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玄天冥試箭,是鳳羽珩對自己所用之法最大限度的保證,她必須得讓所有人知道,她所教授的方法是對的,只有人們完全相信,才能夠最大限度地避免犧牲。
她衝着玄天冥點了點頭,二人也不耽誤時間,玄天冥立即下馬往前跑了開,來來回回的跑,還划起圈來。
鳳羽珩從袖中掏出弓箭,自動忽視了人們看着她把那麼一大張弓掏出來時抽動的嘴角,她拉弓搭箭,深吸一口氣,瞄準玄天冥跑動的方向。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鳳羽珩展示追蹤箭法,雖然在大營的時候也見識過,但每一次看都有着與第一次一樣的震驚。追蹤,追着跑動的目標讓箭支自行調整路線,聽起來多麼詭異,可偏偏就有人能夠做到。曾經他們以爲千周神射會的這一手,足以擊殺他們這些以身法爲傲的暗衛們,可如今他們有了濟安郡主,她不僅也會追蹤箭法,她甚至可以教給他們如何躲避追蹤箭法!
大順的暗衛們心裡都憋了股子勁兒,這一招真要學成了,千周的混蛋們,定要讓你們爲曾經的傷害付出血腥的代付!
鳳羽珩的弓已經拉至滿弦,玄天冥的跑動也更快了起來,甚至已然運起輕功,身形翻飛,並向遠處疾躥了去!與此同時,就聽一聲弓鳴突起,鳳羽珩放開主弦,箭支破空而去,帶起空氣中的一陣共鳴。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緊張地看着,只見那箭支呈曲線形奔着玄天冥逃竄的方向射了去,步步逼近,玄天冥往哪邊跑它就往哪邊追,不管是彎路還是迴路,那箭就跟長了眼睛一樣緊追不捨。
終於,箭支逼近到三十步之內,玄天冥雙耳微動,準確地判斷計算好距離,原本疾動的身形突然間定格下來,就像一座雕像,一動不動。
人們倒吸了一口冷氣,甚至有人已經將手捂至心口,這種緊張簡直比大難臨頭還要來得更猛烈些。箭支很近了,如果玄天冥躲不過,那必然中箭,他們幾乎不敢想像主帥再次中這追蹤箭之後,西北大營還要如何繼續下去。
可就在這時,那原本直射向玄天冥的箭就在他定住身形之後,又往前奔了十幾步,很快就減了勢來。終於,在距其還有十步距離的地方落向地面。
追蹤箭法落了空。
嘶!
人們再次抽氣,紛紛看向鳳羽珩,震驚之餘又帶了歎服。
另一邊,玄天冥已經把落地的箭支減了回來,到了近前揚了揚,大聲說:“你們可都看好本王適才是怎麼做的了?”
暗衛們紛紛點頭,齊聲道:“看好了!”
“恩。”玄天冥說:“如今躲避之法已經由本王親試過,事實證明是完全可行的,這就意味着,從今往後,千周神射將不再是我們的威脅。”他頓了頓,看了下暗衛們的振奮,又道:“這次我們也是猜測前面的兄弟八成是遇到了千周人,現在事不宜遲,咱們還得快快追上纔是。”
他說完,翻身上馬,就想招呼大家繼續前進,卻在這時,就聽到對面密林深處似有馬蹄聲傳來。不快,馬蹄還有些紊亂,就從剛剛玄天冥試劍的方向步步逼近,帶了血腥之氣。
班走身形一動,率先到前方查探,再回來時,卻是揹着一個重傷昏迷的人,身後還跟着一匹跛腳的馬。
衆人一愣,紛紛圍上前去看,這一看之下不由大驚!原來受傷之人竟是被一箭穿胸,身前的箭尖兒都看得到,血流滿了馬背,不是紅色,而是泛着黑。
有一名暗衛叫了聲:“這是老六!”
鳳羽珩不認得,她看向玄天冥,就見玄天冥亦是緊擰着眉,伸手按向那人的肩頭,輕叫了聲:“老六,醒醒。”
班走在她身邊小聲說:“這是殿下身邊的暗衛,負責保護小少爺到蕭州的十個人之一。”
鳳羽珩心裡“咯噔”一聲,二話不說,趕緊伸手去搭那人的腕脈,卻發現那人脈搏虛弱得幾近沒有,已經跟死人所差無幾了。她又往心口處的箭傷看去,一股股的黑血依然不斷髮往外冒着,很顯然,箭上有毒。
玄天冥問她:“能救嗎?”
鳳羽珩擰着眉,只說:“我試試。”然後伸手入袖,很快拿了副手術用的膠皮手套出來,戴上之後才往那傷口處按去。這一按之下,更多黑血流出來,傷者神經反射性地動了一下,人卻還是沒有醒來。她無奈地跟玄天冥說:“我可以動手術給他拔箭,也能止住血,但我解不了毒。”
鳳羽珩此時此刻覺得特別的無力,華夏五千年的智慧不正用在正道上,歪門邪道也用了不少。她有最先進的醫療設備,內傷外傷都不在話下,卻唯獨這個毒藥,如果沒有對症的解藥,即便她是來自後世的鳳羽珩,也是束手無策。
“郡主,真的沒救嗎?”有暗衛與這老六熟識,心中不忍地問了一句。
鳳羽珩也是沒辦法,只能實話實說:“別的什麼都好辦,就是這個毒……已經入心了。”
人們皆是嘆了一聲,他們都看得出來,這人傷得如此之重,黑血橫流不說,就連脖子處的皮膚都改了顏色,明顯是毒已攻心。千周這種番邦小國最是擅使毒藥,而且他們那地方偏北,到處都是茫茫的雪山,雪山上有什麼東西能研製出什麼樣的毒藥,大順人根本就搞不明白。濟安郡主說能把穿心的箭傷治好已經是奇蹟了,讓她解這已經攻心的毒,就算是神仙,也治不了。
衆人看着這已經陷入深度昏迷,氣若游絲,眼瞅着就要斷氣的老六,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可他們到底是訓練有素的暗衛,早在成爲暗衛的第一天起就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什麼。爲主子生,爲主子死,不可以眨一下眼睛。生與死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瞬間而生的悽哀也很快便退了下去,有人說:“他拼着這樣的傷往回跑,肯定是有消息想要帶回來。”
玄天冥點了點頭,再想想,問鳳羽珩:“可有辦法讓他暫時清醒?”
鳳羽珩想了想說:“辦法有,但他傷的太重,這辦法用過之後只怕效力一失,人會立即斃命。”
“用吧!”玄天冥沒有一絲猶豫,可看向那老六的目光中卻帶着無限的心疼。“這筆帳我們都記着,總有一天,要去跟債主把帳討要回來!”
鳳羽珩不再猶豫,伸手入袖,很快便掏出一支針劑來。她一邊操作一邊給衆人解釋:“這是強心針,可以讓瀕臨死亡的人出現短暫性的清醒,但時間很短,而且效力一失,這人馬上就會死亡。”她說話間,針頭已經扎進那老六的肌肉裡,開始緩緩地往裡推注。
不多時,一針管的藥液全都推了進去,再等片刻,原本深度昏迷的人突然一下睜開了眼睛。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看了看玄天冥和鳳羽珩,目光中一片茫然。
鳳羽珩主動開口道:“你叫老六是吧?我們發現你時,你正在昏迷在馬背上,馬是往京城方向跑的,你受傷太重,我只能暫時的用藥物令你強行甦醒,但這種藥物有個致命的副作用,就是效力短暫,而且失效之後,你……”
“馬上就會死是吧!”那老六已然清醒過來,隨即搖頭,“沒事,屬下拼着重傷往回趕,目的就是爲了能迎上主子們。我長話短說,護送鳳家少爺的隊伍遇到了追襲,對方是千周人,擅使箭,而且箭招詭異,竟與當初射了殿下的那種箭下一般無二。我們十個暗衛全部中箭,其餘九人當場就死了,我命大,還留了一口氣,在那幫人走了之後騎了他們扔下不要的傷馬返回報信。鳳家少爺被那夥人虜走,往……往北邊去了。”
他說到這裡,突然瞪大了雙眼,體內產生巨大的痛苦讓他承受不住,雙眼外凸,就像馬上就會爆裂出來一樣。
鳳羽珩抓着他的手,大聲道:“老六,謝謝你,謝謝你們所有人。你放心,十條命,我鳳羽珩定一條不差地給你們都補回來!”
她能感覺到握着的手顫抖得俞發嚴重,那人目中漸露不捨,一一掃過圍着他的衆人,拼着最後一絲力氣說了句:“兄弟們……還在,在前面!”最終,沉沉死去。
一時間,氣氛壓抑到了極點。就連玄天冥都雙眨紅,憤怒掩飾不住地迸發出來。
鳳羽珩強迫自己最先冷靜,然後迅速地着手處理起屍體,一邊用大塊兒的酒精棉擦着屍體上的血跡一邊說:“大家立即動手挖個深坑出來,咱們不能讓兄弟就這樣棄屍荒野。”
人們聽了吩咐立刻着手挖坑,鳳羽珩處理屍體十分專業,甚至把心口那一箭都給拔了。只不過箭拔出來之後卻沒扔,只收回了空間。黃泉問了句:“小姐留着那箭幹什麼?”
她冷哼出口:“留着有一天遇到仇人,再送還給他!”
她說話時聲音淒厲,莫大的仇恨瀰漫在這山林間,也感染着身邊所有人。暗衛們對她不停地從袖子裡掏送東西已經不再詫異,所有人都在等着有朝一日爲那十名死去的兄弟報仇。
終於,深坑挖好,鳳羽珩從空間裡拿出白布來將屍體裹住,由玄天冥親自送入葬坑,再一齊填土。班走尋了塊木板來,玄天冥匕首刺上那人的名字,插入土包中。
人們對着荒野孤墳深鞠一躬,而後上馬,玄天冥指着前方說:“還有九個兄弟在等着我們,葬了他們,咱們就去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