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帶上來!”那大胡的雙眼直盯着鳳羽珩,就像是在看一件貨品一樣,眼裡閃着不懷好意的光。
而此時的鳳羽珩,早就已經恢復了那種弱小可憐又膽怯的模樣。在那大鬍子看來,這不過就是個年紀小的丫頭,雖說長得清秀機靈,可最終還是逃不過她該有的命運。
隨着大鬍子一聲喊,後面立刻有人帶了一個婆子上了樓來,那婆子往大鬍子身邊一站,看了鳳羽珩一眼,再對那大鬍子俯了俯身,問道:“就是那位姑娘嗎?”
大鬍子看了身邊掌櫃的一眼,那掌櫃的趕緊道:“沒錯,那間房就是陸家住的,陸大人走的時候說過,讓咱們看緊這位姑娘,不能讓她離開房門一步。”
大鬍子點點頭,“恩,那就是了。”說罷,衝着那婆子揚了揚下巴,“去吧,就只剩下一夜的工夫,可得調教好了。”
“將軍放心。”那婆子笑了起來,一臉自信,顯然是對這樣的事情已經輕車熟路了。
她一步步朝着鳳羽珩走了過去,人們都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齣,正奇怪地往這邊看,卻聽那大鬍子突然又大喊道:“趕緊的,把你們的壽禮準備好,本將現在就要開始收了!”
那頭,人們無奈地一家一家上交壽禮,哭泣聲彼起彼伏。而這頭,鳳羽珩看着朝她走來的這婆子,心中冷笑,面上卻是現出害怕之色,也開始步步後退。
那婆子進了屋,一把便將房門關上,一笑之下露出一口大黃牙,中氣十足地對鳳羽珩說:“別怕,老婆子我不過是來教你規矩的,等過了今晚,你若是能得到端木大人的寵愛,那婆子我再看到你,可就得磕頭叫主子了。”
鳳羽珩眯起眼,心說果然被她猜中,陸氏夫婦爲了自己的前程,要把她送進都統府了。很好,這對於她來說,到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一晚,鳳羽珩一夜沒睡,那婆子的精神頭兒到也是足,口沫懸飛地說了一宿,無外乎就是女人該如何侍候男人的那點子事。不過,鳳羽珩是誰啊,那是活了兩世的人精,她要想在這個傻婆子口裡套出點話來,那可太容易了。
她告訴那婆子:“婆婆,既然老爺和夫人把我送給了大都統,那我也認命了,借婆婆吉言,沒準兒日後得了寵,那也是千禧的造化。千禧會聽婆婆的話好好學,日後若是有出息,定不會忘記今日婆婆授禮大恩。”
那婆子看她如此懂事,到也是樂得眉開眼笑,只是心裡卻是不屑地想着,想要有出息?想要得寵?做夢吧!大都統對哪個女人最多也不過是兩三個月的熱度,時日一久便又有新人。都統府內小妾十二房,算上你是第十三個,卻不知,那些沒名沒份的通房丫鬟可是有不下百個。
鳳羽珩雖猜不出這婆子想的到底是什麼,卻也能琢磨個八九不離十。不過這不怕,兩人本就是各司其職,她想知道的事自然會自己問——“婆婆,千禧想問大都統平日裡都有哪些喜好,以便好好侍候,也省得不小心犯了忌諱。”
那婆子覺得這樣的話自是理所當然,於是到也真講了一些關於端木安國的喜好之類。除去端木安國愛吃什麼,愛喝什麼茶之外,鳳羽珩還問出一些比較有價值的話來——“大都統近幾月常往千周去,千周那邊的天可比這北界寒上太多了,府上的十二夫人就比較懂事,她會煮一種暖茶,每次大都統出門或是回家,她都會煮上暖茶端過去,也因此得了不少寵愛。所以,千禧啊,想要收攏男人的心,你就得瞅準了他最需要什麼。”
鳳羽珩俯了俯身,真誠地道:“謝謝婆婆教誨,卻不知,大都統除了暖茶,還有什麼是比較需要的啊?”
“這個嘛……”那婆子想了想,隨即擺了擺手道:“罷了,與你說說也無妨,左右你進了府以後也是要知道的。在咱們都統府裡呀,除了那十二房小妾以外,還有位大夫人。雖說不是大都統的原配,但也是幾十年前就進門兒的正經的繼室,而且還是位千周的郡主,身份可是高貴着呢。但她現在畢竟老了,再加上常年不出府,關起門來整日哀怨着,生生把自己折騰得看起來比大都統的年紀都還要大。如今這位大夫人一心理佛,日子都搭在佛堂裡,對大都統的事是不聞不問。可她不問歸不問,大都統卻不能怠慢了她,還得好生養着,畢竟有千周的身份在那擺着呢。府裡的小夫人們多次被大都統授意,讓她們沒事兒的時候就去大夫人跟前儘儘孝心,可府上那些個小夫人一個比一個心氣兒高,哪裡肯幹那侍候人的事。千禧姑娘啊,若是你入府之後能把這位大夫人給侍候好了,那你在都統府的地位可就與別人不一樣了。眼下正是都統大人投靠千周之際,若是你能在府裡幫着大人在大夫人那裡多討幾分笑臉,這可是大功。”
鳳羽珩眼一亮,趕緊一臉欣喜地對那婆子再次下拜:“婆婆放心,千禧都記着了,入府之後定會好好侍候都統大人和大夫人,待千禧在府裡站住腳,婆婆您就是千禧的恩人。”
“你這丫頭到是嘴甜。”那婆子掩口笑了開,不停地誇着她。
鳳羽珩也道:“做都統大人的妾室,再怎麼說也比給別人做丫鬟強,千禧從今往後就一心一意對大都統和大夫人好,只是有個事……還望婆婆能夠成全。”
“哦?”那婆子面露謹慎之色,“你且說說是什麼事。”
鳳羽珩趕緊道:“婆婆且莫緊張,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想着這怎麼說也是要出嫁了,應該給主子磕個頭的,就想能在出門之前再見我家夫人一面。”
那婆子明顯的鬆了口氣,笑着說:“我還當是什麼事呢,這個是人之常情,應該的,應該的。你放心,明日一早陸家大人和夫人就會回到這邊來,有都統府的轎子來接你,他們還得親自送你上轎,並跟着你一起入都統府呢。”
鳳羽珩笑着點頭,“那樣就好,做下人的就該有始有終。”
那婆子又講了好一氣,直到天際發了白,這纔打了個哈欠對鳳羽珩說:“行了,你也去歇着吧,養足了精神,省得入府的時候不好看。”
鳳羽珩心頭苦笑,天都要亮了,能歇多一會兒?再一擡頭,就見那婆子十分不見外地自己往裡屋走了去,一屁股就坐在了陸家夫婦睡的牀榻上,然後兩腳互相蹬着褪去鞋襪,也不洗漱,直接就躺下睡了。
鳳羽珩就不理解了,這種土婆子到底是怎麼混進都統府的?端木安國用這樣的人,都不覺得噁心麼?
她帶着滿腹疑惑退了出來,關好門,自個兒在外間躺下眯了一會兒。
可也只是眯了一會兒而已,還不到一個時辰,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鳳羽珩無奈地起身,裡屋那婆子的呼嚕聲忒響,根本就沒聽到外面的動靜。她把門打開,就見陸家夫婦帶着一臉疲憊走了進來。陸通判看到鳳羽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會兒,然後皺起眉道:“怎的如此疲憊?看看你的眼底都泛了黑,這個樣子還怎麼出門子?”
沒等鳳羽珩說話,裡屋那婆子的呼嚕聲又響了起來,陸夫人嚇了一跳,立時就嚷了起來:“誰?誰在裡面?”
陸通判也是一臉怒氣,因爲今日就是壽宴,他爲了向端木家示好,又爲了表示一下自己跟端木家的親近,特地留在都統府幫着忙前忙後的折騰了一宿,就想回來歇一歇,卻沒想到居然有人睡了他們的屋子他們的牀,這還了得?
他心頭之火騰地一下就起了來,大步向前,擡起腳,“砰”地一聲就把裡外間隔着的那道門給踹了開。這一腳踹得底氣可是十足,畢竟他如今跟端木家的關係可是更近了一步,這家客棧裡的任何人身份都是不能同他比的。
陸通判的一腳卻沒把那婆子給踹醒,這人睡相極其不好,被子踹到了地上不說,衣裳領子亂扯了開,露着大半片肩頭,褲腿也捲到了膝蓋,一雙都帶着黑灰的腳正無意識地在褥子上蹭來蹭去,嘴角流着口水,溼了大半邊枕頭。
陸夫人差點兒沒吐出來,陸通判都嚇傻了,直接着牀榻道:“這,這是什麼人?哪裡來的野婆子?”
這一聲喊得很大,到是驚了睡着的人,那婆子揉揉眼,很不樂意地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瞅着屋子裡的人,不解地問鳳羽珩:“他們是誰啊?”
鳳羽珩趕緊答:“回婆婆,是我家老爺和夫人。”
陸夫人也在問鳳羽珩:“這個噁心巴拉的人是誰?”
鳳羽珩一臉焦急,一邊擺手一邊說:“夫人,可不能這樣說,這位是都統府的婆婆,是奉了都統大人之命來給千禧講規矩的。”
這話一出,陸氏夫婦二人立時就意識到自己是說錯話了,陸通判急得滿面通紅,到是陸夫人反應夠快,“哎喲”一聲就往那婆子跟前撲了去,笑意堆了滿臉,揚聲道:“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端木大人是我的叔公,說起來,咱們可是實實在在的自家人呢。”
那婆子悶哼一聲,她可是聽到了剛剛這陸夫人說的話,說她噁心巴拉?哼,怪不得能把自己的丫鬟都往都統府裡送,果然是個見風使舵的人。
“罷了。”這婆子擺擺手,“既然你們回來了,就替這丫頭收拾收拾,一會兒轎子可就要來接人了。”
“是。婆婆您放心,保證收拾得漂漂亮亮的送到叔公面前。”她特地強調叔公,顯然是爲了彰顯自己的地位。
那婆子起來整理了衣裳穿好了鞋襪,白了陸家夫婦一眼,自顧地走就走出了屋子叫着小二給她準備吃的。
陸夫人看了鳳羽珩一眼,一臉假笑地說:“你也不用太謝我,畢竟你跟了我,我總得爲你謀個好出路。來,我幫你把端木家送的衣裳換上,一會兒美美的上花轎。”
陸通判見她要換衣裳,主動退了出去,也到樓下去吃早飯。鳳羽珩聽話地讓陸夫人爲她穿衣,卻在一切都打點好之後,突然抓着陸夫人的手腕說了句:“夫人,千禧十分緊張,您可一定要跟在千禧身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