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貴人可不管麗妃心裡怎麼想的,她只是又向這花廳環視了一圈,再道:“妹妹也真是的,姐姐知道你手頭不寬裕,可那日姐姐不是送了萬兩銀票過來?怎的不拿出來用?許是妹妹沒自己張羅過宮宴,所以沒什麼經驗,說起來,這宮宴還真的不是這樣子辦的。”
麗妃面上有點掛不住,可元貴人的話卻還在繼續:“你是不是怕銀子花完又會手頭緊巴?唉,你呀!花沒了就再跟姐姐說,姐姐就算砸鍋賣鐵,那也是要幫襯你的呀!要知道,我們二人可是親姐妹。”
“哼!”麗妃終於開了口來,語帶諷刺:“是啊!本宮沒銀子了就跟你要,因爲你比本宮有錢,你有母家的幫襯,而本宮沒有,所以從不敢大手大腳。你也知道咱們是親姐妹,那本宮就不明白了,都是親生的孩子,怎的柳家對姐姐就能做到一心一意地幫着護着,對我這個女兒卻可以不聞不問呢?”
元貴人笑了起來,“瞧妹妹這話說的,家裡人怎的就不惦記妹妹了?每次我寫信問候,家裡人在回信中都會問起妹妹,母親還說,妹妹自從進了宮,就再沒跟家裡有過一點聯繫,也不知道你心裡頭是怎麼想的,怕是覺得母族會拖累於你,所以也就不敢上前巴結了。”
這話一出,一個事實就得讓麗妃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打從進了宮就再沒跟家裡聯繫過,甚至早些年父親母親進宮來探親,她都刻意迴避了沒見。她也不是有意這樣,只是剛進宮時膽子小,不敢跟家人往來,後來慢慢的性格就更加孤僻,終日裡不想見人,這才逐漸生疏起來。可不管怎麼說,都是她的錯造成的,此時歸罪於母族,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元貴人的話被花廳所有人都聽得個清清楚楚,一時間,不少人都在私下裡議論着麗妃,語言中多有指責是她不盡人情,如今卻反過來怪別人。就連祝空山此刻也明白了麗妃今日給她臉色看的原因,問題竟真的是出在元貴人這裡。
“阿珩。”玄天歌又湊到鳳羽珩耳邊說:“知道嗎?前兒個元貴人給麗妃這頭送了個戲班子,還慫恿着麗妃去請了皇后來一塊兒聽戲。麗妃傻乎乎的覺得她姐姐是好意,於是巴巴地請了皇后過來。結果你猜怎麼着?那戲班子竟唱了一出主母和小妾鬥架的戲,偏偏主母還鬥輸了,你說招不招笑?”
任惜楓聽得直咧嘴,“在皇宮裡頭,皇后自然就是當家主母,妃嬪們雖說身份尊貴,可也不過就是小妾而已。當着皇后的面唱那種戲,這皇后可是被麗妃給得罪苦了。”
“所以麗妃今日對元貴人那邊的人便是這個態度了?”鳳羽珩點了點頭,“要這麼說,到也是該給她們些臉色看看。”她伸手往袖子裡掏了掏,之前就準備好要送給麗妃的銀票還在裡頭裝着呢!“雖然我也不待見麗妃,但相對跟元貴人比起來……我還是樂意給八皇子的娘去添點兒堵。”
她勾起脣角站了起身,款款朝着麗妃那頭走了去。
玄天歌不知道她是要怎麼個添堵法,不過鳳羽珩什麼時候讓人失望過?在這些個皇兄裡面,玄天歌最不喜歡的就是老八,甚至比之當初的老三還不如。原因很簡單,兩年多前,老八曾跟天武帝提出過讓她往古蜀去和親,被天武帝給回絕了,但這事兒兜兜轉轉還是傳進了她的耳朵裡,從那以後就把那八哥給記恨上,直到今日都不能釋懷。
鳳羽珩走到麗妃跟前時,正好聽到元貴人又揚聲說了句:“那日我送了一萬兩銀票過來,本來就是想着妹妹要辦宮宴,可以應個急。這不,今日又帶了一萬兩銀票過來,就是怕妹妹把之前那些銀子都花在了宮宴上,手上又緊巴了。”她一邊說一邊還真的遞了一張銀票到麗妃面前,一雙眼盯着麗妃看,寫滿了“不懷好意。”
在場有人抱不平了:“貴人爲何還要給銀子?今日這宮宴哪裡費得了一萬兩銀子?怕是十兩都用不完。既然之前的都沒用上,貴人今日這銀子就無需再給了吧!”麗妃的上不得檯面兒,惹得下方這些夫人小姐們都沒了敬意,哪怕是有妃位壓着,此刻她們也覺得麗妃根本還不如一個元貴人。
“你們休得無理!”元貴人佯裝怒意,“麗妃娘娘面前豈可胡言?還不快快賠罪!”
在元貴人的喝斥下,剛剛說話的那位小姐很不情願地站起身來,衝着麗妃下拜道:“請娘娘恕罪,臣女嘴快,下次不會了。”
麗妃卻是冷哼一聲,對元貴人道:“她說的也沒錯,之前給的說是賀禮,既然賀禮已送,那今日這銀票就不必給我了。”
“那怎麼行,我是特地拿過來的,妹妹你……”
不等元貴人的話說完,鳳羽珩卻是等不下去了,輕咳了一聲道:“二位,阿珩插一句。今日是麗妃娘娘的宮宴,不管宴席得體與否,不過是給大家提供一個進宮歡聚的機會。形式而已,沒必要究着細節不放。”她說話時,看向那個還在半屈膝等着麗妃叫起的小姐,話,分明是說給她聽的。“這位小姐看着面生,從前的宮宴應該從來沒參加過吧?那也就是四品以下官員之女了。區區四品臣女,居然敢在長寧宮放肆,本王妃還真是想知道你家父親是哪位大人?改日若是有幸得見,可是得問問他家裡到底是如何教導的女兒。”
那位女子不怕麗妃,是因爲家裡人跟她說起過麗妃的性子好欺負,也說起過她們是向着八皇子和元貴人這頭的。而之所以她心裡有話憋不住說出來,那也是因爲元貴人坐在那裡,她覺得有了依靠。可是沒想到,這中間又橫插出一個鳳羽珩。
她不怕麗妃,卻並不代表不怕鳳羽珩,眼下聽鳳羽珩這樣說,不由得腿一哆嗦,原本半屈膝下拜的姿勢一下就變成了跪倒,說話聲音都打了顫:“王妃,臣女知錯,臣女知錯了。”
鳳羽珩卻不再理她,只是對麗妃道:“來的時候光顧着跟娘娘閒話家常,到是把大事給忘了。”一邊說一邊把自己準備好的一百萬兩銀票遞上前去,“娘娘復了妃位,阿珩不知該以何爲賀禮,就乾脆討個輕鬆的。這一百萬兩銀票娘娘收好,是我跟九殿下的一點心意。”
這“一百萬兩”一出口,可是驚呆了下方夫人小姐,就連祝空山都不由得乍舌。
一百萬兩啊!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御王妃出手之大方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甚至更有人猜測起來御王妃何以送這麼重的禮。不過再想想六皇子如今正住在濟安郡那頭,聽說就在那裡做個教書先生,想來與御王妃私交是不錯的,這筆銀子怕也是衝着六皇子而送。
但不管是衝着誰,銀子是到了麗妃的手,麗妃樂得心裡臉上都開了花,接過來第一時間就不忘擠兌元貴人:“不是親人都這麼大方。”
元貴人面上也有着幾分尷尬,卻是硬擠了一句:“怎麼不是親人呢?御王妃是九殿下的正妃,九殿下跟六殿下可是親兄弟。”話是這話說,心裡卻已經把鳳羽珩給罵了個千百回。
她今日本意並非純粹的擠兌麗妃,而只是想要讓麗妃看到一個事實,那就是:縱然重新爬回妃位,可是一沒人脈,二沒金銀,想要在這宮中立足,只靠着個位份那是不可能的。她想要讓麗妃看到自己這一方的實力,無論是宮裡還是宮外的,無論是八皇子的還是她的,這都是麗妃所無法攀比的。也想要讓麗妃明白六皇子與八皇子之間的差距,想要助兒子得到皇位,麗妃的腳步已經落後太多,追都追不上了。
可是沒想到鳳羽珩竟然爲麗妃撐了腰,這就破壞了她原本佈下的格局,場面一時壓不住,反而成了這花廳裡地位最低等的一羣人。
元貴人的臉沒地方放,下方那些夫人小姐就更是尷尬。眼瞅着麗妃拉着鳳羽珩又是好一陣的熱絡,元貴人覺得自己在這裡實在是待不下去了,於是趕緊尋了個理由先行告退。
她走了,鳳羽珩也無意跟麗妃再做周旋,便也回了自己的位置。很多人都想要效仿元貴人那樣一走了之,可偏偏麗妃又來了興致,還張羅着大家一起喝茶,又笑着跟幾位小姐說了幾句話,這就讓人又有點兒捨不得走、也磨不開面子走了。
其實今日到場的這些個小姐們,也各自都有自己的心思,甚至有很多人並不完全是衝着祝空山來的,而是因爲她們本身就對六皇子心有所屬。她們進宮來,給麗妃備了厚禮,就是希望能得到麗妃的青睞,可無奈家裡又站在八皇子這一邊,弄得是兩邊爲難。此時一見元貴人都敗了下風,她們原本的那些小心思便也有些蠢蠢欲動,於是有人主動開口,轉移了風向道:“其實這樣的宮宴才更好些,會顯得不那麼拘束,咱們還能這樣近距離地跟麗妃娘娘說說話,就像是在家裡與長輩說話一樣,很是親切呢!”
“是呀是呀!”這話得到了一小部份人的附和,有人接着說:“聽說以往的宮宴大家都坐得老遠,中間還有歌舞,十分吵鬧不說,還特別拘束,今日在長寧宮卻不同,想來,麗妃娘娘真是有心了。”
這話頭一起,麗妃心裡也敞亮起來。是啊!今日雖然有點小小的不痛快,但有鳳羽珩和玄天歌給她撐了門面,又有那一萬百兩銀票閃瞎了元貴人的眼。她只要一想到元貴人灰溜溜離開的樣子,就覺得十分的痛快!
不由得又感嘆起鳳羽珩的好來,目光遞過去,見鳳羽珩正跟幾個小姐妹說着些什麼,面上帶笑,俏皮又好看,哪裡像是已經成了婚的少婦。她是越看越覺得這丫頭跟自己兒子般配,不由得感嘆道:“要是風兒跟阿珩成了親,該有多好!”
左兒嚇得趕緊扯了她的袖子,壓低了聲音道:“娘娘這話今日可千萬不能說啊!”
麗妃也知道自己失言,悻悻地收了聲,再看看四周,並沒有人注意到,這才放了心。可這目光一掃間,卻見那原本坐在最靠門位置的鳳粉黛正起了身,笑着朝她這邊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