
鳳羽珩無意再看,正準備離開,鳳瑾元到一眼把她給看到了,又是大喝一聲:“孽畜!你給我站住!”
鳳羽珩停住腳,扭頭問他:“牲口,你叫我幹嘛?”
鳳瑾元差點沒抽自己一嘴巴,他怎麼又沒記性罵這丫頭是畜生了呢?上次就已經吃過這個虧了,人家說的沒錯,人是他生的,若罵鳳羽珩是畜生,那不就相當於罵自己是牲口麼?
他一臉青紫地走上前來,也不計較她那句回罵,只是指着鳳羽珩的鼻子尖兒問:“是你教唆管家把喪貼往那些下等人家裡去送的?”
鳳羽珩不可意議地看着面前這人,他真有心去量量鳳瑾元的臉皮是有多厚,下等人?很好——“正五品的下等人,是誰給你的膽子來這樣與本縣主說話?”她眉眼一挑,周身氣場立即迸發出來。
鳳瑾元一愣,隨即瞪圓了雙眼,直指着她道:“我是你父親!”
“那又如何?”她目帶輕蔑,“我正是依着父親你的思維邏輯來與你說話,在你眼裡,所有官階比你低下的都是下等人,那麼,我是正二品的縣主,你不過正五品的大學士,又有什麼資格這樣與我講話?”說完,不等鳳瑾元反駁,又繼續道:“你可別說我這縣主是白撿來的,我鳳羽珩給大順練兵,給大順鍊鋼,單憑這兩點,正二品的縣主都是虧待我的,就正別提我還冒着生命危險出城鎮災、安撫難民。下等人,你——憑什麼對我指手劃腳!”
鳳瑾元就掰不明白這個理了,“你就算當了皇后,我也是你的父親!”
“喲!”鳳羽珩一下就樂了,“看來父皇把你官降五品還真是對了,枉你當了這麼多年的丞相,居然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宮裡頭那些個娘娘,怎麼,父親認爲娘娘們見了孃家的雙親,還要跪地磕頭?哪一個臣子,不管官階多高,只要女兒送進官,不都是得跪地相見的嗎?鳳瑾元,你存着的到底是怎樣的心思?”
一句一句,把鳳瑾元堵得再沒話說,因爲他女兒說的都是對的。
鳳羽珩又問:“當年你做丞相時,下階官員送來的請貼,你可曾去過?”
這一句,鳳瑾元更沒話了。世事輪迴,總結來總結去,這一切都是報應,都是報應啊!
他乾笑了兩聲,轉身回府,經了府門時告訴何忠:“不管誰來,以禮相待。”
何忠苦着一張臉點點頭,直到鳳瑾元走遠,這才無奈地搖了搖頭,小聲說了句:“大清早的就鬧了這麼一出,哪裡還會有人來啊!”
鳳羽珩回到宮車上,班走親自趕着車往景王府去,鳳羽珩卻又想到了一個關鍵的事情,她問黃泉:“怎麼說我現在也是重孝在身,就這麼去串門子,好嗎?會不會有什麼講究?不如咱們先進宮,待老太太喪期過了再去吧!”
她想起來這個話的時候,宮車都快到了景王府門口了,外頭的班走耳朵尖,把她的話聽了去,揚聲就道:“你想起來也晚了,掀了車簾子看看,景王殿下正站在府門口等着呢!”
鳳羽珩一愣,趕緊起身走了幾步到了車廂門口,黃泉將簾子一掀,果然看到玄天麒正樂呵呵地在景王府門口站着。
宮車加速,到了王府門前停住,還不等她說話,就聽玄天麒先開口道:“弟妹!本王可是在這兒恭候多時了。”說着話,竟是親自上前,伸出手來——“來,讓大哥扶你下車。”
鳳羽珩有些不好意思,“大哥何必這麼客氣。”還是把手搭在他腕上,由着他扶了下來,卻沒往府門裡走,“方纔我還在問丫鬟,鳳府眼下重孝在身,我出來串門子怕是不好,萬一犯了忌諱就糟了。大哥,不如過些日子我再來吧!”
“哎!”玄天麒麟一擺手,“哪來的那麼些個說道,在我這景王府可沒那些規矩。更何況,你是誰啊!你是本王的大恩人,什麼地方是你去不了的。走走走,快快隨大哥進府去。”
大皇子把話說成這樣,鳳羽珩再不進去就顯得她嬌情了,於是乾脆不再提這個喪事,左右她也沒扎孝帶子,只是穿了身素淨的衣裳,看起來到也沒什麼。
玄天麒一路引着她到了景王府的堂廳,做爲大順朝皇長子,這景王府相對於其它皇子的宅院來說,是最大的,也是最氣派的。再加上玄天麒這人擅於經營,府裡上上下下全是好東西,牆上隨便扣下來個東西那都是寶石。鳳羽珩瞅得那叫一個開眼,不由得驚歎道:“大哥,你是真有錢啊!”
玄天麒的確是有錢,而且錢多得他幾乎可以不在乎任何東西。什麼皇不皇位,他纔不稀罕,他就希望將來天武帝離世之後,能夠有一個靠譜的兄弟把皇位給繼承了,讓江山繼續穩固,大順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他就可以繼續經他的商,賺他的錢。現在側妃和小妾都懷孕了,不管生的是男孩兒女孩兒,他都有了奔頭,至少賺來的錢知道將來該留給誰花了,還有什麼比這樣的事更加美好的呢?
玄天麒眉開眼笑地看着鳳羽珩,很是大方地說:“弟妹你要是喜歡,別說錢財,你就是把這景王府都要了去,本王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她扶額,“大哥,我在你們的心目中,就那麼的貪財嗎?”
玄天麒呵呵地笑,連連擺手,“哪有,咱們弟妹是神醫,大哥就算是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也及不上你出手救治之恩。”他話語真誠,到是說得鳳羽珩也有幾分動容。
“昨日送過去的那些東西,已經夠讓阿珩驚歎了。”她苦笑搖頭,“只怕是大順國庫裡也找不出那麼多的好物件兒。”
玄天麒笑呵呵地沒多說什麼,只是衝着下人擺手:“快去,把三位側妃請進來。”說完趕緊又跟鳳羽珩解釋:“聽了你的話,新納了兩個小妾,既然都有了身子,本王就將她們擡成側妃了,這也是母妃的意思。”
鳳羽珩點點頭,“這是應該的。”然後端起桌上茶盞喝了起來。
景王府的茶裡也不知添了什麼東西,特別好喝,她一口氣喝了兩碗才放下來,而這時,劉太監也帶着三位側妃往這堂廳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