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來啦!”快過年了,王林不再遊走於外省分堂,而是回到京城這裡守着。一個鄉下小子,從個藥鋪裡的小夥計混到如今這等地位,有時候靜下來想想,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而這一切不相信、不可能,都在鳳羽珩這裡變成了現實,讓他僅在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裡,搖身一變,成了整座京城裡都數得上名號的人物。可他在外人面前再舉足輕重,面對鳳羽珩卻寧願做回當初那個小夥計,用最謙卑的態度來對待自己的恩人。“東家,快到裡面坐。”說着,還瞅了眼忘川懷裡抱着的那個孩子,不由得驚訝一聲:“這是……鳳家的那位小公子?”
鳳羽珩點頭,邊走邊道:“從今往後這孩子就不是鳳家的了,我也沒地方送,你就在百草堂這邊給他安排間屋子,再請個奶孃和丫鬟侍候着。至於叫什麼……我也沒想過,就姓韓吧,以名字你們看着叫。”她對這孩子沒有太多感情,但也不會讓這小傢伙受太多委屈,雖然不能讓他像個真正的少爺那樣活着,卻至少可以把他培養成一個靠自己手腳和本事來活着的正經人,徹底的擺脫他那對不爭氣的父母所帶來的惡劣影響。
身爲鳳羽珩重要的生意經營人,王林對於鳳家的事還是有所瞭解的,對於這個孩子也親自上門爲其看過診,於是立即明白鳳羽珩的心意,什麼也沒說,只吩咐人把這孩子接過來,再着人立即去請奶孃和丫鬟婆子,這才帶着鳳羽珩進了專門留給她的那間“辦公室”裡。
待鳳羽珩坐好,王林便開始向鳳羽珩彙報起百草堂這邊的進展。不包括京城裡這家總堂,百草堂在大順境內已經開設了十二家分堂,東西南北各三家,都是以京城爲中心,逐次向四面擴張。年後還準備到北界三省境內再開設一家,做爲試驗,如果成功的話將在其它邊界也把分堂設立起來。
鳳羽珩聽得認真,卻也沒發表太多看法。對於百草堂的規劃她只是在最初的時候給了一些指導性的意見,但王林的接受能力、理解能力還有執行能力都很出色,基本上她說一遍,王林就已經可以拓展開很多思路,把事情辦得更好。所以,在百草堂的發展上鳳羽珩很是放心。而她今天過來,除了送這個孩子,到是還有一個意圖。
“最近宮裡也不太平,我準備往太醫院安插個人手。”她將來意直接告訴王林,並讓王林推薦個人手。
王林想了半天,卻有些爲難地道:“往太醫院安插人手,首先這個人的醫術必須過關,至少不能比太醫院現有的人員差。另外,這個人對於我們來說要絕對的忠誠,這一點,與醫術一樣都是至關重要的。這個……”他撓了撓頭,“東家,要說絕對忠誠的人,這個小的完全可以做主推薦一二,可要說到醫術,這個小的畢竟醫術淺薄,只懂那麼點藥理,就實在沒有辦法去跟太醫院的太醫們做比較。要說最適合挑選的人,其實姚老爺子在時讓他選一兩個是最好的,但畢竟他現在也不來這邊了,依小的看,要不讓鬆康來挑吧!”
鬆康做爲鳳羽珩的徒弟,多半時候還是會留在京中,一撥又一撥趕超現今醫學技術的人才都是通過鬆康來培養出來的,而對於鬆康,鳳羽珩和姚顯也沒有吝嗇,的的確確教了他許多本事。王林提出要鬆康來選,鳳羽珩到是沒什麼意見,於是點了點頭,讓他把鬆康叫進來。
鬆康人就在百草堂裡,很快就進了這屋,來時還帶了個人,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看上去很是穩重,提了個藥箱子跟在鬆康身後,老老實實的一張臉,給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鬆康見了鳳羽珩,那就跟見到娘沒什麼區別,二話不說跪地上就磕頭,一口一個師父地叫着,就差抱着她哭一場了。身在他身後進來的那個人有些錯愕,也有些尷尬,但也知道鳳羽珩身份,老老實實地行了個禮。
鳳羽珩衝他點了點頭,再親手把鬆康扶起來,好一陣勸,總算是讓鬆康的情緒平穩了下來。她回京半年,鬆康之前也跟着王林往外省去了,這也纔回來不到兩月,說起來跟鳳羽珩卻真是好久沒見。兩人說了會兒話,鳳羽珩這纔將意圖又說了一遍,告訴他:“我要個醫術人品都過關的人手,送到太醫院去。”
鬆康想了想,隨即就把身後那人往前一推,“師父您看他行嗎?他叫孫齊,是我收的徒弟。”說完,還扯了那孫齊一把,“快給師祖磕頭。”
孫齊到也聽話,直接跪到地上給鳳羽珩磕了個頭,“孫齊叩見師祖。”
鬆康徒弟,這個身份到是讓鳳羽珩有些意外,而師祖這個稱呼就更是有點不適應,她勉強地笑笑,讓那孫齊起來,隨口問了向個問題,到是發現這孫齊在醫術上的確有其獨到的見解。雖說那些見解在她一個後世靈魂看來實在是有點小兒科了,但現今的人能靠自己的能力去理解外科手術,已經是個不小的進步。而她往宮裡送人,也是希望能送進去一個在外科手術上有一定接觸和了解的人,而不是像原有的太醫那般,一味的專研中醫醫理。
當然,口說無憑,鳳羽珩當即便帶着幾人往手術室去了一趟,正巧這邊有一臺手術等着鬆康做,孫齊是鬆康的第一助手,鳳羽珩跟着進去看了半程,對孫齊的醫術十分滿意。於是,這進宮的人選便定了下來,並交待好五日後安排進宮,她這才離開手術室。
重新回了自己的屋子,王林一直跟着,鳳羽珩之前並沒有跟鬆康和那孫齊多問,此刻卻是問起王林來:“對於那孫齊,你瞭解多少?”
王林一愣,“東家是對他不放心?鬆康的徒弟,應該沒事吧?小的與那孫齊也有不少接觸,平日裡覺着人還成的,很老實,也肯幹,手藝也確實是好。”
鳳羽珩苦笑,“看人不能只看外表,鬆康我是相信的,但鬆康有個毛病,他是個醫癡,對於他來說,醫術好的就都是好人,又或者說,他看人只看醫術,對於其它的,只要不是大奸大惡之徒,他是不關心的,也看不出來,所以我得問問你。這要送進宮的人可萬不能馬虎,你可知孫齊跟鬆康是怎麼認識的?他怎麼就成了鬆康的徒弟?”
王林到是清楚其中究竟,於是告訴鳳羽珩:“那孫齊原本是個外來的遊醫,從西北邊來,醫術很是高明。鬆康有一次在街上看到他給一個流浪漢看診,相中了他的醫術,便問那孫齊願不願意跟着他到百草堂來。說起來,孫齊最初是不想來的,他只想做個遊醫,走到哪醫到哪,不想在一個地方穩定下來,特別是京城這種地方,他不喜歡。可鬆康硬是拉着他到百草堂來看了一圈,又看了一臺手術,之後孫齊就死心塌地地跟着鬆康了,還拜了他爲師。”
聽着王林講孫齊的來歷,到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聽起來也是個醫癡,雖說還沒癡迷到鬆康那種程度,卻也是一般的大夫及不上的。當然,這也是她心裡最彆扭的地方。既然是醫癡,最初連百草堂都不願留,又怎麼會如此平靜沒有反抗的就答應了她到太醫院任職?
見鳳羽珩揪着眉不說話,王林又道:“東家如果不放心,不如就讓鬆康去吧,他纔是最合適的人。”
鳳羽珩連連搖頭,“不行,一到了太醫院,身子就被捆住了,很難再顧得上這邊。我們手裡的人總歸不夠用,外頭還要發展着,可離不開鬆康。這樣吧,你這邊再挑個可靠的學徒跟着進宮去,兩個人進宮,也有個督促。”
王林點頭,“這個沒問題。”再想了一會兒,再道:“就讓徐茂去,他是我老家的遠房親戚,在百草堂也幹了一年多了,人絕對可靠。”
“這個你作主就好。”鳳羽珩對於王林這邊是能夠放心的,畢竟王林不像鬆康是個醫癡,他是個生意人,心眼更多,看人更準,他說可靠,那就是絕對的可靠,不然這兩年來她也不會如此放心地把百草堂都交給他。
安排好這邊的事,她也不多留,起身帶着忘川黃泉回府,同時也在心裡掐算着,玄天冥應該再有幾日也要回來了吧?
她在京城的大街上掐算,宮裡頭,天武帝也坐在乾坤殿的大殿上掐指算了起來。一邊算一邊口中還叨叨咕咕的,跟唸經一樣,聽得章遠頭疼。
“這是要擺攤算卦怎麼着?”章遠看着天武那個認真勁兒,不由得勸道:“這是算什麼呢?能算準嗎?要是不準就讓欽天監的人來算算,這術有專攻,咱不能什麼都想露一手。”
天武氣得趕他:“去去去,一邊兒去,朕就算算老九還有幾日能回京,怎麼着,欽天監還管算這個?”
“那他們管算啥,還不得你說了算?你讓算啥就算啥唄!”
老皇帝拍桌子——“啥也不懂就別跟着瞎摻合!欽天監那是占星的地方,那監正是占星的官兒,不是擺攤兒算命的!這事兒還得朕自己來。”
“好麼,敢情還是說自己是算命的。”章遠無力再勸,在大殿上找了個臺階準備坐下。這屁股還沒等着地兒呢,就聽天武突然又來了句——“你去安排些人手,今晚聽朕吩咐,到月寒宮去放火!”
小太監嚇得腿肚子一哆嗦,坐沒坐下來,到是腳下一滑,整個兒人從大殿的臺階上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