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晴萱之所以會來京城是因爲簡鈺,如今的他和她初識時的他在心裡的地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簡鈺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她的依戀,此時的她沒有初識時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也沒有人前的強勢,這般靠在他的懷裡,如同一隻小貓,溫順又乖巧,軟綿綿的,似能將他的心融化。
簡鈺的手輕輕撫着她的背,身上的戾氣盡消,整個人只餘暖暖的溫柔。
從沈園到洛王府不算遠,蘭晴萱靠在簡鈺的懷裡竟睡着了,等到馬車停下的時候,簡鈺抱起睡着還有些迷糊的她直接下了馬車。
她迷濛中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她方纔竟在他的懷裡睡着了。
她不太習慣被人這樣抱着,輕聲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想起初識時她也曾說過這樣的話,當時他直接把她扔在了地上。
簡鈺也想起那件事,笑了笑,卻沒有放手,直接抱着她進了洛王府。
此時天已經黑透,洛王府前點了幾盞燈籠,進去之後,九曲迴廊上掛着的卻是風燈,昏黃的燈光照了一路,襯着幽深的黑夜,讓蘭晴萱的心裡生出了幾分錯覺。
隱隱覺得這昏暗的光,似前世裡透下來的薄薄星光,迷迷濛濛中又透着幾分夢幻的色彩,一時間她不知道她身在何處。
“王爺回來了。”一記熟悉的女聲傳來,將蘭晴萱拉回了現實,簡鈺伸手將她放了下來。
她站定之後見曲綰心提着一盞燈籠站在不遠處的一株樹下,曲綰心今日着了一件淺黃的宮裝,此時在燈籠的光華下襯得整個人都如那件淺黃的宮裝一般嬌媚柔嫩。
她這副樣子明顯是在這裡等簡鈺的,簡鈺輕輕點一下頭,曲綰心將眼裡的驚訝掩飾下,含笑看着蘭晴萱道:“蘭姑娘好。”
她這簡短的了問侯聲很是得體,蘭晴萱微微一笑,簡鈺卻又已經道:“以後在王府裡就不要再喊她蘭姑娘了,我與晴萱在千源城就已經成親,你喚她王妃吧!”
蘭晴萱見曲綰心微微斂了眉,掩下眼裡的情緒,輕聲道:“是,王爺。”
蘭晴萱見曲綰心的身邊還站着一個人,卻是那日在飛雪山莊裡的見到的戰殺,他此時看到蘭晴萱含笑道:“見過王妃!”
蘭晴萱其實不是太適應別人這樣稱呼她,她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禮。”
戰殺原本就男生女相,平素板着臉的時候滿臉殺氣,倒爲他添了幾分陽剛之感,此時他笑得燦爛,又着的是一件藍色的便裝,整個人便透出了一分妖嬈的味道,看在蘭晴萱的眼裡倒有些想笑,卻也知這般笑不太禮貌,於是便將脣抿了抿。
戰殺卻道:“你是主子,禮數不能少!再則上次王妃還救了戰天,那就是我的大恩人,禮就更不能少了。”
蘭晴萱初見他時就知道他有點一根筋,此時聽到這句話輕輕一笑,問道:“戰天現在身體如何?”
“回王妃的話,早已經大好了。”戰殺笑道:“戰天一直想謝王妃的救命之恩,只是今日他不知王爺會把王妃帶回來,出去當差了,否則的話怕是早已經侯在這裡了。”
簡鈺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平素一腳也踢不出一個屁來,這
會話倒挺多。”
戰殺的身子微弓,輕咳道:“屬下是在替王爺高興,所以話就多了。”
簡鈺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會說話。”
戰殺輕笑,曲綰心微笑道:“戰殺一高興起來就和往日判若兩人,王爺不必和他一般見識。”
簡鈺淡淡一笑,拉起蘭晴萱的手對曲綰心道:“吩咐廚房做幾道千源城的小菜,然後再做一道湯,送到我房間來。”
曲綰心輕應了一聲,然後又看了蘭晴萱一眼,問道:“王妃今夜要住在王府嗎?”
“那是當然。”簡鈺淡聲道:“她是本王的王妃,她不住在王府住在哪裡?”
簡鈺這麼一問曲綰心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簡鈺也沒打算讓她回答,對蘭晴萱溫柔一笑道:“在沈園你中午肯定也沒有吃好,想來這會已經餓了,你再忍一忍,王府的廚子的菜燒得又快又好。”
蘭晴萱含笑點了一下頭,簡鈺拉着她的走緩緩朝前走去。
曲綰心從來都沒有看過這樣的簡鈺,簡鈺平素對府裡的人也算溫和,對她比對府裡的人要再溫和一些,可是那終究只是溫和,絕不是溫柔。
她之前曾以爲簡鈺對她應該是溫柔了,可是此時看到簡鈺看蘭晴萱的目光,她頓時明白,他對她從來就沒有溫柔過。
她定定地站在那裡,整個人只覺得連呼吸都難。
她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想起從千源城來京城的路上發生的事情,她到嘴邊的話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那種感覺極爲難受。
戰殺站在她的身邊看到了她的異樣,問道:“你怎麼呢?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臉色怎麼這麼差?”
他這句話讓簡鈺和蘭晴萱停下了腳步,簡鈺看着她道:“不舒服嗎?晴萱是大夫,讓她幫你瞧瞧吧!”
蘭晴萱見曲綰心的面色確實無比蒼白,只是這種蒼白可能和身體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她上次在客棧裡就知道曲綰心對簡鈺的心思,她也知道她若是進了王府遲早都得面對曲綰心,此時不過是將這些事情稍稍提前了些許罷了。
蘭晴萱微笑道:“你哪裡不舒服,你幫你把把脈吧!”
曲綰心知道自己今日失態了,她更覺得她的這副樣子被蘭晴萱看了去不過是在看她的笑話罷了。
她當即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好一些,她用她此時能用的最平靜地語氣道:“我只是方纔有點心悸,並無大事,讓王爺和王妃擔心了!”
她說完這句話覺得再站在這裡怎麼都是不妥的,於是又微微一笑道:“我這便去吩咐廚房給王爺和王妃做晚膳。”
“心悸也是病。”蘭晴萱微笑道:“這樣好了,今日已經有些晚了,你明日再來找我,我幫你好好看看,想辦法替你治好這舊疾。”
曲綰心擡眸朝蘭晴萱看來,蘭晴萱的臉上是極爲得體的笑容,她尋不到破綻,而她自己也知道她的心思蘭晴萱是明白的,她素來好強,輸人也不能輸氣場,當下也淺笑道:“若如此就真的太好了,心悸這毛病這些年來沒少折騰我,我在這裡先謝過王妃。”
戰殺在旁也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了,他看了曲綰心一眼,又看了蘭晴萱一
眼,卻又看不出來哪裡不對勁,於是比較中肯地道:“上次戰天受傷中毒的時候,席方都說他沒救了,是王妃出手救的他,王妃的醫術,是相當高明的。你能得王妃替你看病,包管能將你身上的舊疾全部看好。”
曲綰心得體的笑着,簡鈺在旁道:“先下去準備飯菜吧。”
曲綰心輕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曲綰心在王府的地位不低,原本這種布飯菜的事情並不需要她親自去安排,只是她對簡鈺有些心思,再加上她平素又是個細心的,知曉簡鈺的各種喜好,之前簡鈺身邊的小廝終究粗心,總是做了這裡忘了那裡,要不就是把事情做得一團亂,曲綰心直接就插手管起簡鈺的生活起居。
簡鈺對這方面的事情並未多想,之前他一直覺得曲綰心將這些事情能處理妥當,他也樂見其成,久而久之,他生活起居上的諸多事情就由曲綰心在負責。
蘭晴萱和簡鈺緩緩地朝王府裡面走去,一路上簡鈺向蘭晴萱介紹王府裡的各處居所以及各種廳的用途,蘭晴萱靜靜聽着,只是此時夜色深重,四周的景物也看不真切,她只在心裡粗粗將這些事情記了下來。
簡鈺住的地方名喚聽風閣,他在門口站定後道:“這裡是我平素住的地方,往後也是你住的地方。”
蘭晴萱的眼睛微微一斜,輕輕掀了一下眉,聽風閣三個字是用極爲端莊的筆法寫成,很是老成,她問道:“這三個字不是你寫的吧?”
簡鈺答道:“不是,這是晉太傅寫的,他說我的性子太過狷狂,有些時候可以適當的圓潤一些,所以就寫了這兩個字給我,讓我天天三省吾身。”
蘭晴萱失笑,問道:“晉太傅倒是極懂你,他是你的老師嗎?”
簡鈺點頭道:“是的,我的文采都是他教的,他也是本朝的鴻學大儒。”
“以後若有機會的話,我想去見見他。”蘭晴萱笑道:“他這字寫得不是一般的好,也教了你很多東西。”
簡鈺眸光微暗,輕嘆一口氣道:“你見不到他了,在我第二次帶兵出征的時候他被人污陷下了大獄,他說我的性子狷狂,他其實也一樣,還有着錚錚傲骨,活活被打死在刑臺之上。”
蘭晴萱聞言大驚,簡鈺淡聲道:“朝中之事,原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晉太傅如今對外人而言可能就是一個心術不正的亂臣賊子,可是對我而言,卻永遠都是授業恩師。”
蘭晴萱聽到他的這句話心裡生出一分悲涼,她方纔看那三個字的時候,筆鋒看似圓潤,但是在轉角處時卻又透着幾分傲氣,字如其人,當真是一點都沒有錯。
她對於簡鈺的事情一直都不多,朝中的局勢她更是不瞭解,這些日子錦娘雖然跟她說了很多京中事情,但是錦娘終究是個深宮中的女官,再加上後宮不議政,很多事情,皇后也不會細細跟錦娘說,所以錦娘對於京中的事情也只是知道個大概,並不是太清楚。
所以錦娘告訴蘭晴萱的事情,也只是一個大概罷了,不算清楚。
所以蘭晴萱對於簡鈺之前的師承以及細處的經歷,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此時聽到這些,她輕聲道:“我覺得能將你教成這樣的太傅,人品絕對差不到哪裡去。”
(本章完)