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忘川重傷落地,仰頭向看鳳羽珩時,嘴角還掛着血痕。
鳳羽珩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寂靜的夜裡,四下無聲。
她還是不放心,輕輕地喚了句:“班走,斷後。”
“屬下明白。”空氣中不知從何處飄來這麼一句話,之後再無聲息。她這才安下心來,扶着忘川回到屋裡。
忘川在聽到鳳羽珩喚班走時還是一愣,顯然是沒想到班走居然到了鳳羽珩身邊。直到聽見對方應答的聲音,這才明白原來這位鳳二小姐在九皇子的心裡已經有了這麼重的份量。
既然班走在,忘川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等鳳羽珩開口問便主動道:“所有女孩都已經安全轉移,一共十二名,寄養在一個宅子裡。奴婢回京途中被人追殺,一直追到京城,似乎……也進了鳳府。”
鳳羽珩的心沉了沉,她不知忘川的輕功到底有多好,可即便沒有班走那般出神入畫,至少也不會差上太多,不然玄天冥不可能安排到她的身邊。這樣好的輕功都能被人一路追殺回府裡,只怕對方也不是好對付的人。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先不說這些,我看看你的傷。”
鳳羽珩燃了燭,爲忘川檢查起傷口。
左肩中了一箭,幸好沒有毒。右上臂劃開了一道口子,很深,皮肉都翻開了花。最嚴重的是她背部中了一掌,只怕那一掌對方運了內力,震了忘川心脈。
“來。”她將忘川扶到軟榻上,“先坐着,我去藥室拿藥。你幾乎是跟父親派出去的人同時往蕭州去的,追殺你的人八成就是他手下的暗衛。若對方有意試探,這些傷在身上還是有些麻煩。”
忘川一陣愧疚:“奴婢給小姐添亂了。”
“說什麼胡話。”她喝斥忘川,“你和黃泉既然跟了我,我就當你們是自己姐妹,若一味的跟我生份,那可就只剩下主僕關係了。”
忘川心下一陣感激,那樣的話便不再說。
鳳羽珩轉身去了藥室,人進去之後直接進了藥房空間。
忘川的外傷好治,只是那一掌怕是要好生調養。她找了一些丹蔘丸帶着,又另外找了點養五臟的西藥,再將麻醉針劑、醫用消毒酒精與手術縫合用的針線帶好,這纔出了空間。
上次給玄天冥的那種噴霧還有一些,但她捨不得用,總想着留着以後在外面應急時再拿出來。現在左右是在家裡,用麻醉針也是一樣的。
回房後,親自倒水,先喂忘川將藥吃下,再把幾種藥每日應該吃多少告訴黃泉,讓她自己每日按時吃。
忘川看着小瓷瓶裡奇怪的藥片,心裡無數個疑問劃了出來,卻還是忍住沒問。
直到鳳羽珩將注射用的針管與針頭都擺出來時,忘川再也忍不住了:“小,小姐,你拿的都是些什麼東西?還有我剛纔吃的,是藥嗎?爲何不苦?”
喝慣了中藥湯子的人,自然不會覺出西藥片的苦味,更何況有兩種藥還是裹着糖衣的。
鳳羽珩早爲自己的奇怪裝備找好了說詞:“我當年在西北大山裡時,曾遇到過一位波斯奇人,他就隱居在深山,我每次進山採草藥和蘑菇都能看到他。那波斯人也是個大夫,用的藥和工具都很古怪刁鑽,但卻又有奇效。我跟着學了三年,直到他離開大順,這些東西就都送給了我。”
忘川不疑有它,連嘆鳳羽珩真是有一番好的奇遇。
“你的內傷我只能用藥給你慢慢調節,好得會慢一些,外傷今晚一定要好好處理,明日你得跟我出府進香,留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
忘川還不知道鳳家要集體外出一事,鳳羽珩一邊給她用酒精清理傷口,一邊同她講了這幾日發生的事。
蕭州離京城不遠,快馬加鞭也就多半天時間就能趕到。忘川沒想到自己離開纔沒幾日,竟有這麼多事情發生。特別是鳳羽珩還進宮見到了雲妃,不由得連連感嘆:“雲妃娘娘肯爲小姐說話,那小姐今後也就無憂了。”
鳳羽珩不解,“雲妃很難接觸麼?”雖說宮中一見,雲妃處處都爲她說話,但鳳羽珩並不認爲雲妃是個很好相與的人。那張絕美的面容下面總像是掩藏着許多秘密,將人拒在千里之外。
“何止是難接觸。”忘川微微搖頭,“是外人根本接觸不到,就連當今聖上,只怕也有許多年未曾見到過雲妃了。”
“恩?”這到是真出乎鳳羽珩的意料了,“皇上都見不到?”那還叫什麼妃?
“據說雲妃娘娘自從生下九皇子之後,就越來越深居簡出,人人都說寒月宮一日比一日要寒,即便是皇上去了,也暖不了那諾大宮殿。”
“可我瞧着雲妃待兩位殿下還好。”不像個孤獨患者啊。
忘川苦笑,“也就剩下兩位殿下能隨意見了。不過雖說宮裡還有皇后,但云妃這些年來說一不二的脾氣絲毫未改。她若說一個人不好,哪怕對方馳騁沙場爲國殺敵,也得不到皇上一個笑臉。她若說一個人不壞,那個人就算犯上作亂,皇上也不會重責一句。”
鳳羽珩聽着忘川的話,再聯想起白天裡雲妃的言行,很快地便將眼見和耳聞重合到一處。
的確,雲妃就是這樣的啊!
她忽然羨慕起這個女子,雖然不知道在對方身上曾經發生了什麼,以至於她連皇上的面都不願意見。可仍然會有一個人寵她到如此地步,這般寵愛,即便是她活在二十一世紀,也是鏡花水月,企盼不及。
她甩甩頭,不再思量雲妃,認真地爲忘川處理傷口,打麻醉針時告訴忘川:“打針時會有些疼,你忍着點,只是局部麻醉,不影響你說話。”
忘川點了點頭,在這個麻沸散都不太好用的年代,麻醉針這東西她聽都沒聽過。但忘川相信鳳羽珩,更相信她主子玄天冥的眼光。
麻醉,清淤,縫合,鳳羽珩專注地做着她從前最熟悉的一套程序,只是身邊少了能爲她遞工具擦汗的小護士。
忘川看着自己肩頭手臂上深長的傷痕奇蹟般地被一種怪異的針線縫到一起,剛剛打了那種針之後這手臂就開始發麻,麻到即便一針一線來回穿梭也感覺不到一絲疼痛。而其它地方該動的全都能動,絲毫不受影響,不由得驚歎那波斯大夫的神奇。
“好了。”最後一針落下,鳳羽珩幫忘川穿好衣裳,這才道:“近幾日不要碰水,也不能做太劇烈的運動。好在我們只是出去上香,你就跟着我,什麼事也不用管。”
忘川點頭,“奴婢知道,謝謝小姐,只是……我這手臂要多久才能不麻了?”
鳳羽珩算了下,“一個時辰之後就恢復如初了,這上面的線十二天後我會幫你拆除,平時要做什麼就讓黃泉幫着你些。另外,”她鄭重地告訴忘川,“除了黃泉,我爲你縫合的傷口不可以被任何人看到,我今天拿出來的東西也不可以同任何人說。”
忘川有些爲難:“跟主子也不能說嗎?”
鳳羽珩想了想,“玄天冥要是問,那你就說吧。”她知事情瞞不過玄天冥,更何況她既然有了想將現代醫學特別是西醫技術在古代發揚光大的想法,光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玄天冥是個很好的助力。
忙活一晚上,待鳳羽珩將東西通過藥室送回藥房空間的時候,寅時都過了一半。
趕緊打發了忘川去休息一會兒,她則在藥房裡檢查起了儲備物資。
剛剛送東西進去的時候,鳳羽珩有一個很奇怪的發現。說起來,到了大順之後,她用到的藥品雖然不多,但每次用過之後都會習慣性地在藥房的電子帳冊上做好記錄。那臺在奇怪空間中聯不起網絡的電腦只能打開藥房的出入庫管理系統,她只要有空閒就會像前世一樣打開看一看,再到藥房裡巡視一圈。
可最近鳳羽珩發現,她明明已經消耗掉的一些藥品,不知何時竟然又自動補充回來。
就比如她當初在部隊裡私扣下來的一箱麻醉噴霧,一個小箱只有十二瓶,她給了玄天冥一瓶,應該還有十一瓶纔對,她都沒捨得拿出來給忘川用,爲何現在她再打開那箱子,裡面滿滿的又變成了十二瓶?
再去看那些她拆過封的腸胃藥,明明已經扔掉的沖劑袋子又像新的一樣回到盒內,裡面的顆粒也是滿滿的,就只有白天用的治療冠心病的藥物和剛剛拿給忘川吃的藥還沒有補充回來。
她詫異莫名,忽然想到給滿喜塗的甲油,趕緊跑到休息室去看。果然,用了多少就補回多少,連洗甲水都一樣。
鳳羽珩忽然生出一種期待,莫非是這空間有自動補充功能?她決定明日再來看看今天用掉的藥品會不會自動恢復,若真是有這種功能,對她日後想要實施的計劃幫助可就太大了!
突出其來的驚喜導致鳳羽珩一夜沒睡,才從空間出來,就聽到院子裡已經有下人在走動了。
她推開門,發現天也纔剛矇矇亮而已,只感嘆古代交通的不便利,出行真是一件麻煩的事。
其實,鳳府的這一夜,並沒有幾個人真的能睡得踏實。特別是鳳瑾元,那被派去蕭州的暗衛於夜裡回府,給他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屬下趕到時,蕭州別院已空無一人,所有女童都被提前轉移。”
鳳瑾元大驚,他想不明白到底是誰居然會與他搶奪那些無用的女童。
“屬下折返途中發現可疑女子,一路緊追至京城,其間有過交手,對方左肩與右臂都有嚴重箭傷和刀傷,後心中了一掌。”
“可知那人是誰?”
“不敢確定。”
“那就是有所懷疑?”
“屬下懷疑……是二小姐身邊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